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公主、徐清婉、紀纖纖等平時經常見面的人就不用多客套了,殷蕙盼著的是另一張久別的熟面孔。
終於,輪到威遠侯馮谡的家眷進殿來拜。
馮夫人身後,跟著的就是世子夫人廖氏,廖秋娘。
因為馮家是武將勳貴,馮谡不但封了侯爺還成了兵部尚書,當時隻是王爺的魏曕要避免被人猜疑,並不曾與馮家有過走動,他謹言慎行,殷蕙也要避諱的,所以雖然她很關心廖秋娘在金陵城過得如何,卻也隻能在心裡惦記,偶爾從旁人口中聽說一二句。
此刻見面,廖秋娘跪拜之後抬起頭,再看殷蕙,眼淚就掉下來了。
馮夫人輕聲斥道:“太子妃受封的好日子,你這般成何體統?”
無論以前關系多好,隨著殷蕙身份的變化,廖秋娘這般都是失禮。
廖秋娘也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啊,於她而言,殷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殷蕙在她窮苦之時幫扶她做吃食生意,是殷蕙在她被殷聞欺凌後大義滅親地站在她身邊安慰她鼓勵她,後來更是殷蕙舉薦父親進了燕王的護衛所,讓自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還讓她有機會結識馮谡。
如此大恩大德,廖秋娘沒齒難忘。
而廖秋娘的眼淚,一下子就把過去十來年不曾見面的時光都抹去了,殷蕙依稀又回到了去給廖秋娘送添妝禮的那一天,廖秋娘也還是那個勇敢樂觀的小姑娘。
“我與秋娘情分不同,夫人不必怪她。”殷蕙笑著扶起廖秋娘,對一旁的馮夫人道。
馮夫人感慨道:“娘娘寬厚,我們秋娘能得您提攜,是她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殷蕙不敢當這話,上輩子廖秋娘被殷聞害死,殷家先欠了廖秋娘的,這輩子她隻是幫廖秋娘避開了死劫,廖秋娘能有今日的幸福,最主要的還是她自己值得,值得被人憐惜,值得被馮騰喜歡。
廖秋娘還帶來了孩子,別看她比殷蕙小幾歲,竟然已經生了四個了,三兒一女,三個兒子都像馮騰,虎頭虎腦的,結實強壯,一看就是習武的好料子,最小的女兒今年剛兩歲,腦頂扎個小揪揪,白白淨淨的臉蛋,清澈水潤的杏眼,像極了廖秋娘。
見殷蕙喜歡這四個孩子,馮夫人主動介紹道:“我們家大郎很穩重,從小就聽話,二郎、三郎調皮些,沒少挨他們父親揍,妞妞還小,不知道是什麼脾氣,但願像她娘吧。”
殷蕙看看馮家大郎,這孩子已經十五歲了,身形如白楊一般挺拔,目光內斂,很有馮谡的氣度。
Advertisement
公爹身邊有那麼多大將,個個都立過無數戰功,唯獨馮谡做了兵部尚書,足見馮谡胸有謀略,並非隻會打仗。
十三歲的馮二郎瞧著也沉穩,隻有八歲的馮三郎,東張西望的,十成十的像馮騰。
“廖叔近些年如何?”見過孩子們,殷蕙又關心起廖十三來。
廖秋娘笑道:“父親他一直在邊關帶兵,母親陪著他,除了惦記孩子們,其他都挺好的。”
後面還有其他诰命夫人等著,殷蕙不好耽擱太久,叫迎春送她們婆媳出去。
忙碌一日,晚上殷蕙沾床不久,就想睡了。
魏曕沐浴回來,見她雖然困倦,神色卻帶著幾分滿足。
“高興嗎?”躺下後,魏曕將她摟到懷中,問。
殷蕙笑笑,窩在他胸口道:“高興,今天還看到秋娘了。”
魏曕雖然不曾與馮家走動,但都在朝堂做事,他經常會看到馮谡父子,有些交情,無須攀談,一個眼神就夠了。
馮騰的眼神過於直白,馮谡深沉多了,父皇下旨冊封他的那日,早朝散會後,馮谡遠遠地朝他點點頭。
魏曕就知道,馮谡是支持他的。
秋高氣爽,今年的中秋,永平帝帶著一眾宗親以及幾位大臣去了松林圍場。
這是殷蕙這輩子第二次來松林圍場了,上次來還是十七年前,魏循都沒出生呢,魏衡還是一個喜歡跑到箱籠裡玩的小娃娃。
休息一晚後,第二天清晨,魏曕父子就陪永平帝狩獵去了。
魏寧與寶姐兒她們一群小姑娘去玩鬧,殷蕙、紀纖纖、福善、王君芳以及三位公主坐到了一起。
徐清婉沒有來,她與孩子們要替魏暘服三年喪。
“我也想去跑馬,你們誰要去?”
福善不耐煩賞花,那些菊花在京城也能看,圍場這邊有她思念不已的草原,福善隻想去縱馬奔馳。
殷蕙看向紀纖纖,笑道:“上次來二嫂很有雅興,這次如何?”
紀纖纖自嘲道:“我都當祖母的人了,一身老骨頭可不敢再折騰。”
二郎、四郎都添了孩子,紀纖纖確實當了祖母,不過她並不服老,打扮得依然豔麗,隻是跑馬真跑不動了,腰酸腿疼的。
大公主、二公主、王君芳也選擇繼續賞花。
魏楹朝殷蕙挑挑眉:“三嫂要去嗎?”
上次跑馬,她輸給了三嫂,現在還想再比一比。
殷蕙猶豫了片刻。
她是想跑的,隻是如今她是太子妃。
換成徐清婉,她一定不會做這種舉動。
可是,她不是徐清婉,太子妃也不是非要千篇一律都是一個性情。
公爹那人很是開明,無論她是三夫人、蜀王妃還是太子妃,都是公爹的兒媳婦,上次公爹沒有嫌棄她賽馬,這次應該也不會。
“走吧,趁今年還跑得動。”殷蕙意氣風發地道。
福善、魏楹就跟著她站了起來,分別回房換馬裝。
紀纖纖看著她們的背影,心動了一下,隻是想起上次跑馬輸得那麼慘,還是算了。
二公主幽幽地道:“三嫂還真是放得開,都做太子妃了,還這麼隨心所欲。”
大公主默默地品茶,沒有說什麼。
王君芳不會幫殷蕙說話,但也不想附和這種背後議論,走到一旁賞花去了。
紀纖纖瞪眼魏杉,道:“來圍場就是放松的,誰說太子妃不能跑馬了?”
二公主難以置信地看過來,她與紀纖纖是親姑嫂,以前總是同時說風涼話,今日嫂子竟然幫殷蕙?
紀纖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殷蕙、魏楹、福善騎馬來到了草原,秋風颯爽,一眼望去,草原無邊無際。
福善還帶了弓箭。
魏楹:“四嫂若是能獵到什麼,咱們晌午就在外面野炊吧。”
殷蕙:“那弟妹可要好好表現,別讓我們餓肚子。”
福善信心滿滿:“你們盡管等著!”
三女一路快馬跑起來,看到鷹鳥,福善停馬搭弓,可惜那鷹飛得太高,箭力不及,飛到盡頭掉了下來。
福善哼道:“都怪平時沒有機會練習,手都生了。”
“我來試試。”魏楹忽然朝福善伸手。
福善痛快地將弓箭遞過去。
魏楹卻一路朝遠處的湖水跑去,仿佛有什麼獵物在那裡,跟著她朝一個方向射了一箭,驚得附近的紅袍閣老轉身看來。
四十三歲的崔玉,依然長身玉立,隻是面容更加沉靜溫和,認出馬背上的公主,崔玉笑了,遠遠抱拳行禮,就像不是公主驚擾了他,而是他壞了公主的雅興。
魏楹也笑了,策馬折返。
福善一臉茫然。
魏楹對她解釋道:“看到一隻兔子,可惜沒射中。”
說完,她看向殷蕙,卻露出一抹難為情。
殷蕙無奈地搖搖頭,人家崔玉堂堂閣老,哪裡像兔子了?倒是魏楹,像極了守株待兔的痴情人。
與此同時,狩獵場。
魏衡一箭射中了一條盤旋在樹上的青蛇,這種青蛇沒有毒,有毒的早被侍衛們提前清理幹淨了。
魏衡射中的這條,隻有拇指粗細,如果不仔細看都難以發現。
“五哥好箭法!”八郎跑去撿起那條軟繩似的蛇,大聲欽佩道。
二郎哼了一聲。
永平帝聽見了,指著那條蛇所在的大樹樹身上一個碗口大小的樹洞道:“二郎好像很不服氣,這樣,你射那樹洞試試,你能射中,朕就賞你。”
二郎覺得皇祖父怪瞧不起人的,那麼大的一個洞,他能射不著?
於是,二郎煞有介事地拉弓搭箭,瞄準樹洞,“嗖”得放箭。
距離的確不算遠,但草原上多風,二郎沒有考慮到風,那箭就射偏了。
魏昳見了,恨不得不認這個兒子,沒本事就罷了,居然還好意思不服氣!
永平帝沒有理會漲紅臉的二郎,繼續帶著一幹人往前跑去。
今日狩獵,明日跑馬,無論比什麼,魏衡始終都是一眾皇孫裡面最優秀的那個,永平帝每次看過去,都是笑眯眯的。
二郎小聲與四郎嘀咕道:“這是大哥、三弟沒來,不然哪裡顯得出他。”
四郎隻是默默地聽著。
二郎的脾氣,以前不服大郎三郎,現在五郎成了下一個儲君人選,二郎就又開始不服五郎了。
可四郎想,就算大郎、三郎來了,今時今日的五郎,也不會再謙讓什麼。
第188章
臘月,京城又下了一場大雪。
這雪是從黃昏開始下起來的,一家人吃完晚飯再去院子裡看,地上的雪已經鋪了淺淺一層。
鵝毛大的雪花隨著晚風打轉,有一片落到了魏寧的臉上。
魏寧隨手抹去雪花融化後留下的水漬,心裡冒出一個主意,拉著兩位哥哥走到一旁,竊竊私語。
孩子們大了,主意越來越多,殷蕙沒有在意,笑道:“都早點回去睡吧,記得蓋好被子。”
“也不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
回房後,殷蕙對魏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