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反問:“既然貴府問心無愧,又何懼我等?”
“此話實在可笑,”石晉沉著臉道,“難道你們去謝家、班家查案的時候,也是這般態度?”
“石大人您多想了,”劉半山皮笑肉不笑道,“忠平伯、靜亭公並沒有拒絕下官等人的要求,把珍珠的來源去脈說得一清二楚,並沒有半分隱瞞。”
大理寺的人紛紛為劉半山捏了一把冷汗,這是要直接跟石家人槓上了?
“公、公子,福樂郡主來了!”一個小廝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沒有散開的驚慌。
石晉從椅子上站起身:“你說誰?”
“福、福樂郡主。”小廝想起福樂郡主帶來的那些侍衛,就覺得一陣陣膽寒,這哪裡是來拜訪,是來砸場子的啊。
石晉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外面傳來喧哗聲,一個穿著碧色裙衫的女子快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意,“石大人,我這個不速之客上門拜訪,你不會不歡迎吧。”
她走路如風,手執馬鞭,身後還跟著佩刀的護衛,不像是來拜訪,更像是來找麻煩的。
就在大理寺的人以為兩邊會打起來的時候,哪知道石晉竟然沒有動怒,而是語氣溫和道:“郡主有話坐下慢慢說,您能來鄙府,在下十分歡迎。”
班婳在椅子上坐下,“京城眾人素來愛說我這個人蠻橫不講理,既然我是蠻橫慣了的人,石大人就不必跟我講這些虛禮。我聽說貴府買了一批珍珠,但是卻不想大理寺的人去查看,這是為何?”
“郡主,下官以為這事存在誤會,”石晉勸道,“舍妹一個弱女子,若是傳出她的衣物被大理寺查驗,對她始終不好。郡主亦是女子,想來應該理解女子的不易。”
“石大人怕是忘了令妹曾經做過的事情,既然身為女人不該為難女人,為何她當初又要為難我?”班婳迎視著石晉的雙眼,“既然石大人不願意讓我們去查看,那也可以,隻要石大人立下誓言,說明此事絕對與令妹無關,那我二話不說,直接離開貴府。”
石晉看著班婳尤帶怒火的雙眸,閉了閉眼。
四年以前,他喜歡上了一個鮮活的少女,可是這個女子已有未婚夫,失落之下他自請去邊關,直到去年他才從邊關回來。
而他想象中應該嫁為人婦的女子,仍舊獨身一人,但是卻比四年前更加鮮活,更加美豔,耀眼得讓他不敢多看一眼。現在這個即將嫁給別人的女子,第一次如今認真的看著他,但是眼中卻沒有任何情意,隻有憤怒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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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四年前的心思早已經化為過往,然而隻要看到她,就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曾經有過的那份心思。
“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石晉嘆息一聲,“此事本與石家無關,你如此冒然而來,若是找不到半點證據,你日後又該如何自處?”
“為了家人冒失一場又何妨,若是我錯了,我願意當著全京城所有人的面給石家上下道歉,”班婳冷笑,“我不怕丟人,隻怕家人受到傷害卻找不到罪魁禍首。”
石晉怔怔地看著班婳,半晌沒有出聲。
“你竟是如此……”
如此荒誕,如此不講規矩,天下怎會有這般女人?
石晉的心被復雜難言的情緒壓迫得喘不過氣來,他看著班婳,問出了一句他不該問的話。
“你這樣做,想過成安伯怎麼看你嗎?”
世間有幾個男人能夠接受這樣的女人?
世俗的眼光,他人的言論,都是破壞夫妻感情的帶血刀,每一刀都能插進心口,疼得流血流膿。
班婳聞言竟是笑了:“我今日選擇上門來叨擾貴府,就沒有想過別人怎麼看我。此生有父有母方才有我,他們視我如珠似寶,愛我如心頭血,我若是衡量別人如何看待我以後才回報他們,那我又有何顏面做他們的孩子?”
這番話出口,原本覺得班婳荒誕無禮的大理寺眾人臉上略有動容。一個女子為了家人,可以衝破世俗禮儀,甚至不懼別人如何看她,這樣的赤誠之心……
班婳見石晉站在那裡沒有說話,便道:“石大人,失禮了。”
她打了一個手勢,身後的幾個女護衛帶著大理寺的女子便直接往內院方向走,大有石家若是不放人,她就帶人硬闖的架勢。
大理寺眾人緊張地看向石晉,擔心他突然暴起發作,到時候他們是幫著福樂郡主,還是不幫?
然而石晉竟然沒有任何動作,他甚至沒有開口讓下人去攔班婳的人,隻是沉著一張臉不說話。
大理寺的官員手足無措的望向頂頭上司劉半山,哪知道劉半山一言不發,隻是低頭喝茶,仿佛他手裡的茶是由靈山茶葉泡制而成,喝一口就能返老還童,長壽一百年似的。
“郡主喜歡喝什麼茶?”石晉坐回原位,看向班婳,“據聞郡主甚喜大紅袍,鄙府雖無這等好東西,但還有一些碧潭飄雪,郡主若是不嫌棄,就請您嘗一嘗。”
班婳睫毛微顫:“不用了,謝謝。”
石晉勉強一笑,對下人抬了抬手,很快有下人捧了一盞茶進來,正是最好的碧潭飄雪茶。
劉半山放下手中的毛尖茶,眼神在石晉與班婳身上掃視了一遍,眉梢微動,扭頭看向大門外,任由這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多人的茶杯見了底,可是他們內心卻更加不安起來。人進去了那麼久還沒出來,這事隻怕真的不簡單。不過如果真與石家有關,那他們圖什麼?
石家如今權傾朝野,女兒又是太子妃,班家隻是闲散宗族,又不跟石家爭權奪利,他們家刺殺班淮能得到什麼好處?而且堂堂相爺府,難道連個拿得出手的殺手都請不到,非要找幾個辦事不牢靠的混混?
總不能說,這是石家二小姐因為吃醋,所以想要殺了班婳的父親?
那還不如殺了班婳有用,殺了情敵的父親有一文錢的用處?
“劉大人!”一個大理寺的帶刀衛匆匆走了進來,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一眼石晉,“有人來報,昨天傍晚時分,有位年輕女子帶著婢女途徑破廟。屬下等人經過查驗,發現這名年輕女子正是石府二小姐。”
石晉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杯中的茶水濺在他的手背,瞬間燙紅了一片皮膚。
“你們含血噴人!”石飛仙從外面走了進來,伸手指著班婳道,“班婳,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殺你父親有什麼用?我若是真想誰死,那也不是靜亭公。”
“而是我對不對?”班婳冷笑著瞪回石飛仙,“我早就在想,你既然心裡恨著我,何必整日對我保持著笑臉,早這麼指著我的鼻子跟我吵,豈不是更解氣?”
“我不跟你說這些廢話,”石飛仙現在已經氣極,她沒有想到班婳竟然讓護衛強闖進她的院子,這實在是太過欺負人,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裡,“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想知道幕後主使究竟是誰。”班婳語氣冰寒,“若是石小姐與此事無關,不必如此動怒。”
石飛仙胸口劇烈起伏,她扭頭看向石晉:“哥,把她給我趕出去,這裡是石家,不是讓她為所欲為的班家!”
“石小姐,這恐怕不能如你願了,”劉半山揣著手,似笑非笑的看著石飛仙,“我的下屬在你屋子裡發現一雙缺失了珍珠的繡鞋,而且這雙繡鞋上還沾著廟宇裡的塵土與幹草,請問您一個閨閣女子,為何要去那等地方?”
石飛仙怔住,她愣愣地看著劉半山,“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石小姐,”劉半山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消失,“不好意思,恐怕要暫時請您到大理寺做幾日嬌客了。”
“你憑什麼帶我去大理寺,”石飛仙冷笑,“你算什麼東西。”
她可是堂堂相府千金,這些人僅憑一張嘴,一雙繡鞋,便要定她的罪,還要把她帶去大理寺,實在可笑至極。
班婳冷笑一聲,“石小姐又憑什麼不去?”
第85章
古人曾經說過,當女人的戰役打響的時候, 男人最好不要插嘴, 不然就會成為女人戰役中最大的犧牲品。
至少大理寺眾人看到福樂郡主與石小姐爭鋒相對以後,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聲。
“班婳, 你休要猖狂,這天下可不是你班家說了算!”石飛仙道,“我不會任你欺負。”
“這天下當然不是由我班家說了算,這個天下是陛下說了算, ”班婳上前一步, 把石飛仙的手反剪到背後, 在石飛仙的尖叫聲中, 把她的手綁在了一起,“既然是陛下說了算, 那麼你現在身上有嫌疑, 就該到大理寺說清楚。”
“你放開我!”石飛仙沒有想到班婳如此膽大包天, 她掙了一下沒有掙開, 轉頭想去向石晉求助,結果頭還沒轉過去,就被班婳給扳住,愣是不讓她回頭,“石小姐,請吧。”
大理寺眾人:跑到別人家搶人,還當著人家哥哥的面把人給綁了起來,福樂郡主這膽氣……
“郡主!”石晉攔住班婳,手還沒靠近,班婳便道,“你想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眾人看著石晉尷尬的收回手,臉上還帶著尷尬與無奈。
劉半山幹咳一聲:“請石大人放心,隻要令妹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就會放她回來,定不會讓她受委屈。”
“你們都要把犬女帶到大理寺審訊,還說不讓她受委屈?”石崇海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女兒的手竟然被反綁在身後,沉下臉道,“劉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石相爺不要誤會,因石小姐拒不配合大理寺的調查,我才迫不得已把她綁了起來,”班婳對石崇海行了一個福禮,“還請石相不必如此動怒。”
“此案乃是大理寺負責,福樂郡主為何來插手?”石崇海對班婳並不客氣,“這恐怕有些不合規矩。”
“石相爺請放心,小女子已經請示過陛下,此事小女子有權利跟進,”班婳美目一掃,落在了石崇海的身上,“石大人若是對小女子此舉不滿,也隻能請您多多包涵了。”
這話等於是在挑釁石崇海,連皇上都沒有意見,你有什麼意見呢?
身在高位者,身上大多帶著一股讓很多人敬畏的威嚴,大理寺一些低品級的官員甚至不敢直視石崇海,因為他們站在他的面前就忍不住心生膽怯之意。
可是班婳是誰,她可是連皇帝面前都是撒嬌哭鬧的主兒,又怎麼會懼怕石崇海身上的這點氣勢,她把石飛仙推到大理寺護衛面前,皮笑肉不笑道:“石大人,石小姐,隻能先暫時得罪你們了。”
“福樂郡主!”
石崇海臉色十分難看,他伸手想去拉女兒,但是班婳卻攔在了他面前:“石大人這是心虛嗎?”
“福樂郡主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