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家三人匆匆往外走,班婳跑了幾步,想起了他們扔在地上的沙袋,於是回頭看了一眼,此時密林裡剛好有幾個人走了出來。
“誰在那?!”對方的聲音裡帶著肅殺,班婳還聽到了利刃出鞘的聲音。
“誰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嚇本郡主?”班婳握緊手裡的鋤頭,“給我站出來!”
夜風起,吹得人手心發涼,班恆與班淮跑回班婳身邊,班淮把一對兒女擋在身後,班家帶來的幾個死忠護衛也都拔刀出鞘,防備著對方突然發難。
不知道為什麼,在班婳自稱郡主過後,那邊就再無動靜。似乎聽到班婳這邊刀劍出了鞘,那邊走出一個人,說話的語氣十分客氣:“請問……是班郡主嗎?在下是成安伯府的護衛杜九,請郡主不要驚慌,我等隻是路過。”
可能是為了取信班婳,那位護衛取下了身上的佩刀,走得離班家人更近了一些,“驚擾到郡主,請郡主見諒。”
“原來是容伯爺的護衛,”班婳拍了拍胸口,“我還以為真鬧鬼了呢。”
杜九抱拳道:“郡主不要害怕,我等可以護送您下山。”
“那怎麼好意思,”班婳看了眼四周,臉上有幾分懼意,但還是拒絕了杜九的好意,“我跟父親也帶了護衛來,怎麼還好麻煩你們。”
“原來班侯爺也在,”杜九忙朝班淮行了一個禮,“我等剛好也要下山,侯爺與郡主無需客氣,人多也可以熱鬧一些。”
“那、那好吧,”班婳不好意一笑,“那就有勞了。”
杜九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郡主這話便是折煞我等兄弟了。”
隨著班婳一行人的離開,山林再度恢復寂靜。容瑕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拉了拉身上的暗色披風,表情有些復雜。
“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
“伯爺,屬下無能,並不知道班郡主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不怪你,”容瑕繞著班婳剛才站的地方走了一圈,“別人家做事尚有跡可循,唯有班家……隨心所欲,做事毫無邏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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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杜九帶著護衛回來了。
“伯爺,”杜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屬下已經打聽到了班家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了。”
“嗯?”容瑕走到一塊石頭旁邊,微抬下巴,“說。”
“班世子聽說這裡鬧鬼,所以拉著郡主來這裡埋寶,說是……等有緣人,班侯爺覺得有意思,就跟著一起來了。”杜九覺得這個理由實在太荒謬,荒謬得他覺得就算撒謊,也不會撒這種謊。
容瑕指了指手邊的一塊石頭:“把這下邊挖開看看。”
第24章 濃霧
“伯爺,這邊沒有什麼異樣。”
“伯爺!這邊有一個盒子。”一名護衛把木盒遞到杜九手裡,杜九端詳了半晌,覺得這可能真的隻是普通盒子以後,才小心地打開了木盒。
黃燦燦的金餅,整整齊齊的疊放了厚厚一層,角落縫隙裡還散落著各色寶石,刺得杜九忍不住多眨了好幾下眼睛。
“伯、伯爺,他們真的是來埋寶的,”杜九從未覺得如此荒謬過,這靜亭侯府的人是不是吃飽了撐著?!
有錢沒處花,跑到深山老林埋寶玩?
容瑕看著這盒黃金寶石,竟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如玉般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是呆滯。
“伯爺,看來他們真沒撒謊,應該是誤闖到這裡……”杜九想了想,“也許是因為上次班世子埋珍寶的時候被您撞見沒能成功,所以這次他們換了個地方。”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又遇到了他們。
聽說當年大長公主嫁給靜亭公的時候,紅妝十裡,引得全城圍觀。有個如此富裕的母親,靜亭侯過得奢侈一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闲得沒事跑出來埋寶,那可真是敗家子了。
他聽說南方有些商人鬥富,就在漲潮水的時候,往水裡扔金葉子銀葉子,引得老百姓跳進水裡打撈,以至於不少人因為搶奪金銀被水淹死。與那些商人相比,靜亭侯這種思想,倒是講究了因果,手段幹淨了不少。
不管怎麼想,這些貴人們的想法,他還是不太懂。
“收起來吧,”容瑕把手背在身後,“既然有緣者得之,我也算是有緣人了。”
杜九看了眼伯爺的表情,確定他不是開玩笑以後,表情有些微妙。
“伯爺,還有幾個地方的土有動過的痕跡。”護衛看了眼四周,挖的人掩飾手段實在太低,讓人一看就看出哪裡的土動過。
“不用看了,”容瑕伸手從木盒中拿出一塊金餅,金餅的成色很好,單單一個就足以讓普通人十年內衣食無憂,“把這裡收拾幹淨些,不要讓人發現土被翻動過。”
“是。”
容瑕把金餅放回木盒中,伸手從杜九手裡抱過木盒,這盒子看起來不大,倒是挺沉。
看著心情極好的伯爺,杜九總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可是轉念又想,反正班家埋下的金子是在等有緣人,伯爺發現了金子……那伯爺就是有緣人咯。
對,沒毛病,他們伯爺絕對不是不要臉!
班家別莊中,班家三口圍坐在圓桌旁大口大口的喝茶。
“剛才真是嚇死我了,”班恆抱著茶杯,一臉的可憐,“姐,你又拿我撒謊。”
“對不起啦,”每次當然弟弟背鍋,班婳還是有些小愧疚的,她雙手合十,一臉歉然的看著班恆,“不過我當時太緊張,腦子裡就隻想到這個了,你別生我的氣,行不行?”
“算、算了,反正我是個紈绔,這點小事無所謂了。”班恆最怕他姐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隻要她這麼一瞅,他就沒什麼立場可言了。
“恆弟,謝謝你。”班婳給班恆倒滿茶,“我就擔心一點,成安伯知道這件事以後,會不會把東西挖出來拿到他自己家去?”
“怎麼可能,”班恆擺了擺手,“容伯爺不是這種人。”
“對,”班淮跟著點頭,“容伯爺那種正人君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班婳摸了摸鼻子,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容伯爺那樣的人,也不缺銀子花,怎麼看得上他們埋的那點東西。
“夜深了,都回房去睡吧,明天我帶你們回去。”班淮拉了拉衣服背面,他裡面的衣服都被剛才冒出來的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貼在後背上難受極了。
清晨,整片大地被濃霧包裹著,班婳系好披風,翻身騎上馬背,對父親與弟弟道:“今天霧大,等下不要騎得太快,免得驚了馬。”
班淮與班恆乖乖點頭,在騎術這個問題上,父子二人隻有聽班婳的。
一家三口帶著護衛在官道上沒走多久,聽到後面有馬蹄聲傳來,班淮怕有歹人趁大霧天氣幹壞事,就讓一個護衛到後面看看。
不一會兒護衛回來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騎著馬的男人,班家三人都認識,正是昨晚堅持要送他們回來的成安伯護衛杜九。
“杜護衛,”班婳看了眼杜九身後不遠處,“真巧。”
“見過侯爺,郡主,世子,”杜九從馬背上下來,朝三人抱拳行禮。
“出門在外,不必講究這些,”班婳笑眯眯地看著杜九,“你們也是回城?”
“回郡主,我等正是護送伯爺回城。”杜九看著坐在馬背上微笑的少女,便是他不是好色之人也難免驚豔,好一個絕色女子。他是粗人,隻覺得天下男兒若是誰有幸娶到如此嬌女,就算每日伺候娘子對鏡畫應該也都是願意的,真不明白為什麼這般絕色竟然也會被人退婚。
“原來容伯爺也在,”班婳抬頭看到濃霧中走出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騎著白馬,身著淺月牙色錦袍的容瑕。
兩人四目相對,班婳向對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容瑕想要下馬給班淮行禮,被班淮攔住了。容瑕注意到班家三人騎馬的順序有些奇怪,身為女子的班婳走在最前面,倒是班淮與班恆跟在後面,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不過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他與班淮寒暄幾句後道:“昨晚在下的護衛驚擾到諸位的雅興,在下替他們向三位賠罪。”
“咳,”班淮幹咳一聲,這種事提出來挺丟人的,還道什麼歉。
“容伯爺,這種事算得上哪門子雅興,”班婳控制著馬兒的速度,“不過是我們闲得無聊,找樂子玩而已,讓您見笑了。”
“佛家講究因果,今日你們種下善因,明日有人因為你們今日之舉得到幫助,那就是善果,這自然是一件雅事,”容瑕朝班婳抱了一拳,“善因有善果,好心有好報,得了寶物的人,一定會感謝你們的。”
班婳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讀書人的嘴巴真是厲害,能把一件荒唐的事情都能說得如此有哲理,就連她都差點跟著相信了,這就是學識的力量啊!
回頭瞥了班恆一眼,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羞愧不羞愧。
班恆扭頭,非暴力不合作,一副我聽不懂,看不見的樣子。
“郡主,”容瑕驅馬離班婳半個馬身的距離,“聽聞你喜歡白狐裘?”
班婳扭頭看容瑕,長得好看得人總是賞心悅目的:“嗯。”
“在下那裡有幾張完好的狐皮,郡主若是不嫌棄,今天我就讓下人給你送過來,”容瑕笑了笑,“狐裘配佳人,方才是絕色。”
晨風起,白茫茫的霧打湿了班婳的眼睫毛,她眨了眨眼:“東西我確實挺喜歡,隻是無功不受祿,我怎麼好意思收伯爺的東西。”
“就當是兩天前那碟點心的謝禮可好,”容瑕離班婳還有小半馬身的距離,“貴府的糕點非常美味,在下府裡的廚子怎麼都做不出這種味道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拿點心方子跟你換狐裘?”班婳恍然大悟,一臉大方,“你放心,等下我回到府裡,就讓下人把方子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