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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隻有在魏暘、徐清婉的長子大郎滿月、慶周歲時大擺了宴席招待親朋好友,其他幾個小郎君都是王府裡面簡單設場家宴。如果徐清婉、紀纖纖的娘家離得近,誰家孩子慶生也會叫上各自的娘家親戚,可惜徐、紀兩家都在京城,路途遙遠,幹脆省事了。
正因為如此,以前燕王府大大小小的宴席沒有邀請殷家,看起來並沒有多失禮,畢竟另外兩個兒媳婦的娘家也都不曾露面。
但這次七郎滿月燕王府給殷家下了請帖,一下子就顯出魏曕對殷蕙的態度變化來。
紀纖纖剛聽說這事就來找殷蕙說話了,半是羨慕半是自嘲地道:“誰能想到呢,看似冷冰冰的三爺越來越會疼人,我們家那位看似溫柔體貼,其實越來越不是個東西。”
殷蕙隻能說好聽的,勸慰她道:“二嫂別生氣,這次二爺因為伶人被父王懲罰,以後肯定不敢了。”
紀纖纖哼道:“罰得太輕,怕是不管用,罰他去寺裡做一年的和尚吃一年的素,興許能改了他的性子。”
才禁足一個月,前幾天就出來了,沒事人似的。
殷蕙笑道:“真罰那麼重,二嫂該心疼了。”
紀纖纖瞪眼睛:“我心疼他?呸!”
剛呸完,魏楹來了,紀纖纖看到魏楹,立即朝殷蕙使個眼色,暗示殷蕙不要將她的事告訴魏楹。
李側妃與郭側妃不對付,紀纖纖便也不喜歡魏楹。
“你們聊吧,我去看看孩子們。”
穿好鞋子,紀纖纖若無其事地走了。
殷蕙請魏楹坐到榻上來。
魏楹是來看七郎的,見七郎在襁褓裡睡著了,她目光溫柔地好好看了會兒,才坐到殷蕙身邊輕聲聊起天來,認真打量殷蕙道:“三嫂懷孕的時候沒見胖,這會兒瞧著倒好像圓潤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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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驚道:“真的?”
魏楹笑道:“隻有一點點,並不明顯,反而更美了呢。”像朵雍容豔麗的牡丹。
殷蕙摸著臉道:“胖也正常,天天喝補湯,人又不能出門走動,等天暖和了,咱們挑個日子出去踏青。”
魏楹笑得更開懷了:“不用挑日子,早上我娘剛告訴我的,說父王跟她說了,開春後父王要帶大哥他們去山裡狩獵,我也可以去,我再去父王面前撒撒嬌,把你也帶上。”
殷蕙遲疑道:“這樣合適嗎?”
魏楹:“放心吧,父王很好說話的,再說他也知道你會騎馬。”
殷蕙隻好道:“那你仔細看父王的臉色,提了一次父王不答應就算了,不用強求。”
魏楹:“嗯,我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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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四,七郎要慶滿月了。
吃過早飯,魏曕叫來長風,吩咐他去王府北門外等候殷墉祖孫倆。
殷蕙叫金盞也跟著去,有個熟人帶路,祖父或許更自在些。
衡哥兒在旁邊聽著,忽然道:“我也要去等曾外祖父,等舅舅。”
殷蕙問:“叫得挺親熱,你認得曾外祖父嗎?”
衡哥兒不說話了。
他又怎麼可能還認得,上次殷蕙、魏曕帶他去殷家,還是衡哥兒過周歲前,已經過去快兩年了。
殷蕙:“乖乖在這邊等著吧,今天咱們澄心堂最忙了,你要幫爹爹娘親招待客人。”
衡哥兒掰著手指頭數數,他要招待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六郎、眉姐兒、莊姐兒,好多人呢!
不過,在其他幾房過來之前,殷墉、殷阆先到了。
金盞在後面慢慢帶路,長風先跑過來知會主子們。
殷蕙一聽,看向魏曕。
魏曕道:“出去迎迎吧。”
說完,夫妻倆叫來衡哥兒,一起離開了澄心堂。
雙方在東六所後面的花園裡碰上了,六十歲的殷墉穿了一條深褐色的錦袍,頭戴布冠,冠帽前方嵌著一顆明珠,富態又不失儒雅。殷阆穿一條玉色錦袍走在老爺子身邊,容貌俊朗,儀態大方。
不是殷蕙偏向自家人,不看出身,祖父哪裡比官老爺差了?殷阆也不輸大多數官家公子。
“祖父,您怎麼來得這麼早?”殷蕙丟下魏曕,快步走到老爺子身邊,高興地道。
殷墉笑道:“早點來看七郎,免得在家裡也是惦記。”
來得早,是他在小夫妻倆的院子等王府的貴人們,來得晚,貴人們先到,好像還要等他似的,豈不是失禮。
說完,殷墉看向魏曕。
魏曕抿唇,推了推衡哥兒:“給曾外祖父行禮。”
衡哥兒並不認生,見娘親如此親近曾外祖父,他也就湊過去行禮了。
“三爺。”殷阆朝魏曕行禮。
魏曕頷首。
於是就變成殷蕙、衡哥兒一左一右地陪著殷墉,魏曕與殷阆並肩走在一側。
魏曕目視前方。
殷阆知道這位姐夫不喜寒暄,便沒有出聲攀談,隻笑著聽祖父與姐姐外甥說話。
很快就回了澄心堂。
乳母抱七郎出來,給殷墉看。
殷墉仔細端詳片刻,點頭贊許道:“這孩子眼睛像阿蕙,臉龐像三爺,再過兩年肯定跟衡哥兒一樣,都是個小美男子。”
衡哥兒眨眨眼睛,奇怪問:“誰是阿蕙?”
殷墉笑了:“阿蕙是你娘的乳名。”
衡哥兒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兩遍,覺得娘的名字很好聽。
一家人坐了兩刻鍾,殷墉朝孫女遞了個眼色。
殷蕙就對魏曕道:“三爺,您先去前面看著吧,說不定父王他們就要過來了。”
魏曕便牽著衡哥兒走了,知道他們祖孫倆許久沒見,要說貼己話。
魏曕離開後,殷阆也去院子裡站著了。
殷墉笑眯眯地從懷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殷蕙:“這是給七郎的,你替他收好。”
殷蕙開玩笑道:“幸好您就兩個孫女,多來幾個,光是曾外孫們就能吃光您的家底。”
殷墉笑出聲來:“不怕,祖父家底夠厚,不怕你們吃。”
殷蕙坐到老爺子身邊,仔仔細細看一遍,滿意道:“您瞧著比上次見面胖了些。”
殷墉:“何止胖,三爺在戰場立了功,你也平安產子,祖父替你們高興,好吃好睡的,身體也更好了。”
尤其是,三爺終於肯承認殷家了。
說實話,這門婚事完全是燕王的主意,殷墉從沒想過要高攀,燕王府不與殷家走動,他也不在意,但這次燕王府給他發請帖,說明什麼?說明三爺真正把阿蕙當妻子看了,真正認可阿蕙了,殷墉替小孫女高興,人逢喜事精神爽,殷墉都覺得自己又年輕了好幾歲。
“阿蕙,祖父這次過來,除了給七郎慶滿月,也是跟你打聲招呼,二月祖父又要去江南了……”
老爺子說得平靜,殷蕙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臉都白了。
殷墉吃了一驚,打住話頭,扶著她道:“阿蕙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殷蕙緊緊抓住老爺子的手:“祖父您別去成不成?您還記得我做過的那個噩夢嗎?夢裡您就是今年去江南,路上被大哥推出去擋了廖叔的刀!”
雖然很多事情都變了,廖十三不可能再去追殺殷聞,可上輩子祖父死在這趟江南之行,殷蕙本能地抗拒祖父再去,甚至隻想祖父留在平城,安安穩穩地做他的富家老爺。
殷墉懂了,拍著小孫女的手道:“就算那場夢是真的,阿蕙已經幫祖父破了此劫,不會再出事了,而且,祖父已經決定了,再走這最後一趟,算是祖父送自己的生辰禮物,回來祖父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壽宴,往後就一心栽培你大哥二弟,哪都不去了。”
以他的家底,子孫們送他什麼壽禮他都不稀罕,就想趁還有力氣的時候再跑一趟江南,去看看年輕時候看過的風景。
“阿蕙,如果你不讓祖父去,祖父留在平城也會有遺憾。”
殷蕙聽了,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沉默許久,她低聲問:“您自己去?還是大哥也去?”
殷墉笑道:“不帶他,這次帶你二弟,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祖父最後一次出遠門,祖父會傾囊相授,能學多少就看他的本事了。”
老爺子用心良苦,殷蕙看向院子裡的殷阆。
似是察覺她的視線,殷阆回頭,朝姐姐笑了笑。
此時的殷阆,已經頗有當家少爺的氣派了,能夠跟著祖父下江南,亦是他的造化。
第80章
離得最近的紀纖纖、魏昳一家最先到了澄心堂。
招待男客是魏曕的事,殷蕙引著紀纖纖與孩子們來了後院。
孩子們在院子裡追逐跑鬧,妯娌倆坐在美人靠上說話,紀纖纖稀奇地對殷蕙道:“殷老都快六十了吧?瞧著可真夠硬朗的。”
通常年紀大的人都會駝背,可她剛剛看到的殷墉,身形修長挺拔不輸年輕人,更是不見任何佝偻的跡象,若不是頭發灰白,從後面哪裡看得出是位老者。
殷蕙引以為傲,笑道:“過了年才六十呢,老爺子年輕時也學過功夫,這麼多年一直堅持著,所以硬朗。”
祖母還在世時,經常自誇她嫁得好,男人有財有貌還專情,不像別的富商,外室小妾養了一堆。
紀纖纖細細打量殷蕙幾眼,笑了:“別說,你跟老爺子真有幾分像的,你們殷家啊,不愧是燕地首富之家,男才女貌,包括你那過繼的弟弟,瞧著也是一表人才。”
她沒有捧殷蕙什麼,完全就是實話實說,今日是七郎的好日子,紀纖纖也該說點招人聽的。
漸漸的小輩們都到齊了,女眷在後院,男客在前宅。
士農工商,商人身份雖然低賤,但誰又不愛銀子,所以除了一些權貴之家,大多數人對待有錢人,不說巴結奉承,也會客氣幾分。
殷墉又不是普通的有錢人,他是燕地首富,本朝有名的富商,本身走南闖北,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險。
魏暘自詡身份,表面禮遇老爺子實則端著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