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多謝。”老婦人萬分感激地朝容瑕道謝,直到兩人走遠,還在嘴裡說著兩人的好話。
“喂,”班婳笑眯眯地指著容瑕的頭頂:“你真要戴著這個去吃湯面?”
“若是婳婳喜歡,便是戴著也沒有關系,”容瑕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班婳,眼底滿是包容。
班婳對這等絕色沒有多少抵抗力,加上對方還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幹咳一聲:“還是取下來吧。”
容瑕把頭埋在她面前:“那就有勞婳婳了。”
班婳伸手摘下花,放進護衛提著的籃子中,隨後偷笑道:“容公子,小女子與你乃是平輩,容公子何須給我行鞠躬大禮?”
容瑕聽到這句促狹的話也不惱,反而後退一步對班婳深揖道:“小娘子乃是在下未來的夫人,給娘子行禮,我甘之如飴。”
班婳頓時臉紅紅,說話好聽長得又好看的男人,實在是太犯規了,簡直讓她把持不住。
眉眼含笑的俊美男女,即便是在人來人往喧鬧的街頭,都是極易引起人注意的。
謝啟臨看著不遠處時而說笑時而臉紅的男女,不自覺便停下了腳步。他從沒有想過,像容君珀這樣的男人,竟然能任由女人動他的頭發。對於男人而言,他們的頭是不能隨便摸的,尤其是女人。
好好一個翩翩公子,卻被女子在頭上插上女人才用的劣質絹花,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不會覺得男人的自尊被侵犯嗎?
當容君珀身前的女子轉過身來後,謝啟臨愣住了,班婳?
班婳與容君珀怎麼會走在一起?他心中暗自震驚,見兩人帶著護衛繼續往前走,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道士受傷了?”班婳跟在容瑕身後,聽著驚險離奇的故事,忍不住瞪大眼睛,“那怎麼樣了?他的師兄來救他了,還是他的師妹來救他了?”
“是他的未婚妻,”容瑕注意到身後的護衛朝他打了一個不易察覺的手勢,往後望了一眼,繼續笑著對班婳道,“未婚妻趕到的時候,天山正下著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等等!”班婳疑惑地看著容瑕,“道士也有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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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道門有不同的流派,有些流派是可以成婚的,”容瑕見前方有馬車過來,伸手虛環在班婳身邊,“小心些。”
“沒事,”班婳見馬車上綁著白布,上面還刻著惠王府的標志,疑惑的往馬車裡看了一眼。
馬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很快簾子掀開,露出身穿麻布孝服的康寧郡主。
“見過福樂郡主,成安伯,請恕我身上帶孝,不能與二位近前見禮。”康寧對兩人頷首,似乎絲毫不覺得兩人在一起有多奇怪一般,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縷禮貌的笑意。
班婳回了一禮:“郡主似乎清減了不少,請多注意休息。”她雖然不太喜歡這一家子人,但是見這樣一個清秀美人一夜之間便沒了父母,後宮的帝後都不待見她,可她偏偏卻要進宮居住,瞧著挺可憐,於是連說話的語氣都軟乎了不少。
“多謝福樂郡主。”康寧消瘦不少的臉上露出一分真心的笑。
當她經歷過人情冷暖以後,才發現以前遇到的那些冷淡根本不算什麼冷淡,現在的日子才讓她真正體會到煎熬。往日那些小姐妹,追求她的世家公子,現在對她避如蛇蠍,仿佛隻要她靠近他們,就能為他們招來厄運般。
她的馬車一路行來,明明也遇到幾個熟悉的人,但他們遠遠便避開了,仿佛他們從未認識過一般。
唯有班婳,對她一如往常,甚至還有幾分可憐。
她以前討厭別人可憐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看到,可是這會兒才知道,能有一個人可憐她,竟也是難能可貴了。
她看了眼容瑕,對他略一點頭,便放下了簾子。
這已經不是她能夠肖想的人,與其念念不舍,不如當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也從未對他動過心。
目送著馬車遠去,班婳才恍然想起,康寧的馬車,竟然是由四匹馬拉著,而且那四匹馬看起來毫無精神,像是即將被淘汰的老馬。她皺眉,“雖說人走茶涼,但是這些人也太過了些,好好一個美人,這才過了多少日子,便被磋磨成了這樣。”
容瑕聽著班婳的話,想起秋獵時,她似乎還跟康寧郡主爭吵過,她似乎並不記仇?
班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便小聲解釋道:“我這個人隻要當場報了仇,就不記仇。一般被我記下的,都是我沒能報復的。”
容瑕沉默以對,忽然覺得……也挺有道理?
“你有還沒來得及報的仇嗎?”容瑕把手擺在身後,一副正人君子地模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君子,“說出來我幫你想辦法。”
班婳眨了眨眼:“這……是不是不太適合你這種君子來做?”
“我不是君子,”容瑕輕笑出聲,“若是做君子的代價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我要這君子的名聲有何用?”
“那我真說啦,”班婳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話以後,才掩住嘴小聲道,“我就不太喜歡謝家、石家、陰家某些人。”
容瑕沒有問班婳,為什麼會不喜歡她的外祖家,而是道:“謝家行事不周,石家居功自傲,陰家唯利是圖,確實各有缺點,難怪你不喜歡他們。”
身為一個好男人,在女人說不喜歡誰的時候,千萬不要問為什麼不喜歡,也不要說這家人有哪些優點,這隻會火上澆油。聰明的男人,早就明白了“同仇敵愾”的重要性,就算跟對方沒有仇,也要挑出對方一點小毛病附和女人。
實際上女人比誰都明白那些條條框框的大道理,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男人跟她唱反調。
容瑕的態度很好地取悅了班婳,她小聲道:“其實他們也不是特別可惡,就是謝宛諭老跟我過不去,石飛仙也一肚子壞水,至於陰家……”她哼了一聲,“我懶得說這家人。”
容瑕笑吟吟地聽班婳說話,很快兩人便到了面館。面館鋪面不大,不過裡面收拾得很幹淨,擺設也很用心,每一桌之間都擺著素雅的屏風,讓客人看不到鄰桌人吃飯的模樣。
“這裡沒有包廂,婳婳能習慣麼?”容瑕隔著衣袖扶了班婳一下的手臂,“小心臺階,這裡有些湿。”
“容公子,您來啦?”堂倌看到容瑕,頓時笑容滿面地上前招呼,見他身邊還多了一位天姿國色的年輕女子,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請往這邊走,您還是吃牛肉湯面。”
“不,今日給我兩碗青菜湯面,給其他的護衛牛肉湯面就好,”容瑕想了想,“再弄幾碟小菜,記得都不可放大油。”
堂倌見容瑕身邊的姑娘穿著素服,頓時明白過來,忙應道:“您請放心,絕對不會沾上一滴大油。”
班婳與容瑕走到屏風後的木桌前坐下,除了杜九與如意跟著進了這個隔間,其他人都去了另外的隔間。
兩人剛坐下,就聽到旁邊有人闲聊,正在說謝家與皇家的婚事。
“你們說,這謝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些邪門,自從她跟二皇子定親以後,皇家就接連出事,大長公主遇刺,惠王夫婦半夜會火燒死,這不是邪門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容瑕:誰說我是君子?
第64章
班婳真沒有想到,出來吃碗湯面, 也能聽到這些闲話。遙想當初, 謝宛諭譏諷她被退婚三次克夫之類的行為,恐怕謝宛諭自己也沒有想到, 她也有被人這麼無端猜測的一天。
這事情竟然還牽扯到她祖母遇刺一事,班婳皺了皺眉。
附近隔間的人說得繪聲繪色,時不時還有人跟著添油加醋,說什麼謝宛諭出生的時候, 天帶不祥之兆, 又說她八字有多硬, 當年老忠平伯夫婦都是被她克死的, 證據就是她出生三年後,老忠平伯夫婦就先後病亡。
出生三年又不是出生三天, 這跟謝宛諭有什麼關系?班婳覺得他們這種想法很奇怪, 奇怪得處處是漏洞, 偏偏所有起哄的人都有志一同的忽略了這些漏洞。
“兩位貴客, 你們的面來了。”
因為不能放大油,連原本的湯底也不能用,廚子費盡心思才做出兩碗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青菜面。
班婳嘗了嘗,味道雖然不算好,但是比她在府中吃的那些東西也不差了。她也明白湯面的湯底最重要,熬的肉湯底不能用,這面的味道就會被毀一半。
容瑕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道:“抱歉,本來我想讓你出來吃點東西,哪知道湯底換了,味道便不好了。”
“不,這面很勁道,”班婳搖了搖頭,“做面的師傅應該用了巧勁兒。”
容瑕聞言笑了,“這家湯面館,湯與面是拿手絕活,聽說是從薛州那邊搬進京城的百年老店。”
“薛州?”班婳覺得這個地方有些耳熟,但也僅僅是耳熟了,她連薛州在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都沒有弄清楚。
“對,薛州盛產麥子,很多薛州人都擅長做面,這家傳承了幾百年的做面手藝,自然比我們京城的面地道。”容瑕見班婳喜歡店裡配的小菜,便讓杜九去叫堂倌,讓他們再送兩碟上來。
“所以說女人嘛,生辰八字不好,還有個克夫克家人的命,就該去尼姑庵裡好好待著,何必留在家裡禍害人。”說謝宛諭闲話的人,似乎被其他幾個起哄的人吹捧得有些得意忘形,竟是忘了謝家在京城中的地位,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班婳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扔,解下腰間的馬鞭,起身便拉開了附近那個隔間的屏風。
屏風拉開以後,她看到說話的是幾個二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這些男人作書生打扮,身上袍子漿洗得半舊不新,他們面前的桌上除了幾碗清湯面以外,沒有擺配任何的小菜。
班婳冷笑:“我還以為是哪幾個了不起的朝中重臣在此處高談闊論,原不過是幾個窮酸書生在誇誇其談。既然你們是讀書人,自然應該明白何為禮,何為德。古人有言,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惡。你們在此處拿女子的事情說笑,無讀書人之才,亦無做人之德,難怪也隻能坐在這個地方說說酸話,不能為陛下分憂,不能為百姓解惑。”
幾個書生見班婳一個女人竟然把屏風都拉開了,還嘲笑他們是窮酸書生,當即又羞又惱,尤其是剛才高談闊論的人,他起身冷聲道:“我們讀書人的事,你一個粗鄙女人知道什麼,我乃當朝秀才,你還不快快向我們賠罪?”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擔得起我向你賠罪?!”班婳一鞭子抽在桌子上,木桌表面頓時出現一道深深地痕跡。幾個書生嚇了一大跳,離班婳最近的一個讀書人緩過神來,就要伸手去奪鞭子。
班婳冷顏斥責道:“這是當今陛下送給我的鞭子,我看你們誰敢過來?”
過來奪鞭子的書生頓時嚇得動也不敢動,他們見這個小姑娘身上穿著不顯,連脂粉都沒用,所以方才並沒有覺得這個小姑娘身份有多了不起。
現在再細看,又覺得這個小姑娘處處不簡單,而且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言自己鞭子乃皇上所贈,連賞這個字都沒用,可見此女的身份不簡單。
幾位書生心裡暗暗後悔,他們都是京城的落第秀才,平日裡無所事事,手中的銀錢又不寬裕,便聚在一塊說說闲話打發時間,哪知道會遇上貴人。看這位貴人的態度,似乎與謝家有交情,這可如何是好?
“不知姑娘乃哪家貴人?”一個看起來相貌最為周正的年輕秀才站出來,朝班婳行了一個大禮,這會兒他們也不覺得女人如何了,便是行禮也是行得極為謙恭,唯恐得罪班婳半分。
“我是哪家的與你們有何幹,我見世間大多讀書人都是飽讀詩書,知禮仁善的君子,為何爾等也是讀書人,言語卻如此刻薄,讀書人的顏面,都被你們這些人給敗壞了幹淨。”班婳雖然極不喜歡謝宛諭,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聽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