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剛瞪完,崔玉就笑了,看著燕王道:“晉國公李超與王爺乃舊交,先前我奉王爺之命去見李超,他不肯投降王爺,卻也承諾不會告發王爺,說明李超重情重義。如今平城遇險,王爺若親自前往晉地,對李超動之以情,或能拉攏李超以及他掌管的兀良哈三衛為王爺所用。”
楊敬忠:“這太冒險了,萬一他趁機抓了王爺……不行,我們絕不能讓王爺以身犯險,要去我去!”
魏曕、魏昡也搶著要去。
燕王笑道:“這事還隻能我去,沒有人比我更懂李超的七寸。”
光動之以情是不夠的,他得一舉拿捏住李超的七寸,既動之以情,也得逼他一把。
“老四,你帶一隊人馬去金國,讓你嶽父佯裝襲擊遼北,吳劍收到戰報,定會帶兵回守遼邊。”
“老三,你與馮谡、楊敬忠、高震繼續與呂隆大軍周旋,重在拖延,若有分歧,聽崔玉決斷。”
“郭嘯、張錫,各點一萬騎兵隨我出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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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
遼侯吳劍的二十萬大軍將平城圍成鐵桶一般,連隻鳥都飛不進去。
不過,燕王就藩平城後,幾度修繕平城的城牆,修得比京城金陵的城牆還高還厚,易守難攻,吳劍幾次攻城,都無功而返。
一拖就是半月,這日大軍本想再攻,北風忽起,裹挾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下來,雪大到人難以睜開眼睛,吳劍隻好命大軍休整待命。
燕王府內,人心惶惶,遼東大軍雖然暫時不能攻城,卻叫人輪流叫喊,一會兒勸裡面的官民投降,一會兒喊喊殺殺的佯裝進攻,聲音之大,燕王府裡的主子丫鬟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紀纖纖心慌,魏昳在外面做事,她就來澄心堂找殷蕙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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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了,你怎麼還不怕?”紀纖纖是真的看不透殷蕙了,公爹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外面圍了二十萬大軍,殷蕙竟然還能靜下心來做衣裳,這人是膽子太大,還是嚇傻了?
殷蕙看她一眼,繼續給魏曕縫中衣,他在戰場都穿戰甲,現在縫外袍也少有機會穿。
“三妹妹、四弟妹都去城牆上幫忙了,她們都不怕,我怕什麼?”
平城守軍太少,徐王妃讓各家年輕力強的男人婦人們也都去城牆上幫忙,郭側妃、魏楹、福善都去了,原本殷蕙也想去,可徐王妃單獨給了她差事。自從遼東大軍圍城,徐王妃幾乎沒回過王府,要徐清婉主持內務,讓殷蕙照顧府裡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就連福善,也把尚未滿周歲的八郎送到了她這邊。
殷蕙這一天都圍著孩子們轉,八郎睡了,其他孩子們又去了學堂,她才有空做衣裳。
當然,她不怕,是因為她知道公爹、魏曕他們會及時趕到。
盡管戰事比上輩子提前了幾個月,但後面的一切又都與上輩子對上了。
紀纖纖不是殷蕙,她根本坐不住,見殷蕙一心做衣裳,她就去找婆母李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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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在燕王離開十日後,呂隆終於知道了消息,於是不再與剩餘的燕軍周旋,率領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朝平城而去。
三十萬大軍一旦動起來,魏曕、馮谡隻有六萬多人,隻能在後面追著,準備隨時策應燕王或平城,不能衝上去硬碰硬。
在平城的大雪結束後,呂隆與吳劍成功在平城外合兵,共五十萬大軍。
見到吳劍,呂隆先暗諷了一頓:“早就聽聞平城乃北地重塞,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連驍勇善戰的遼東軍都攻不下。”
吳劍眼角肌肉抽搐,回敬道:“國公爺既能來此支援,莫非已經抓獲了燕王?想來也是,燕王隻有十餘萬人馬,豈是您的對手。”
呂隆胸口一塞,哼了聲,摸著胡子望向矗立於滿地白雪中的平城:“今日我軍稍作休息,明日一早攻城!”
平城一共九個城門,每個城門隻有千餘人駐守,那他就每個城門派四萬多人去攻,九面同時攻擊,還能攻不下來?
呂隆素來狂妄自大且剛愎自用,當他說出這個攻城戰術,他手下的武將都沒吭聲,一是覺得說什麼呂隆都不會聽,二來他們也覺得這個戰術能攻下平城,總之最後勝了就行。
吳劍幾次張嘴,可想到呂隆的那番嘲諷,他守了平城二十來日都沒攻下來,如果呂隆一舉成功,更顯得他沒用,不如讓呂隆也先吃吃苦頭。
因此,翌日一早,朝廷的五十萬大軍竟然真的分成九路去攻城門了。
城牆之上,世子爺魏暘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大軍,如螞蟻般從四面八方而來,臉都白了。
徐王妃站在他身邊,反而笑了。
如果五十萬大軍合力攻打一側城門,無須半日就能破了平城,分兵反而讓攻城變難了!
平城守城軍雖然隻有一萬,城內卻還有二十多萬百姓,在徐王妃的號召下,這些男男女女的百姓,或是拿著朝廷發放的刀劍武器,或是拿著自家的菜刀鋤頭,與守城軍分別守在各處城牆上,朝廷兵馬爬上來一個,就被他們打下去一個。
呂隆的第一次攻城,以失敗結束。
第二日,呂隆又去攻城,魏曕、馮谡等燕軍將領率領三隊騎兵來襲,騎兵來得快去得也快,呂隆分心之下再次攻城失敗。
第三日,呂隆專門留了兵馬提防燕軍偷襲,大軍繼續分九路攻城,結果將士們扶著雲梯跑到平城城下,卻見城牆上不知何時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到處都滑溜溜的,雲梯剛搭上去,城牆上的燕軍輕輕一推雲梯就倒了。
後來呂隆才發現,原來是徐王妃、魏暘叫人不停地往城牆上潑水,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燕北滴水成冰!
因為這層冰,呂隆大軍又被阻了四五日,這日有一支軍隊終於將平城的一側城門撞破了,沒等呂隆下令全軍進攻,有人來報,燕王回來了!
呂隆心中一緊,出於對燕王的懼怕,當即命大軍撤兵十裡!
燕王此次回來,不但帶回了隨他前往晉地的兩萬精兵,還把晉國公李超以及兀良哈三衛共十五萬鐵騎帶來了!
眼看呂隆退兵,燕王想了想,吩咐廖十三先把李超的妻妾子女送到平城去,交由徐王妃好好照看!
廖十三領命,帶著一隊兵馬,護送著幾輛馬車走在中間。
晉國公李超騎在馬上,眼看著馬車朝平城而去,他攥攥韁繩,對燕王道:“我助王爺成就大事,還請王爺信守承諾,護我妻兒周全。”
燕王笑道:“賢弟放心,我也是形勢所逼才出此下策,幸好你重情義,否則你寧死不降,我也隻能放了你的妻兒,豈會真的下手傷人。”
李超扯扯嘴角,就當王爺說的都是真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燕王:賢弟我缺人手,你幫我一把。
李超:抱歉,不方便。
燕王抓住人家老婆:那就請弟妹去我府上小住一段時日吧?
李超:……我幫!
第107章
平城厚重堅固的城牆之上,徐王妃、魏暘以及跟隨他們護城的守軍百姓們,都看到了遠處歸來的燕王騎兵,以及潮水般退去的朝廷大軍。
本以為城要守不住了,燕王卻如天神下凡救了大家,官民們如何不激動,如何不振奮?
“燕王”之聲,一時響徹平城。
喜悅過後,徐王妃命守城軍民迅速清掃戰場、修繕城牆,她與魏暘走下來,迎上了進城的廖十三。
廖十三站到母子二人面前,解釋了燕王去晉地尋援兵的經過。
說得簡潔委婉,其實就是燕王憑借與晉國公李超的私交,這邊請李超喝酒,那邊派人出其不意地圍了國公府,把李超的妻妾子孫都抓了起來。李超本就念著與燕王的交情,並非死忠朝廷,再被這麼一逼,可不就乖乖投靠了燕王。
徐王妃暗暗笑丈夫的無賴,不過,生死關頭,誰又能計較那麼多。
她親自去向李夫人賠罪。
李夫人坐在馬車上,早將城裡城外軍民一起忙碌的場景看在眼裡,燕王有勇有謀又有民心,得了晉地的十五萬鐵騎後更是如虎添翼,這天下,應該就是燕王的了。
因此,她哪敢給徐王妃臉色看,率領一家老小下車朝徐王妃、魏暘行禮。
賓主和睦,徐王妃隨著李夫人一同回了王府,同時也將危機解除的好消息帶了回來。
殷蕙繼續縫手上的中衣,平城之困解除後,再過一陣子,公爹等人會回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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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燕王的三個護衛所、郭嘯手下的十萬禁軍還是新增的由晉國公李超率領的十五萬鐵騎,都是常年在邊關歷練的悍勇之師,朝廷那邊的將士疏於作戰,哪裡是這三軍聯合的對手。
吳劍的遼東大軍與燕軍交戰幾日,驚聞金國陳兵遼金邊界,不顧呂隆的挽留連夜離去。
呂隆在燕王手裡節節敗退,最後駐兵德州,以期朝廷調遣援軍,來春再與燕軍大戰。
燕軍打了一年,也需要休息整頓,燕王便率領大軍回到平城外駐扎,他與魏曕、魏昡以及崔玉、馮谡父子等城內武官騎馬回了平城。
此時已經是冬月底了,燕王回府,徐王妃帶著一家人來端禮門前迎接家主。
天很冷,也有風,可是看著馬背上的三父子,王府眾人個個都露出了最真摯的笑容,看燕王的目光也更加崇敬。
察覺王爺朝自己看來,李側妃一邊笑一邊擦了擦眼角,隻是沒等她擦完,燕王便移開視線,下馬,大步來到徐王妃面前。
“辛苦你了。”燕王緊緊地握住徐王妃的手。
如果不是徐王妃守住了平城,一旦平城失守家人被俘,朝廷拿家人逼他就範,他不降是苦,降了也是苦。
徐王妃在城牆曬了那麼久吹了那麼久,本就不再年輕的臉越發染了風霜,可她的眼睛很亮,笑著回望燕王,輕聲道:“幸不辱命。”
夫妻同心,話不必多說,燕王又去與魏暘、魏昳以及孫兒們說起話來。
殷蕙一手牽著衡哥兒,一手牽著循哥兒,視線早黏在了魏曕的臉上。
一年不見,這個在戰場上忙碌奔波的男人,果然如記憶中那般,留了胡子,也是沒時間清理,鼻子下面、下巴上都冒出一截胡茬。可能就是因為這次留了胡子,後來戰事平定,進了京城,魏曕也就一直留著了。
他長得好,留胡子顯得更沉穩如山,隻是明明才二十六歲,為何要扮老呢。
上輩子殷蕙不敢勸說魏曕修胡子,這輩子……
殷蕙就朝魏曕笑了笑,等著吧,今晚她親手幫他清理。
魏曕覺得妻子笑得太燦爛了,就算想他,當著一大家人的面,也該矜持些。
“爹爹!”
衡哥兒、循哥兒沒給爹爹娘親太多對視的機會,爭先恐後跑到魏曕身邊。衡哥兒是真想爹爹了,循哥兒其實都快記不起爹爹了,可哥哥天天都會提到爹爹,他就知道自己有個爹爹,這會兒被哥哥一帶,也就不管眼生不眼生,該撲撲,該抱抱!
魏曕剛剛還覺得夫妻之間要矜持,對兒子們就不一樣了,一手抱一個,眼中也露出笑來。
“爹爹有胡子了。”衡哥兒摸了摸爹爹的胡子,再看看四叔,嗯,四叔也有胡子。
魏曕又笑了笑,嘴角揚起的輕微弧度恰好被胡子遮掩。
這時,燕王發話了,還是讓大家各自回房團聚休息,晚上設家宴!
說完,燕王直接攜了徐王妃的手,朝存心殿走去。
其他妻妾、子孫就分別往西六所、東六所走。
魏曕、殷蕙想先帶孩子們去靜好堂陪陪溫夫人,溫夫人見兒子好好的就放心了,兒子性子冷,去靜好堂也全靠兒媳找話說,何必多跑一趟呢,還是先陪兒媳婦跟孫子們,回頭她想知道什麼,找兒媳婦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