班婳冷笑:“不管我能有幾日好, 至少現在的我是皇後, 而你是階下囚。與其關心我,不如想想你以後的日子。”
“婳婳於朕,是親人是伴侶亦是最在意的人,”容瑕走到班婳身邊,眼神如冬日的寒冰,冷得讓人從骨子裡發寒,“看來戾王你被關押到此處的時間還是太少,不然也不會如此胡言亂語。”
蔣洛想起被關押在天牢裡的這些時日,眼中露出懼色。
班婳神情平靜地看著蔣洛,微微垂下了眼睑。
容瑕不再看他,轉頭看向和親王:“和親王,你覺得朕會相信刺殺婳婳的人,會是他安排的?”
和親王看著牢中的蔣洛,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不是他。”
“看來……殿下知道兇手是誰?”容瑕轉頭看向和親王,仿佛隻是在問一句很輕松的話。
和親王沉默良久:“是,我知道。”
班婳詫異地看著和親王,她一直以為此事與和親王無關,但是和親王忽然說,他知道兇手是誰,以他的性格,竟然自願供出有可能是真兇的石氏?
“誰?”容瑕問。
天牢中安靜了很久,班婳看著和親王沒有開口。
“我的王妃,石素月。”
和親王府。
石氏換上自己最華麗的衣袍,頭戴九鳳釵,端坐在太妃椅上。禁衛軍衝進來的那一刻,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和親王妃,”杜九踏進主院,看著上首端坐的女人,她雍容華貴,雖不是極美的女人,但是一身氣度,卻是普通女人難及的,“微臣奉陛下之命,緝拿你進宮。”
“緝拿?”石氏緩緩站起身,“本宮早就料到有這一日,新帝又怎麼容得下我們這些前朝舊人,左右不過是一條命,他容瑕想要,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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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淡笑:“王妃想岔了,微臣請王妃協助調查皇後娘娘被刺客襲擊一案。”
石氏面色微白,嘴上的氣勢卻半點不弱,“陛下想要做什麼,不過一個命令而已,何必找什麼借口。本宮身為一個弱女子,唯有聽命而已。”
杜九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陛下為難前朝舊人,這種後宅女人的小手段,他做密探的時候見過不少,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四周大氣不敢發的和親王府下人,輕笑一聲:“王妃,非後宮高位女子,不可擅自稱本宮,請王妃慎言。”
“還請王妃即刻出發。”
石氏冷笑一聲,走出了門外。
走出和親王府大門時,她停下腳步看向杜九:“王爺呢?”
杜九躬身行禮:“請王妃不要擔心,和親王殿下很好。”
石氏皺了皺眉:“我問的不是他好不好,我想知道他……”她語氣一頓,終究沒有再開口。
此時天色已經黑盡,除了懸掛在王府的兩盞燈籠,石氏在街道上看不到半點光亮。她看了眼停在面前的馬車,做工精致,上面還雕刻著鳳凰。
扶著婢女的手踏上馬車,她回頭看這些圍在馬車四周的護衛,這些人的臉全都陷在陰影中,無端讓人覺得膽寒。
朱雀門外,石晉被守衛攔在了門外。
“石大人,您請回吧,天色已晚,陛下不會見您的。”護衛不敢得罪石晉,隻能好言相勸,“您若是有要事,末將願意把折子遞到大月宮,但這個時候您若是進宮,隻怕是有些不妥。”
“請諸位代為通傳,微臣確有急事!”
兩位護衛互看一眼,猶豫了很久後,才無奈道:“您稍待片刻,末將這就託人去給你通報一聲,至於成與不成,末將也不敢保證。”
“多謝兩位將軍!”
“不敢不敢,”護衛不好意思笑道,“我們不過是看門小將,怎麼配稱為將軍,石大人折煞末將了。”
“等等,這裡不是朱雀門,”石氏掀開馬車簾子,往四周看了一眼,“這裡是宣武門。”
杜九沒有理她,直接帶著人進了宮。
大月宮正殿中,班婳坐在容瑕右邊,和親王坐在下首,神情有些恍惚晦暗。見杜九進來的時候,他往杜九身後看了一眼。
“陛下,娘娘,和親王妃已經帶來了。”
“宣。”
容瑕看了眼和親王,語氣冷淡,“和親王,可有什麼事需要說的?”
和親王默默地搖頭,整個人頹廢極了。
石氏走進殿,沒有給容瑕與班婳行禮,也沒有看和親王 ,她直直地站在殿中,毫不躲閃地看著容瑕與班婳,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你們現在坐在上面,不過是你們手段更高明而已。”
“你這人好生奇怪,你不去怪蔣洛魚肉百姓,你不怪蔣家把整個天下弄得一團糟,卻把所有的怨氣撒在我們身上,”班婳反唇相譏,“朝代更替乃是自然,蔣家的帝位,不也是從司馬家奪來對的嗎?”
“班婳,你有今日地位,不過是因為你有張漂亮的容貌而已,”石氏揚了揚下巴,“你不必與我伶牙俐齒,顯擺你皇後的身份。後宮中,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你早晚有失意的一天。”
“我有張好看的臉怎麼了,吃你家米喝你家水了,”班婳從桌前站起身,笑著道,“其實我覺得你們石家兩姐妹有很多共通之處,比如說總是瞧不上我這張臉。”
“可是你們憑什麼又瞧不起我,就因為我美?”班婳笑出聲,“若美就讓你們瞧不起,那我願意讓你瞧不起一輩子。就是不知道有些人,究竟是瞧不起我,還是羨慕我呢?”
“你住嘴,你這種輕浮,隻靠容貌吸引男人的女人,如何與我相比?!”石氏伸手指著班婳,“今日就算我死了,我的冤魂也要日日看著你,看你究竟能得意到幾時。”
班婳發現,石氏非常恨自己,或者對她不滿到了極點。她踏下臺階,反手扭住石氏指著她的手,輕輕松松就把她推開幾步遠:“和親王妃是知書達理的女子,怎麼會不知道用手指著人不禮貌?”
石氏吃痛,捂著手往後退了退,她恨恨地看著班婳:“班婳,你受盡蔣家恩惠,卻把三軍虎符給了容瑕,你對得起蔣家的列祖列宗,有臉面德寧大長公主嗎?”
她給了容瑕三軍虎符?
班婳挑眉,她大概有些明白石氏為什麼恨不得她去死了,因為在石氏心中,是她把三軍虎符交給容瑕,幫著容瑕籠絡武將的心,蔣家王朝才會輸。
“和親王妃,有些事你可能不明白,”班婳憐憫地看著石氏,“害你不能做皇後的人不是我,而是蔣家人。我能做皇後,是因為我的丈夫是皇帝。然而若是沒有我,他仍舊能夠做皇帝。”
“蔣家失去的……是民心,”班婳搖頭嘆息,“你若是連這一點都不明白,不做皇後倒是好事。”
“你閉嘴,你閉嘴,一切都是借口。”
石氏忽然扒下發間的金釵,朝班婳衝了過去。班婳輕松避開,伸手一敲石氏的手腕,金釵應聲而落,石氏也被班婳一巴掌扇倒在地。
“如非必要,我不會打女人。”班婳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婳婳,”容瑕衝到班婳身邊,“你沒事。”
“我沒事。”班婳搖了搖頭,見和親王也起身朝這邊走過來,便道,“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事情,你們男人不要插手,都回去好好坐著。”
容瑕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氏,轉身坐了回去。
和親王僵硬地站在原地,緩緩扭頭閉上了眼睛。他了解婳婳,婳婳向來對女子寬容,但是這一次,素月是徹徹底底得罪了她。
“你若是隻想殺我,我會念在你沒有得手並且是表哥結發妻子的份上,饒了你這一次,”班婳蹲下身,掐住石氏的脖子,逼她看著自己,“但你想要算計我的男人,那我便留你不得。”
石氏啞著嗓子道:“就算你殺了我又如何,我還是大業朝最後一個太子妃,史上必有我的名諱。今日我喪命於你手,就算過了千年萬年,後世之人也會知道,你是一個手染鮮血的皇後。”
“人死如燈滅,哪管後世他人如何言說,”班婳看著石氏這張滿是得意的臉,忍不住狠狠地刮了一巴掌到她臉上,“你想要後世名聲,那好,我成全你。”
“表哥,”班婳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和親王,松開掐著石氏脖子的手,“石氏私通外族,刺殺帝後,不配為王妃。今日我便替你做主休了她,讓她青史留名。”
“不,你不能這麼做!”石氏不容許自己的身份變得不再高貴,她跪行到和親王面前,“王爺,我們乃是結發夫妻,你不能這麼對我。”
和親王看著發髻散亂的石氏,想起了天牢裡的二弟,二弟求他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他並不是真的敬愛他這個哥哥,隻是覺得他應該為他求情,應該包容他。
石氏也一樣,因為他是太子而嫁給他,她看重的是太子妃這個身份,而非是他。
“王爺,王爺,”石氏拽住和親王的衣袍,“你說句話好不好?”
和親王彎下腰,掏出手帕擦去石氏臉上的淚,然後一點點掰開石氏的手,“石氏,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石氏不解地看著和親王,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年我與你成親,後來因為父皇賞下兩名妾室,我一直對你心懷愧疚,甚至連你給她們兩人服用避子藥,我一直當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見她們,”和親王苦笑,“我也不知道這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你一日比一日端莊,我甚至常常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你,讓你在東宮過得不開心。”
“後來我才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我怎麼想,你想要一個安穩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嫡子,”和親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素月,就算我是皇室的男人,我也是有心的。”
石素月怔怔的看著和親王,半晌才反問道:“既然你不在一起那些妾室,為什麼又會讓她們懷孕?”
“你忘了嗎?”和親王站直身體,往後退了兩步,“是你在我酒醉時,把她們安排進我的房中。如今我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她的生母在產子時,便血崩而亡。她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我從未查過,也不敢查。”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們,”和親王閉上眼 ,不與石素月的雙眼對視,“素月,既然你我無情,又何必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