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高旺盛?”雲慶帝看著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弓箭手,此人身材矮瘦,其貌不揚,甚至站在他面前十分的縮手縮腳,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能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可他就是贏了其他人,成為了最後的勝利者。
“回避下,末將正是。”
“班丫頭,還是你的眼光好,這麼多人就挑中了他,”雲慶帝伸手指了指容瑕與班恆,“可見你們都是有眼光的。”
“多謝陛下誇獎,”班恆笑得一臉燦爛,“今年都快過去大半了,陛下您還是第一個誇獎我的人呢。”
雲慶帝頓時被班恆的話逗笑,他這個表侄平日有多紈绔,他早有所耳聞。不過這孩子雖然紈绔,但還不至於荒唐,所以隻要沒有惹出大事,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班恆這話不僅逗樂了雲慶帝,連皇後與幾位公主都跟著笑了起來。
在別人看來,班恆這是故意逗趣雲慶帝,然而班婳心裡明白,她弟這是在真心實意的感激陛下。
靶場這邊熱鬧,營帳那邊就顯得有些冷清了。李小如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就連石飛仙走了進來都沒有發現。
“小如,”石飛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剛才聽你身邊伺候的人說你暈倒了,這是怎麼了?”
李小如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話已經到了嘴邊,但隨即她又想到了班婳那不好相處的性子,又把話咽了下去,搖頭道:“我沒事,就是頭有些暈。”
石飛仙目光在她臉上掃過,隨即笑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馬就不要騎了。”
聽著石飛仙細心的叮囑,李小如心裡有些愧疚,“對了,剛才康寧郡主與班婳起了爭執,成安伯過去勸架了。”
“成安伯怎麼會管這種事?”石飛仙臉上的笑意略有些僵硬,然後溫柔地替李小如掩好被子,“先躺一會兒,我身邊的護衛獵到了兩隻山雞,我已經讓人去燉了一隻,等下就給你送來。”
“怎麼好麻煩你……”
“我們雖不是姐妹,但情如姐妹,你若是再說這種話,就外道了。”石飛仙狀似無意道,“就連成安伯都能為兩個不熟悉的女子勸架,我還不能為你這個好姐妹操一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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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會一樣,成安伯當時還帶著陛下近侍王德,”李小如略有些輕蔑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成安伯怎麼可能去插手兩個女人的事情。”
“也許成安伯看班婳美貌,英雄救美也說不定呢,”石飛仙臉上的笑意更濃,語氣輕松地調侃起來,“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麼。”
“她算什麼窈窕淑女,”想到班婳那張嘴,李小如把後面的吞了回去,隻吹捧石飛仙,“窈窕淑女來形容你還差不多。”
石飛仙被她說得滿面羞紅,匆匆地出了營帳。
一天的狩獵活動結束,班恆陪班婳回她的營帳:“姐,我怎麼覺得成安伯今天在幫我們?”
他雖然讀書少,但腦子不蠢,成安伯明顯是在拉偏架嘛。
“他當然要幫我們,”班婳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可是送了他兩隻山雞,一隻肥兔子。”
說到這,班婳覺得自己十分有先見之明,頗為自得的抬了抬下巴。
班恆心想,這成安伯還真好收買,兩隻山雞一隻野兔就搞定了。
“班世子,班郡君。”兩位穿著藍衣的護衛走了過來,他們各自手裡捧著一個託盤,上面放著鹿肉與鹿血。
“在下是成安伯府的護衛,這些東西是伯爺吩咐我們送過來的,希望二位能夠賞臉收下。”
班恆愣了一下,讓站在營帳旁的護衛接下託盤,道:“有勞二位,請二代我跟家姐向成安伯道謝。”
“世子言重了。”兩個護衛行禮退下,可以看得出成安伯治下有方,規矩森嚴。
“姐,”班恆指了指鹿肉,“這是回禮?”
鹿肉比兔肉、山雞貴很多,這是他們家賺了?
兩個護衛回去後,就把事情報告給了容瑕,包括班家姐弟那段恰巧被他們聽見的對話。
“因為送了我獵物,所以覺得我會幫她?”容瑕輕笑出聲,笑聲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他揭開面前的湯盅蓋子,一股熱氣從湯盅中冒出,濃鬱的山雞肉香晉很快盈滿整個營帳。
山雞肉細嫩筋道,不肥不膩,湯好喝,肉也同樣可以入口。
作者有話要說: 護衛:伯爺,晚上吃太多,不宜養生。
第17章 朕有愧
德寧大長公主府裡,大長公主放下碗,擦去嘴角的藥汁,漱口後道:“陰氏那邊又讓人送東西過來了?”
“可不是嘛,太太孝順,平日裡得了什麼新鮮東西,就愛往這邊送,老奴也曾勸過,可她哪裡願聽,”大長公主身邊最得臉的常嬤嬤笑道,“左右奴婢是沒法子了,不如您去勸勸?”
大長公主笑瞪著常嬤嬤,“瞧瞧你這嘴……”
“殿下,”管家一臉是笑的走了進來,“郡君與世子派人送東西過來了。”
大長公主看護衛抬進來的東西,是些山雞、野兔、飛鳥等物,東西不稀罕,難得的是這姐弟倆的心意。
大長公主笑著讓人把這些東西收好,轉頭對常嬤嬤道:“看來他們在獵場玩得很開心。”
“年輕人,都喜歡熱鬧,”常嬤嬤想了想,又補充道,“郡君現在也越來越會疼人了,這段時間隔三差五都要來這裡看您,可見打從心底依賴著您這個祖母呢。”
“這孩子雖然驕縱了些,本性卻是極好的,若是……”大長公主話語一頓,“日後,你就去婳婳那邊去伺候。我膝下就她一個孫女,你在她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殿下!”常嬤嬤驚駭地看著大長公主,“您這話讓老奴如何自處?”
她九歲進宮,十三歲時被殿中省分配到大長公主府伺候,二十歲時自梳,在公主府已經伺候了整整三十年。剛才公主府的時候,侯爺才十歲大左右,驸馬爺尚在。
三十年眨眼就過去了,當年容貌傾城的長公主成為了大業朝最尊重的大長公主,她的孫兒孫女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看著大長公主一點一點老去,她都恨不得時光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你這傻姑娘,這輩子為了伺候我,沒有婚嫁,也沒有後人,待我百年過後,你該怎麼辦?”大長公主猛咳幾聲,“婳婳對身邊人最是體貼不過,你跟在我身邊也看了不少京城的風風雨雨,隻有跟著婳婳,我才能夠放心她,也放心你。”
“殿下,”常嬤嬤幾近哽咽,“當今,他欠了您!”
“生在皇家,隻論輸贏,不提虧欠,”大長公主諷刺地笑了,“我已經算是有個好下場了,可憐我那些姐妹們……”
幾十年前的奪嫡之爭,皇子們死的死,囚的囚,瘋的瘋,幾位金枝玉葉的公主即使出嫁了,最後也死得不明不白,她姐妹中唯一活到現在的公主,當朝最尊貴的大長公主。
隻可惜這大長公主的名號下,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有太多的恨與無奈,年過花甲的她,已經不想再回憶。
“今晚就燉山雞湯,”大長公主淡笑道,“我們家婳婳親手獵到的山雞,味道一定不錯。”
“是。”常嬤嬤擦去眼角的淚痕,跟大長公主行了一個禮,挺直背脊退了出去。
京郊皇家圍獵場,帝王與朝臣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天,皇帝盡興了,自然也該打道回府了。
“班郡君不愧是武將之後,女眷中你獵得的獵物最多,”雲慶帝看著班婳,毫不掩飾他對班家人的寵愛,“你跟朕說說,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班婳誠實的搖頭:“陛下,臣女現在沒什麼缺的東西。”
“看到你,朕就想到了當年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姑父,”雲慶嘆口氣,“朕小時候的箭術,還是他教的,沒有想到……”
大長公主的驸馬,是大業朝赫赫有名的武將,或者說班家幾代武將,都曾替蔣家立下汗馬功勞,隻可惜……
在場諸位大臣瞥眼看班淮,班家幾代英名,到了班淮這裡就毀了。
班淮察覺到有人看他,把腰肢挺了挺,看什麼看,嫉妒也沒用,他就是有個了不起,注定名垂千古的父親!
眾大臣見班淮毫不羞愧,甚至一臉得意的模樣,都在心裡紛紛搖頭,朽木不可雕也,班家算是完了。
“陛下,臣女的箭術也是祖父教的呢,”班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祖父說,我若是生為男子,肯定能做陛下您麾下的猛將。”
雲慶帝看著眼前嬌嬌悄悄的小姑娘,實在無法把她跟滿臉絡腮胡的猛將聯系起來,越想越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好笑,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好好,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班大將軍教得好。”
在場眾人:……
好好一個小姑娘,教得刁蠻任性,說拿鞭子抽人絕對不拿棍子,身上毫無女子溫婉之氣,真是浪費了父母給的一張好臉。
陛下這是誇人還是損人呢?
不管是皇帝有沒有兩層意思,但是被誇的班婳笑得倒是挺開心,她大大方方地朝雲慶帝行了一個禮:“多謝陛下誇獎,臣女愧不敢當。”
“姑母乃朕敬重之人,班大將軍乃是朕尊崇之人,你身為他們唯一的孫女,朕每每想到沒有照顧好你們,便覺得自愧不已。”雲慶帝再度長嘆一聲,“甚至朕還聽聞,有人因為你爵位不夠高,出言欺諷於你。朕聽聞此事後,不知日後還有何顏面去見姑母。”
朝臣聽到這話有些不對味兒,這位班郡君連當朝探花都說打就打,還有誰敢得罪她?
王德站在雲慶帝身邊,從頭到尾連表情都沒有換過。
身為陛下的近侍,他自然要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陛下,不能刪減,自然也不能添油加醋。
站在女眷堆裡的康寧郡主聽到雲慶帝這幾句話,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陛下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是抽在她臉上的巴掌。她晃了晃,差點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