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殷墉聰明點,將來別辜負他們父子的一片好心。
當然,隻要殷墉夠聰明,他也絕不會虧待了殷家。
第81章
除夕這日,燕王率領全家老小去前朝的社稷壇祭祖。
循哥兒太小,裹在襁褓裡讓乳母抱著,衡哥兒穿著一件小袍子,跟在魏曕身邊走得穩穩當當,很有幾分哥哥的氣勢。
殷蕙看著衡哥兒,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
公爹規定,府裡的小郎君們到了四歲,就得去學堂讀書,這個四歲,指的是虛歲。
所以,過了這個年,衡哥兒就要跟哥哥們一塊兒去學堂了,每天早上出發,晌午吃在學堂歇在學堂,下午散了學再回來。
乳母是不能跟去學堂的,每個小郎君隻能帶上一個小太監伺候著,到了學堂,所有人都得聽先生們的話,哪怕兄弟間爭吵打架,也有先生處理,不得去叫各自的爹娘。
上輩子衡哥兒要去學堂時,殷蕙擔心地夜裡都睡不好覺,如今又要經歷一次,她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
果不其然,除夕夜宴上,燕王特意提到了四郎、衡哥兒。
四郎今年就該讀書的,因為他體弱多病才多玩了一年,等過完元宵節就要去了。至於衡哥兒,雖然小家伙還沒有過三周歲的生辰,可誰讓他長得結實,又聰明會背詩,已經成了燕王眼中必須好好栽培的乖孫,休想偷懶多玩幾個月。
正月初六,魏曕帶回來一個十歲的小太監,叫曹保,以後就由他跟著衡哥兒去學堂伺候。
上輩子衡哥兒身邊的隨侍太監也是曹保。
十歲的曹保五官清秀,因為家裡落魄前讀過幾年書,身上便有幾分書卷氣,瞧著很是穩重。
魏曕那麼看重衡哥兒,他親自挑選的人自然也錯不了,上輩子曹保一直都將衡哥兒照顧得很好,有時候小兄弟們爭吵起來動手動腳,曹保也總能第一時間撲過去拉開衡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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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兒知道大郎、二郎、三郎身邊都有這麼一個人陪著,現在他也有新伙伴了,衡哥兒很高興,馬上就帶著曹保出去玩了。
“你覺得這人如何?”
看眼曹保的背影,魏曕問殷蕙。
殷蕙笑道:“您給咱們衡哥兒挑的,一定是最好的,話說他除了讀過書,學過功夫嗎?”
有些事情她雖然都了解了,可還得表現得像第一次經歷一樣,免得叫魏曕懷疑她不夠關心兒子。
魏曕:“學過些基本功,這個不急,等衡哥兒到了練武的年紀,還會給他安排一個武伴。”
殷蕙感慨道:“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衡哥兒都要去讀書了,學堂裡屬他最小,也不知道能不能習慣。”
魏曕想起自己剛去學堂的時候。
大多數事他都不記得了,能記下的,全是一些不愉快。
別說堂兄弟,就是親兄弟也會有打起來的時候。
不過衡哥兒與他不一樣,他那時,父王忙於燕地事務忙著帶兵打仗,他遇到什麼委屈隻能找母親訴說,母親也從來沒有真正幫過他什麼。如今,他早晚都在家裡,衡哥兒遇到什麼麻煩,可以向他求助。
除了他,還有殷氏。
殷氏剛嫁過來的時候性子與母親頗為相似,這兩年看著硬氣了不少,連紀纖纖在她面前都收斂了傲氣,殷氏應該不會教兒子忍氣吞聲那一套。
初八這日,紀纖纖又來澄心堂做客了,除了二郎、四郎、莊姐兒,她把四郎新得的太監李讓也帶了過來。
坐在堂屋裡隔著琉璃窗曬太陽,紀纖纖指著四郎身邊的高挑少年道:“看,那就是二爺給四郎挑的伴讀太監,叫李讓,今年都十五了,跟二郎身邊的劉進一個年紀。”
殷蕙道:“四郎身子特殊,二爺是怕伴讀太小照顧不周吧。”
紀纖纖哼道:“對個庶子倒是夠上心的,多把這些心思放在差事上,也不至於天天被父王罵。”
殷蕙就沒有說什麼了。
紀纖纖打量她一眼,放低聲音問:“都生完四十來天了,你身上可幹淨了?”
殷蕙笑了笑:“差不多吧。”
紀纖纖稀奇道:“說起來,你懷孕前三爺專寵你,你買的那兩個美貌通房派不上用場,可從你懷孕到現在,就算三爺去年十一月才從戰場回來,到現在也兩個多月了,那兩個通房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是已經懷上了,藏著掩著怕被你發現?”
因為殷蕙這邊沒有庶子,很多時候紀纖纖找她抱怨四郎的事都像對牛彈琴,紀纖纖就希望澄心堂也快生個庶子出來,到時候妯娌間更能說到一塊兒。
殷蕙心想,那兩個通房壓根就算不得通房,因為魏曕根本沒有去睡過她們,甚至魏曕讓她安排這兩人,也是那年徐王妃特意提起,魏曕才如此敷衍一下。
沒有庶子就意味著少了很多麻煩,殷蕙對此樂見其成,所以她沒有向紀纖纖說出真相,隻笑道:“三爺不熱衷女色,看我懷循哥兒都隔了整整兩年,她們沒那麼容易懷上的。”
紀纖纖嘖嘖道:“該不是你動了什麼手腳吧?”
殷蕙正色道:“二嫂休要胡說,我可不敢背上殘害王府子嗣的罪名。”
普通富貴人家或許還會鬧出幾件妻妾互相謀害對方子嗣的事,在燕王府,有燕王、徐王妃當家,根本不可能。
這玩笑確實重了,紀纖纖忙道:“沒有最好,如今你身子一恢復,她們更沒希望了。”
殷蕙不想再聊這些,問紀纖纖都給四郎準備了哪些帶去學堂的東西,有二郎在前,紀纖纖更有經驗。
紀纖纖心不在焉地提了幾樣。
殷蕙也裝作聽得很認真。
.
午後,殷蕙趁天暖洗了個澡。
正坐在次間曬頭發的時候,魏曕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
最近他們兄弟幾個應酬都多,這家吃完吃那家,今日去的是郭家。
見魏曕進來後就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殷蕙吩咐金盞:“快給三爺端碗醒酒茶。”
金盞忙去了廚房,銀盞也退下了。
魏曕站在榻前,看著仍然靠在窗邊的她,一頭烏黑蓬松的長發全都披散著,姿態愜意慵懶。
“沐浴了?”魏曕瞥眼她身上緋色的緞面夾袄,喉頭滾動問。
殷蕙看向窗外,故意沒有回答,他這人,餓得狠了,目光也更敏銳,她隻是洗個澡,他就猜到她身上已經徹底爽利了。
屋子裡一片安靜,透明的琉璃窗倒映出殷蕙的面孔,以及不遠處他面朝她的身影。
院子裡,金盞端著醒酒茶回來了。
魏曕也聽到了腳步聲,移步去了廳堂,殷蕙聽見他吩咐金盞:“備水。”
備水,自然是沐浴的水。
殷蕙笑了笑,男人愛幹淨也有好處,再急也記得把自己收拾整潔。
頭發已經差不多都幹了,殷蕙擺好枕頭,在冬日溫暖又不刺眼的陽光下假寐起來,仍然朝著窗戶這邊。
外面傳來腳步聲,是魏曕。
殷蕙唇角上揚,又及時抿了下去。
“困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魏曕從她身後抱過來,挺拔的鼻梁穿過她的發絲,抵上了她的後頸。
殷蕙迷迷糊糊般嗯了聲。
魏曕握住她的手:“去裡面睡。”
殷蕙嘟哝道:“懶得動了。”
魏曕就抱著她去了裡面。
進了帳子,她再也無法裝睡,魏曕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席卷了她,他呼出來的酒氣也燻醉了殷蕙。
某一時刻,殷蕙想到上午她才對紀纖纖編的瞎話,說魏曕不熱衷女色。
她便笑了一下。
魏曕看見了,停下來問:“笑什麼?”
殷蕙搖搖頭,這時候提及嫂子,既不妥,也敗興。
魏曕也沒有追問的意思,借著歇晌的名頭,放縱了足足一個時辰。
後來兩人依偎在一起,各自無聲地回味時,殷蕙忽然在他的左臂上摸到一處疤痕。
她震驚地撐起來,低頭去看。
男人白皙結實的上臂處,確實有一道長長的疤,因為才結痂脫落沒多久,看起來十分明顯。
“皮外傷,早無礙了。”魏曕拉她躺下來,替她掩好被子。
殷蕙看著他清冷的眉眼,手依然貼著他的那道疤。
上輩子他去抗擊金兵,雖然立了一樣的戰功,手臂這裡卻沒有受傷。
“刀傷?”殷蕙後怕得猜測道,無論匈奴還是金兵,都擅長使用一種彎刀,她亦有耳聞。
魏曕默認,見她臉色發白,解釋道:“隻劃傷了表面,血都沒流多少。”
殷蕙垂眸,依賴般靠到他胸口,如此來掩飾真正的情緒。
她並非單純為他受傷而後怕。
金兵的刀能砍在魏曕的手臂上,就能砍中他的脖子,戰場兇險,上輩子他毫發未損,不代表這輩子一定無事。
可她根本沒有摻和這場戰事,甚至還保住了馮騰的命,更為公爹添了廖十三這員猛將。
這兩人才是這場戰事兩輩子僅有的變數,明明有益於本朝大軍,魏曕卻因為這些變化受了傷。
也許夜襲那晚,魏曕明明想去對付上輩子與他交手的一位金國將軍,卻被馮騰或廖十三搶了先,魏曕隻好改去對付別人,新的敵將卻更兇猛,導致他挨了一刀。
這次魏曕隻是傷了手臂,以後呢?明年公爹就要起事了,魏曕也會跟隨公爹參加大大小小的戰事。
在今日之前,殷蕙本以為隻要保住祖父,隻要照顧好自己與孩子,這輩子就不會再有上輩子的遺憾,而上輩子該落在她頭上的榮華富貴也會繼續降臨,但魏曕新添的傷卻提醒了她,魏曕這個看似會順順利利受封蜀王的皇孫,身上也是存在變數的。
“您可千萬照顧好自己,不許再受傷了。”殷蕙緊緊地抱住他,發自肺腑地囑咐道。
她兩世為人,不怕守寡,孩子們卻都還小,不能沒了爹。
魏曕隻當她太膽小,笑著拍拍她的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