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夫人,成安伯到了。”
“快快有請!”眾所周知,成國公十分喜愛成安伯,對待成安伯的態度,就跟自己的親孫子一般。現在聽到成安伯來了,頓時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意。
老還小,老還小,年紀大了的人,做事就難免開始任性起來。
容瑕身上穿著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官服,像是匆匆趕來,他進門後便給成國公行了一個大禮:“晚輩來遲,請成國公恕罪。”
“快起來,快起來,”成國公笑呵呵地讓他起身,“你現在是吏部尚書,忙才是正常的,若是不忙我才要不高興呢。”
說完這話,他又看著容瑕道:“瘦了,瘦了。平日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待你日後成婚了,可不能還像現在這樣。”
容瑕偏頭看向人群中的班婳,笑著答道:“是,晚輩記下了。”
成國公對容瑕如此聽話很滿意,轉頭又道:“對啦,我記得你前些日子已經訂婚,是哪家的姑娘來著?”
“回國公爺,是靜亭公的女兒,福樂郡主。”容瑕提到班婳的名號時,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忍不住大了幾分。
“福樂郡主?”成國公雖然老得有些糊塗,但是對班婳還是有些印象的,他想了好半會,點頭贊嘆道,“這個好,這個好。她祖母乃是大業第一美人,這孩子又長得靈氣十足,你能娶到她倒是福氣。”
是的,在成國公這一輩心中,大業第一美人仍舊是曾經的德寧大長公主,這些小輩都是還沒長好的小豆芽。
年輕一輩口中的“第一美人”,他是從來不承認的。
“是,能與福樂郡主定親,確是晚輩的福氣。”容瑕笑著應了,他轉頭去看班婳,班婳給他做了一個鬼臉。
“那你什麼時候成親啊?”成國公道,“前些日子我還跟大長公主說好了,要帶夫人一塊去喝她孫子孫女的喜酒呢,你動作快著些,別讓我等太久了。”
第89章
屋子裡氣氛就像是沸水中扔進了一大塊冰,冷熱對撞, 氣氛頓時生出幾分怪異出來, 有人在看陰氏與班婳母女,也有人在看成國公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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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 ”成國公的孫女笑著解釋道,“今天這麼多客人在,您單單顧著問成安伯如何,把我們其他人都給忘了, 我可是要吃味的。”
大長公主過世的時候, 祖父與祖母難過了許久。但是沒過幾日, 祖父仿佛忘了大長公主遇刺這件事, 時不時提一些過往舊事。家人不敢刺激他,隻能順著他的話頭說。現在當著班家人的面, 祖父又提這種事, 就有些戳心窩子了。
成國公府的後輩們對陰氏與班婳露出歉然的笑意, 身為晚輩他們左右為難, 但求班家不會以為他們是有意冒犯。
“你這孩子,”年紀大了的人就喜歡後輩在他面前撒嬌,成國公聽到孫女這麼說話,樂呵呵地搖頭,“你當初成親的時候,我也是關心的。”
容瑕轉頭看向班婳,見她面色有些不好,不想成國公繼續問下去,便道:“明年開春後晚輩就成婚,到時候您老人家一定要來。”
“今年不是挺好,為什麼還要等到明年?”成國公不滿,“你們這些年輕人,對自己的事情真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早已經成家,老大都能跑能跳了。”
容瑕耐心地解釋道:“前些日子晚輩請欽天監的人算過,欽天監的人說,晚輩與郡主最好在明年成婚。”
實際上,大長公主過世,身為其孫女的班婳要守孝一年,不管今年有沒有好日子,也不可能與別人成婚。但是容瑕不能提這件事,他擔心成國公接受不了大長公主已經去世的噩耗。
這個解釋讓成國公非常受用,他連連點頭,已經忘了方才催婚的是自己:“這話說得對,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日子要看好才行。我跟我們家老婆子成親那會,也是特意請了欽天監的人來算日子,你看看我們感情多好。”
容瑕看著上首這兩個滿頭銀霜的老人,行了一個大禮。
退出內院的時候,容瑕停下腳步往女眷中望了一眼,班婳與尚書令之女站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舉止看起來十分親昵。周秉安在朝上頗有威望,偏偏兩子一女中,隻有大兒子成熟穩重,剩下的一對兒女都是紈绔貪玩的性子。
當初嚴家想要與班家結親,幫著開口的便是周秉安的夫人,可見周家與班家的關系是不錯的。
周秉安是二十多年前的科舉榜眼,比較有意思的是,周家祖上是行武出身,周家後人雖然都有心由武轉文,但是子孫後輩都不是讀書的料,到了周秉安這一輩,才算真正考到了功名。
周家成功轉型為文臣,班家成功……淪落成紈绔,這簡直就是積極向上與自甘墮落的對照組。然而比較神奇的是,周家與班家關系一直很好。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家關系雖然好,但是兩家人從未聯過姻。這事教會大家一個道理,想要兩家人關系友誼長存,就不要變成親家。
剛走出內院,容瑕就看到班恆、周常簫與另外幾個華服公子扎堆在一塊,氣氛融洽又熱鬧,不過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幾個紈绔。
周常簫用手肘撞了撞班恆:“班兄,你未來姐夫過來了。”
班恆回頭看去,果見容瑕穿過月亮門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想要招呼他過來坐。不過手剛伸出去招了兩下,就被旁邊的周常簫把手拉了下來:“咱們又不談詩論畫,你把人叫過來幹什麼?”
更何況,容瑕這樣的斯文人,跟他們站在一塊,能受得了他們行事風格嗎?
不過這話他沒有跟班恆提,說出來就有挑撥離間之嫌了。
“班弟。”容瑕走到班恆跟前,與諸位紈绔互相見禮,面上沒有半點不自在。不像其他有了實職或者自詡有才華的貴公子,面對他們時,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容瑕陪著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以後,才被一個吏部的同僚叫走。等他離開以後,紈绔們紛紛豔羨地看著班恆,“班兄,你這個未來姐夫很不錯啊。”
班恆抬下巴:“那是,不然咱們家會答應他的求親?”
“班兄,”一位離班恆最近的紈绔把手搭在班恆肩上,長長嘆息一聲,“可惜你姐這麼一個大美人,就要嫁給別的男人了。”
對於很多紈绔而言,班婳在他們心中,就是大美人的極品,沒事多看幾眼,在她面前獻一獻殷勤,都能讓他們心情好上一整天。不是說他們喜歡班婳,而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與美人在一起心情自然會很好。
這也是京城女兒家們喜歡給美男子扔花扔瓜果的原因,反正看一看也不違反大業律法。
“沒事你拿我姐做什麼話頭,”班恆拿了一杯酒塞進此人手裡,“喝你的酒去。”
被塞酒的紈绔也不生氣,捧著酒杯就喝下去了,不過也沒有再提班婳的事情。
二皇子與太子作為這裡身份最高的人,兩人一左一右坐在同桌的兩個尊位上。二皇子笑著挑眉,“聽聞太子妃病了,太子可要多多注意,女人生病很麻煩的。”
太子聞言便笑道:“多謝二弟提醒,我一定多加小心。”
“呵,”二皇子諷笑一聲,“太子果然宅心仁厚。”
太子知道二弟向來是越搭理越來勁的性格,所以便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見太子不跟自己說話,蔣洛頓時有些不得勁兒,扭頭看到容瑕過來,便冷聲道,“你欣賞的那位成安伯過來了,也不知道他擺的什麼譜,來的比我們還要晚。”
“二弟,”太子聽蔣洛對朝廷命官如此惡劣態度,皺眉道,“成安伯既然遲來,定是有事耽擱了。他如今是吏部尚書,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少,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空闲時間。”
“太子這話是在說臣弟太闲了?”蔣洛冷笑,“我不像大哥命好,能早投生幾年,六部的事情都可以插手。”
太子十五歲以後,就開始在六部行走,熟悉六部的工作流程,二皇子現在雖然已經成婚,卻還沒有一個實差,也沒有一個爵位,平時別人叫他也一口一個殿下,這導致他對太子不滿的情緒越來越重。
本來是皇帝偏心,但是二皇子不敢去恨皇帝,於是就把所有的怨氣轉到了太子身上。因為太子性格溫和,又不愛跟他計較,他就越發覺得太子裝模作樣,做什麼事都不能讓他順眼。
“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二皇子殿下。”容瑕走到兄弟二人面前行禮,對二皇子難看的臉色視若無睹。
“容君珀,”蔣洛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吧。”
“多謝殿下。”容瑕沒有在二皇子指的位置坐下,而是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蔣洛覺得容瑕與太子有時候挺像的,都善於做戲,在一堆頑固的酸儒眼裡,他們就成了翩翩君子的代名詞。什麼正人君子,仁愛厚德,在他看來都是假的,世上若真有這麼多聖人,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為了功名利祿使盡陰謀詭計。
成國公年紀大了,所以在外面待客的是成國公的兒孫輩,陪太子同桌的是成國公府世子,太子與二皇子的親舅舅。在二皇子話裡話外與太子過不去的時候,他就沒有開口說過話,鎮定得就像是吃齋念佛的和尚。
容瑕坐下以後,他的神情變得略微輕松了一些,希望容瑕的到來能讓氣氛好一點。哪知道他想得太過太美好,顯然二皇子殿下對成安伯的態度也不太友好,這桌的氣氛於是變得更加尷尬了。
“嚴相這邊請。”
“石相這邊請。”
沒過多久,嚴暉與石崇海也到了,兩人前後腳到,過來給太子行禮以後,就在這桌坐下了。
可憐的成國公世子,看著這一桌氣氛詭異的人,心口堵得差點沒吃下飯。直到老爺子出來,坐在了太子與二皇子中間的主位上,他才松了一口氣。不管這桌人各自抱著什麼心思,在他父親面前,這些人都隻能陪笑臉。
性格已經變得像小孩子的成國公自開席以後,就不斷招呼著兩個外孫以及容瑕吃多些,由讓下人給他們布菜。他也不管同桌其他人怎麼想,隻管跟自己喜歡的人說話。成國公世子擔心其他人尷尬,便隻能招呼著被父親“冷落”的同桌貴客。
用完宴席以後,成國公忽然道:“容小子,帶我去瞧瞧你的未婚妻,剛才後院人太多,我都不曾好好瞧上一眼。”
成國公世子心中暗暗叫苦,人家堂堂郡主,又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由人看。他也沒有法子,忙叫下人去後院傳消息,並且向福樂郡主提前道歉。
班婳用完飯,正與幾個閨中友人闲聊,成國公的孫女就過來跟她道歉,說是老爺子想要見她。
班婳想著成國公年紀已經不小,便答應了下來。
“很是抱歉,”成國公孫女領著班婳往內院正屋走,苦笑道,“祖父近一兩年做事越發像小孩子,記憶力也不太好了,若是他說話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郡主一定不要放到心裡去。”
見成國公孫女給自己行禮致歉,班婳忙扶著她:“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姐姐你的祖父祖母尚在,是大喜事呢。”
成國公孫女想起大長公主生前對福樂郡主這個孫女十分寵愛,現在聽班婳這麼說,她不知道是該心疼,還是該岔開話題好。
很快兩人來到了正院,成國公孫女帶著班婳進了院子,裡面說說笑笑的聲音傳出來,讓這個院子裡充滿了鮮活氣。
“姑娘來了,”一個穿著藍衣的婢女迎了上來,對班婳行了一個禮,“請往這邊走。”
有丫鬟替兩人打起簾子,班婳進去一看,成國公夫婦二人坐在上首,除了這兩位老人以外,太子、二皇子、容瑕三人也都在,班婳心下有些疑惑,這是要做什麼。
“來,來,”成國公夫人是個十分慈祥的老太太,看到班婳臉上便露出了幾分笑,“在我這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