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雪,把這張美人臉凍壞了怎麼辦?
容瑕拍了拍身下的馬兒,讓他離班婳更近了一些。玉瓷般的手伸出去,接住了這把傘:“多謝郡主。”
“不客氣,”班婳的目光掃過容瑕的手,滿足地收回視線,“容伯爺,慢走。”
“郡主慢走。”容瑕笑了笑,騎著馬兒往後退了退,讓班婳先行。
噠噠地馬蹄聲漸漸遠去,容瑕撐開手裡的細綢傘,看到扇面上描畫著的仕女簪花圖,忍不住笑出了聲。
“伯爺,屬下帶了傘,要不要……”
換一換?
這傘很精美,傘柄上甚至還掛著紅寶石墜兒,做工幾乎稱得上是巧奪天工。但是它再美,也不能掩飾它是一把女人用的傘,一把十分花哨的傘。
“不用了,”容瑕聞著傘柄上的淡淡幽香,“這把傘就很好。”
杜九:哦,您若覺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容伯爺。”石晉騎在馬背上,目光掃過撐在容瑕頭頂的那把花傘,朝他抱了抱拳。
“石大人。”容瑕仿佛才發現他一般,偏頭看向他,抱著傘朝石晉拱了拱手,“真巧。”
“不算巧,”石晉收回視線,“這裡是出宮必經之路。”
容瑕笑而不語,隻是撐傘的手換了一隻,顯得十分淡然,盡管他手裡拿著一把女人用的傘,也不折損他半分氣質。
“容伯爺不愧是翩翩君子,”石晉看著這把傘,語氣似笑似促狹,“倒是讓人羨慕。”
容瑕聞言笑了笑:“石大人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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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石晉同行的幾位公子哥見兩人寒暄,以為兩人交情還不錯,便沒有多想。他們隻是有些好奇,剛才離去的那輛馬車裡坐著的佳人是誰,竟然送容伯爺這樣一把傘。
若是別的男人打這種傘,定會顯得不倫不類,可是這把傘由容瑕拿著,便又顯得別有風味,可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算舉著荷葉,也比別人好看。
“石大人,告辭。”容瑕微微一笑,“風雪甚大,石大人還是撐一把傘好。”
“多謝容伯爺關心,在下乃是武將,不必講究這些。”石晉目光落到傘柄掛著的紅寶石墜兒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略沉了沉。
班婳的馬車行到半路時,受不了寒冷的班恆就厚著臉皮擠上了馬車。車裡放著上等的銀絲碳爐,還有可口的點心,馬車裡很寬大,甚至能讓人舒舒服服的躺窩下來。
班恆坐在地毯上,抱著班婳用的暖手爐,小聲道,“剛才那個阿克齊王子對你說了什麼,我看石家姑娘出來的時候,臉都綠了。”
“綠了?”班婳挑眉,“她走出去的時候,還是笑著的。”
“可不是綠了麼,”班恆幸災樂禍道,“她下玉階的時候,我剛好跟周常簫說笑,轉頭就見她鐵青著一張臉。不過也就是一瞬間,後來她就恢復了笑臉,如果不是我眼睛快,就不能發現這一點了。”
“其實也沒什麼,”班婳幹咳一聲,“他就是對著我叫石小姐而已。”
班恆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頓時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石小姐,大業第一美人!”
剛才已經笑夠了的班婳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那個卷毛毛小王子,挺有意思。”
班恆心想,可不是有意思麼,以為他姐是第一美人,就眼巴巴湊上來說話,這簡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石飛仙的臉上。
“小姐。”石飛仙身邊的丫鬟擔憂地看著她,隻覺得現在說什麼都不太合適,幹脆不開口好。
“你們都出去吧,”石飛仙幾乎從不當著下人的面發怒,她知道自己現在怒火熊熊,卻仍舊不願意露出自己醜陋的一面。
直到房門關上,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後,她才終於繃不住心底的情緒,砸碎了桌上的茶具,妝臺上的脂粉,釵環首飾掉了一地,石飛仙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看到落在地上手柄鏡中自己猙獰的臉。
她扔掉手柄鏡,慌張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直到面上的表情恢復正常以後,她才敢再度看著鏡中的自己。
明明她這麼美,為什麼京城還會有班婳那樣的女人?!
想到容瑕遙敬班婳的畫面,想到艾頗國王子竟然把班婳認成了她,認為班婳才是第一美人,她便覺得自己又羞又恨,隻覺得那個王子簡直讓她丟盡了顏面。
“蠻夷之地的蠢物,又怎麼懂得風姿儀態,不過是看一副臭皮囊罷了!”石飛仙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柄鏡扔掉,起身拍了拍衣衫,“來人,進來收拾屋子。”
房門打開,進來的不是丫鬟而是她的大哥石晉。
“大哥,”石飛仙沒想讓家人看到自己這一面,所以見石晉進來,面上有些不太自在。
“飛仙,”石晉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屋子,略皺了皺眉,“今日你太浮躁了些。”
石飛仙低著頭沒有說話。
“不過那艾頗國王子實乃魯莽之人,你不必理會他,我不會讓你嫁給這樣的男人。”
“大哥,”石飛仙看著石晉,忍不住道,“你說,容伯爺有沒有可能喜歡班婳?”
班婳?
石晉想起玉階上徐徐向自己走來的女子,又想起容瑕握在手中的那柄綢傘,面無異色道:“你為何有這般想法?”
“大哥,你說……我真的不適合嫁給容瑕嗎?”石飛仙雙目灼灼地看著石晉,“容伯爺在才子中十分有聲望,又受陛下器重,如果我嫁給他,對我們石家一定會有很大的好處,真的。”
“飛仙,”石晉眉頭皺了起來,“容瑕此人深不可測,而且容氏一族人丁零落,他非你良配。”
家族非常重要,可是容氏一族現如今隻餘容瑕一人,他即便是再受皇上重視,也隻是一個人,怎麼比得上家族繁盛的人家。
“為什麼?”石飛仙道,“你們之前說嚴甄是良配,可是結果是什麼樣,你們都看見了。”
石晉嘆口氣:“好,就算我們願意讓你嫁給容瑕,可是他願意娶你麼?”
石飛仙心裡有些發慌,咬著唇角不願意說話。
她不知道容瑕願不願意娶她,可是她知道,若是她不堅持,那她肯定就不能嫁給容瑕 。
“俗話說,一家好女百家求,如今京城上下想要娶你的兒郎猶如過江之鯽。若容瑕真對你有幾分心思,為什麼他不願意讓人來我們家提親?”
石飛仙嘴硬道:“或許……他隻是未從家人接連過世的傷痛中走出來。”
石晉想說,你口中這個未從傷痛中走出來的男人,在今晚接受了一位貴族女子贈予的綢傘。
可是看著妹妹這般執拗的眼神,他沒有說出口。
短短一個月內,這是妹妹第二次提出想要嫁給容瑕了。
他看著黑漆漆地窗外,聲音平靜道:“我幫你去問問父親的意思。”
終究是他的妹妹,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傘:我並沒有被忘記~
第52章
“殿下,”常嬤嬤站在德寧大長公主身邊, 神情有些猶豫道, “您為何不把事情告訴侯爺?”
“上一輩的恩怨了結在我這一輩就好,”大長公主看著屋內昏黃地燭火, 接過常嬤嬤遞來的藥丸吃下,“我跟驸馬對不起他,沒有教他長進,沒有教他文才武功, 我也不想教會他仇恨。”
“殿下, ”常嬤嬤手心空蕩蕩一片, 屋子裡放著暖爐, 但是她卻覺得心裡涼透了,“侯爺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他也從未怪過你。”
“他是個好孩子, ”德寧大長公主笑了, 這個時候她不是皇室的大長公主, 而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我這一生為皇室奉獻了半輩子,唯一的快活日子便是與驸馬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還有陪伴孩子的時候。”
“殿下,”常嬤嬤跪在大長公主面前,顫抖著嗓音道,“您要好好保重身體,侯爺與夫人那般孝順,郡主與世子也大了,您還沒有看到他們成親生子,您……”
“阿常,”大長公主忽然笑著打斷常嬤嬤的話,“你說,我的這幾個晚輩中,誰最像我?”
常嬤嬤握住大長公主的手,紅著眼眶道:“夫人秀外慧中,有殿下您的幾分魄力。”
“非也,”大長公主緩緩搖了搖頭,“班家最像我的,是婳婳。”
常嬤嬤驚愕地看著大長公主,在她看來,郡主明明更像驸馬,怎麼會像公主?
外面寒風呼嘯,然而卻沒有一絲寒風吹進屋子裡。
“本宮年少之時,是父皇所有子女中長得最好看的,也正因為此,所有公主中,父皇最偏愛我,”大長公主撫了撫身上華麗地袍子,“華服美食,金銀玉器,無上的偏愛,讓其他公主恨極了本宮,甚至使出了暗算的手段。本宮最愛看她們絞盡腦汁用盡手段的模樣,可是偏偏卻撼動不了本宮半分。”
“先帝作為本宮的同胞兄長,卻並不太受父皇喜愛,父皇甚至曾親口言明,若不是擔心其他皇子不會帶我好,他最後或許不會選兄長做太子,”大長公主閉上眼,回憶起年少時的歲月,“那時候的大業朝,誰見了本宮也要禮讓三分。”
鮮衣怒馬,權勢尊崇,再後來嫁給驸馬,她仍舊是當朝最尊貴的公主,隻是護著她的父皇駕鶴西歸,坐在帝位上的是她同胞兄長。
兄長能坐穩帝王之位,也全靠驸馬兵權在握,幫他穩住了朝臣。隻可惜飛鳥盡,良弓藏,兄長最終與其他帝王一樣,做了卸磨殺驢的帝王。好在他還念著兄妹情誼,雖讓人在戰場上算計了驸馬,卻沒有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