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跟我擠,”班婳踩他的腳,“家裡不缺水。”
“節約用水,”容瑕理直氣壯道,“這麼冷的天,伺候的人跑來跑去也不容易。”
“姑爺,廂房裡的爐子上還溫著熱水。”一個小丫鬟誠實的開口,“不麻煩的。”
“沒事,我跟你們家郡主擠著用就成。”借口被戳穿,容瑕也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反而用腳趾輕輕的撓著班婳腳掌心。惹得班婳忍不住又踩了他兩腳。
泡好腳,容瑕打橫把班婳抱到床上。床上已經被湯婆子燻得暖烘烘的,班婳縮在被窩裡,打了個哈欠:“都已經過子時了,睡吧。”
容瑕把她攬進懷裡,見她真的困了,在她眉間輕輕一吻:“做個好夢。”
班婳在他胸口拱了拱,聽著他的心跳聲,沉沉地睡了過去。
“你即便貌若天仙,顛倒眾生,但是感情不可勉強。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你算什麼東西,值得我放過還是不放過?”紅衣的女子騎在馬背上,驕傲的下巴微微上揚,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個無關的路人甲,“要滾就滾,別在我面前道衷腸,述哭情。當初我願意與你謝臨定下婚約,不過看你有幾分姿色。今日你與他人私奔,我不攔你,但願你們二人沒有後悔的一日。”
“多謝郡主寬宏,謝某不會後悔。”
“嗤,”馬背上的女子笑了一聲,眼中滿是嘲諷,“你這樣的男人,我在話本裡見多了。”
她把一個小包袱扔給站在他身邊的女人:“這個東西,算是我給你的謝禮。若不是你,我也不能知道這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晨曦的微光中,她面色紅潤,唇角帶笑,一雙燦爛的雙眸,卻滿是寒意。
“二公子,二公子,大公子又發熱了,大夫說情況不大好,您快去瞧瞧吧。”
謝啟臨睜開眼,窗外的天色還未亮,他聽到小廝急切的聲音,匆匆披上一件大氅,連外袍都來不及穿,便拉開門走了出去。
“大哥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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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晚上用了一點粥,精神頭還好,哪知道這會兒便發起熱來。”小廝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上走著,現在天還沒有亮,府裡灑掃下人也都在睡夢中,這些雪便沒有人來鏟走。
“大夫呢?”
“幾位太醫與外面請來的大夫都在,”小廝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說話時還帶著喘氣聲,“就是他們說情況不太好。”
謝啟臨面色一變,步子邁得更快。走進大哥的院子他聽到了母親的哭聲以及父親盛怒下的罵聲。
“我們花重金聘請你們,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嗎?你們還自詡神醫,為什麼連吾兒還治不好?!”
“父親!”謝啟臨擔心父親傷心過度,說話的時候衝動不計後果,把這些大夫得罪了,對大哥並沒有任何好處。現在大哥還要靠他們救治,他們得罪不起這些人。
“忠平伯,”兩個大夫站了出來,一個人面色冷淡道,“我們二人雖醫術不精,但也是福樂郡主養著的大夫,不是你們忠平伯府的人。俗話說,打狗要看主人,我等二人在伯爺眼中或許連狗都不如,但也隻有福樂郡主罵我們的份,而不是伯爺。”
“伯爺在郡主大婚之日求上門,郡主心軟讓我二人前來替貴公子診治,但並不代表我二人要任你責罵,”另外一個大夫補充道,“既然忠平伯瞧不上我二人的醫術,那我們現在就告辭。”
“二位大夫,請留步,”謝啟臨走到兩人面前,對他們作揖道,“家父一時情急,言語上多有冒犯,請二位諒解。”
“抱歉,謝二公子,我們兄弟二人都不是好性子的人,忠平伯罵我們,就等於不把我們家郡主放在心上,俗話說,君辱臣死,主辱僕羞。謝二公子不必多說,告辭!”
兩個大夫說完這番話,也不管謝啟臨如何哭求,甩袖便走。
謝啟臨怔怔地看著這兩人的背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班家的人向來這樣,好言好語還會給幾分面子,但若是有人打了他們的臉,他們會把這個人的臉往地上踩,就連下人也都十分維護主人,頗有武將家族的作風。
“父親,”謝啟臨走到忠平伯面前,“大哥怎麼樣了?”
忠平伯滿臉滄桑地搖頭,半晌才道:“啟臨,為父這輩子最後悔的便是讓你妹妹嫁給寧王,讓我們一家子綁在了寧王的船上。”
謝啟臨看著床上生死未卜的謝重錦,忽然道:“那我們家就下了他這條船。”
忠平伯面色大變,他顫抖著唇,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暮色沉沉,毫無活力。
一夜無夢,容瑕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見班婳還在睡,小心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穿好外袍後,輕手輕腳走到外間,才讓丫鬟們伺候著洗漱。
班恆進來,見容瑕穿戴整齊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壓低嗓子問:“姐夫,我姐還在睡?”
容瑕點了點頭,起身走到門外,“恆弟,可否帶我在院子裡走一走?”
班恆點了點頭,“外面還下著雪,用完早膳以後,我在帶你去四處看看。”
“有勞。”
班恆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手背:“那什麼,你別跟我這麼客氣。咱們家不講究這些,你以後跟我們相處久了,就明白了。規矩是做給別人看的,自家人私底下,怎麼自在怎麼來。”
容瑕聞言笑出聲:“難怪婳婳會這麼可愛。”
班恆抖了抖肩膀,這要什麼樣的眼神兒,才能覺得他姐可愛。誇他姐美,這是事實,可要說可愛……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反正他這個親弟弟都說不出這麼違心的話,總覺得良心這道坎過不去。
到了用早膳的時間,班婳還沒有起床,陰氏有些不好意思道:“賢婿,讓你看笑話了。”
“嶽母,能睡是福氣,”容瑕對陰氏道,“讓婳婳多睡一會兒也無妨。”
陰氏幹笑兩聲,不好再多說什麼了。若容瑕這話是客套,她還能順勢教訓班婳幾句,可偏偏看容瑕這模樣,是真的不覺得婳婳睡懶覺的,這樣下去,那丫頭會懶成什麼模樣?
用了飯,班恆便帶容瑕在班家的院子闲逛。
“這幾個小院子都沒有住人,我們家的女眷少,這些小院都用不上,所以有兩個院子被修成了書房與果園,其他院子都鎖了起來。”班恆帶容瑕進了果園,裡面種的是桔子樹,樹枝上零星掛著幾個桔子。這些桔子長得不算太好,隻是紅橙橙的看著喜人。這些果子沒人摘,所以大部分已經熟透掉在了地上,其餘幾個就算掛在枝頭上,但是走近了看,這些果子都不太好,恹恹地沒有活力。
“祖母的公主府有一個果園,據說是因為祖父喜歡。後來我們家搬進侯府以後,也按照公主府的樣子,弄了這麼一個園子,可惜祖母很少來過這個園子。”班恆從枝頭上摘了一個桔子下來,剝開外皮,桔子肉已經沒有多少水分,變成了幹白色。
“本來還想給你嘗嘗,看來是沒法吃了。”班恆可惜地把桔子扔進雪地裡,轉頭道,“我姐快要醒了,我們回去。”
容瑕看著這片桔子林,“婳婳喜歡這片林子嗎?”
“她以前老帶我來林子玩,還捉樹上的夏蟬來嚇我,”班恆帶著容瑕走出果園,臉上露出笑意,“我姐性格有些直,不懂得溫婉迂回,不過心眼很好。”
班恆三兩句話就拐到了班婳身上,中心思想就是“雖然我姐有很多缺點,但她是個好姑娘”,一句話不提容瑕要好好對他姐,但是每一句話的意思,都是不想讓容瑕辜負班婳。
“真羨慕你們。”容瑕回憶著自己的童年,竟是找不到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唯一還有些印象的就是十一歲那年,他帶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偷偷在結冰的冰面上玩,後來被母親發現他的袍子打湿了,氣得好幾日沒有理他。
後來他才知道,結了冰的冰面很危險,幸好那日沒有出事,不然他跟那個小孩都會被淹死在水裡。
猶記得那個小孩還找了一塊木板,在冰上坐著要他拉著走,他沒有同意。他不記得那個小孩長什麼樣了,但是對方嘟嘴的模樣,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動作,母親是從不允許他來做的,因為不夠風雅。
班恆擺了擺手:“有什麼好羨慕的。”
容瑕笑:“有人陪伴著一起長大,挺好。”
“你不也有兄長,怎麼會沒有人陪?”這話說出口以後,班恆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容家大郎早就在幾年前病逝了,他舊事重提,豈不是往人家傷心事上戳刀子。
“抱歉……”班恆覺得自己嘴有些欠。
“無礙,”容瑕搖了搖頭,“都是陳年舊事,沒什麼不能提的。”
他與他的大哥感情並沒有太好,他們雖是親兄弟,可是因為容家的家風,所以他們並不親密,敬愛多於親昵,一言一行都不能脫離規矩二字。
“這麼大的雪,你們跑這來幹什麼?”班婳抱著暖手爐站在回廊下,對著兩人招手,“快過來。”
班恆跑到班恆面前:“姐,你可算起來了。”
班婳臉頰上帶著起床後的紅暈:“昨晚睡得太香,所以起得晚了。”
“冷不冷?”容瑕摸了摸她的臉,軟柔滑嫩,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一下。
“手冷捧這個,”班婳把暖手爐塞進容瑕手裡,雙手捂臉道,“別亂摸,把我的臉摸方了怎麼辦?”
容瑕捏住她的手,把暖手爐放回她手裡:“好好,我不摸。”
“郡主,”如意匆匆過來,“您借到忠平伯府的兩位大夫回來了,他們想要見您。”
“謝家大郎不用大夫了?”班婳挑了挑眉,“讓他們在前廳見我。”
謝重錦被人捅了刀子,這才過了幾天,就不用大夫了?
難道是……人沒了?
班婳來到前廳,聽兩個大夫說完事情經過以後,點頭道:“你們做得對,讓兩位先生受委屈了,請到後院休息。”
“郡主言重了,謝家無禮,萬沒有責怪郡主的道理,”兩位大夫道,“屬下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