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有什麼誤會,您可以回京再說,如今牽連甚大,百姓人心惶惶,您又如何忍心?”石晉垂下頭道,“在下在其位,謀其事,得罪了。”
班婳冷笑,她搭好弓,一箭射斷朝廷軍的帥旗,揚聲道:“爾等若是再進一步,就有如此旗!”
“將軍,好箭術。”杜九接過班婳手裡的弓箭,“屬下佩服。”
“我的箭術不算好,”班婳搖頭,“比不得真正上過戰場的弓箭手。”
杜九心裡想,這都不算好,什麼才算好的?
“弓箭手準備!”
“放!”
城樓下殺聲震天,朝廷軍被第一波箭雨逼停以後,就退到了幾百米之外,見箭雨終於停了,便又衝了上去。
“兄弟們,他們箭不足,快衝!”
但是他們還沒靠近城門,一鍋又一鍋滾燙的開水、熱油被潑了下來,攻城的士兵疼得哀嚎連連,竟是不敢再靠近了。
“將軍!”石晉的副手退到石晉身邊,“對手太狡猾了,他們剛攻城不久,從何處找到的熱水與滾油?”
石晉看著眼前這個僵持的局面,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座城裡的老百姓在幫叛軍,所以他們才能有這麼多的滾油與開水。他揚手道,“暫停攻擊,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班婳早有防備,他們現在硬攻,是討不了好的。
“是!”
“將軍,他們撤走了。”
一個士兵驚喜的指著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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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兵之計而已,”班婳眯了眯眼,“兩個時辰內,這些朝廷軍絕對不會再來,爾等就地休息,留下幾個人守著城頭。切記兵器不可離身!”
“是!”
班婳扶著城牆上斑駁的磚,看著朝廷軍遠處的方向,神情平靜。
她不知道石晉為什麼會願意帶兵前來剿滅叛軍,但是此人是個十分冷靜的人,不想之前青松縣守城將軍那般容易激怒,所以她必須小心又小心。
如果她是石晉,會選擇什麼方式來攻城呢?
“石將軍,現在怎麼辦?”
石晉看著被抬在擔架上的傷兵,搖頭道:“先給受傷的士兵上藥。”
“將軍,傷藥不足,不夠用了。”
“將軍,一部分兵器有問題,上了戰場恐怕不能正常使用。”
“將軍,朝廷發給我們的糧食已經霉爛了,屬下擔心這些東西做給將士們食用,大家的身體會熬不住。”
石晉越聽越沉默,朝廷這些蛀蟲,一邊要他們上戰場殺敵,一邊卻給他們吃這些東西,實在是可恨!石晉即便性格沉穩,也忍不住沉下了臉,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皇室,他為何還要擁護?!
“將軍?!”
伙頭兵見將軍臉色難看,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您沒事吧?”
石晉搖頭:“你去看看哪些東西能吃,先讓大家充飢,至於其他的……我稍後再想辦法。”
伙頭兵退出了營帳外,石晉無奈地坐在椅子上,揉著額頭嘆息一聲。
夜半時分,看守糧草的士兵打了一個盹兒,睜開眼時,匆忙往四周看了一眼,見沒有同僚注意到自己,忙甩了甩頭,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一些。
這個時候,他看到某個營帳後走出一個小兵,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拉肚子之類的話,他想起晚上吃的那碗帶霉味的粥,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這個小兵,看他年紀輕輕細皮嫩肉的樣子,以前恐怕沒上過戰場。他們這些老兵什麼沒吃過,別說帶霉味的稀粥,就是草根樹皮、山鼠野兔也吃過不少。
沒一會那小兵又拎著褲子回來了,走過他身邊時,還小聲道:“大哥,您沒覺得肚子不舒服?”
“這算什麼,你這種年輕人就是沒見過世面 ,”看守兵對年輕人吹了一會兒牛,忽然覺得有些尿意,便對小兵道:“你幫我看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大哥,我沒看過這些,你、你快點啊。”年輕人往四周看了一眼,見這裡隻守著幾個士兵,顯得有些害怕。
“都上戰場了,你怎麼還娘們嘰嘰的?”看守兵見他竟然還怕黑,忍不住搖頭道,“你就在這好好站著,我馬上回來。”
轉身離開的時候,他還有些得意,這些新兵蛋子就是不罵不知戰場的不容易。
班婳把藏在身上的磷粉全部扔進了後面的庫房中,待她站遠了幾步以後,就把點燃的紙團扔了進去。
“嘭!”磷粉一遇到火星,便燃了起來,旁邊有個護衛注意到她的動作,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被她捂住嘴敲暈,然後扔到了離糧倉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著火啦,糧倉著火啦。”班婳喊完這一句後,便快速往旁邊的營帳後躲去,待營帳中其他士兵都跑出來以後,她做匆忙的模樣擠在這群人中間。
“快救火,看嚴軍營四周,不能讓可疑的人跑出去!”
石晉聽到糧倉起火以後,半點都不震驚,他走到賬外,看到糧倉中的火很快被撲滅,往四周看了一眼,“抓到了可疑人物沒有?”
這時有個士兵來報,說他剛才與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年郎說過話。
皮膚白皙的少年郎?
石晉心中暗暗驚疑,難道是班婳親自出手?
待明火撲滅以後,他發現有些未滅的小火散發著幽幽藍光:“那是……磷粉?”
磷粉是些雜耍藝人用得上的東西,但是這些手藝一般不外傳,除非自己家裡養了這種手藝人,才能了解其中的內情,看來這個真像是班婳的手筆,京城裡誰不知道班家養了不少雜耍藝人。
可是她圖什麼,這點火根本燒不起糧倉,這是一堆糧食,不是一堆易燃的紙。
他百思不解,待士兵們疲倦地回到營帳裡休息後,他才回到主帳中。他剛坐到榻上,脖頸上就多了一把冰涼的劍。
“郡主,你不該來。”他閉了閉眼,“若是我現在出聲,你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帳子。”
“有什麼該不該的,”班婳轉到他正面,笑眯眯道,“我相信現在很多人都睡得死沉,就算敲鑼打鼓都不一定能醒過來。”
她剛才在糧倉裡扔下的,不僅僅是易燃的磷粉,還有催眠的藥粉,隻要聞到煙味的人,都會不自覺犯困。
石晉面色微變:“這才是你主要目的?”
班婳笑而不語。
石晉睜開眼,看著眼前作士兵打扮的班婳,昏暗的燭火下,她的臉看起來有些黯淡,但是那雙眼睛,卻亮如星辰。他移開視線 ,“郡主好手段,石某不及。”
“石將軍不也派了暗探潛入城中嗎?”班婳笑了,“我們不過是彼此彼此罷了。”
石晉抬了抬下巴:“郡主若是想要動手,就盡快吧。”他猶豫了一下,“動手過後,從西邊營門出去,那邊防守薄弱,對郡主更有利。”
“我要殺你,你還要幫我想好退路?”班婳忍不住笑了,“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她目光在石晉臉上掃了一遍:“你長得這麼好看,我還真舍不得向你動手。”說完,她忽然反手收回劍,狠狠地砸在了石晉後腦勺上,石晉應聲而倒。
“郡主!”一個士兵走了進來,竟是軍營中的伙頭兵,“我們快走。”說完這話,他與另外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士兵把石晉套進一個黑色布袋中,然後把人抬出了帳。
整個朝廷軍的營帳一片安靜,唯有斷斷續續地鼾聲傳出來。
班婳看了眼四周,道:“把這邊都包圍住,能收走的武器通通收走。”
她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是絕世名將,如果用些手段就能贏得輕松,她絕對不拒絕。這個伙頭兵是班家老部將的孫子,面上與班家毫無關系,實際上卻是班家在軍中的“人脈”。
身為伙頭兵中的老大,沒有誰比他更適合在飯食中下迷藥了。加上糧草都已經發霉,就算飯食味道有什麼不對,大家也隻會以為食物不對勁,而不是飯有問題。
伙頭兵的藥,加上她在糧倉裡扔的那些,足夠這些人好好睡一場了。
隻不過希望他們明天醒來,發現自己衣不蔽體,武器全部被收繳以後,不會太震驚。
出了軍營,班婳帶親衛回到青松縣,不過還沒進城門,她立刻發現到不對,忙抬手讓大家停下來:“全部熄滅火把,城門上有問題。”
親衛們紛紛滅了火把,跳下馬背往旁邊躲開,以防城門上的弓箭手會向他們之前待的地方發射箭羽。
不過城門上並沒有箭雨落下來,反而有人點燃了火把,站在了城門上;“下面的人……是郡主嗎?”
班婳聽到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是趙仲?
她看了眼身邊的親衛,示意他們不要動,自己小跑著換了一個位置才道:“是我。”
“婳婳,”容瑕忽然出現在了城門上,他出現在火把旁,對著黑漆漆地城門下道,“我下來接你。”
班婳愣愣地看著城門上的容瑕一晃而過,很快城門大開,容瑕騎著白馬,身著金甲走了過來,紅通通地火把照亮他的臉頰,看起來喜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