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會看到殷氏焦急等待他的身影,沒想到隻有安順兒在前院迎他。
安順兒:“三爺,您的行囊夫人已經命我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魏曕道:“叫人先送去衛所。”
安順兒馬上去安排。
魏曕來到後院,卻見她也剛剛從耳房那邊走了出來,目光相對,她面露驚喜,隨即朝他跑來,一如他想象的那般。
魏曕卻心驚肉跳的,懷著身孕,她跑什麼跑?
殷蕙也不想跑,可對於魏曕來說,這是夫妻倆第一次因為戰事導致的離別,她若平平靜靜的,魏曕會怎麼想?
“仔細動了胎氣!”
張開手臂將撲過來的她抱到懷裡,魏曕不悅地道。
殷蕙隻緊緊抱著他:“馬上就要出發了嗎?”
魏曕看向遠處黑漆漆的夜幕,道:“明早黎明啟程,衡哥兒剛睡?”
殷蕙搖搖頭:“早睡了,沒跟他說,不過你不在,我心裡慌,隻有陪在他身邊才好受點。”
魏曕拍拍她的肩:“你先去屋裡等我,我也去看看他。”
殷蕙應了。
魏曕一直在耳房待了快兩刻鍾,才回來找她。
殷蕙替他寬衣:“有話去床上躺著說,明天一早就走,騎馬奔波不停,都沒時間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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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見她衣裳還穿得好好的,道:“我自己來,你先照顧好自己。”
殷蕙猶豫的功夫,他已經飛速脫去外袍,再來幫她。
很快,夫妻倆就躺在了一個被窩,殷蕙枕著他的肩窩,一手緊緊地抱著他:“您是隻管運送糧草,還是也要上前線打仗?”
魏曕安撫地摸著她的頭發:“要看父王如何安排,不過無論做什麼,你都不必擔心,照顧好衡哥兒,照顧好這胎,安心等我回來。”
殷蕙想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她沒有再懷上,這一晚魏曕除了囑咐她照顧好衡哥兒,便是發瘋地那般,她的擔心與恐懼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當時她多害怕啊,害怕自己的男人死在戰場上,害怕衡哥兒沒了爹爹。
那時候,魏曕就是她的天,他在戰場上待了半年,她便日夜牽掛了半年。
如今,她其實也有一點怕。
自從她重生,這兩輩子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但誰也無法保證,這場戰事也會與上輩子完全一樣,可能金國某個大將的戰刀揮得更用力一些,魏曕的頭就掉了,可能本朝哪個將士的跑得快了或慢了一步,該射在對方身上的箭矢就會落到魏曕身上。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殷蕙還是希望魏曕能好好地回來,讓兩個孩子有一個冷冰冰卻很愛護他們的爹爹,讓她有個夫君可以說說話。
他冷歸冷,其實並沒有多壞,比王府其他幾兄弟好多了。
哪怕魏曕真出了事,她也能照顧好兩個孩子,可隻有魏曕回來,他們現在的家才是完整的。
“不用擔心我們,您保護好自己。”殷蕙終於還是湿了眼眶,淚水打湿他的中衣,涼意蔓延到他的肌膚。
燈還亮著,魏曕半撐起身體,看到她眼裡含著淚,源源不斷地落下來。
她很美,哭的樣子也美,可此時此刻,魏曕隻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濃濃情意。
這世上那麼多女子,除了母親,便隻有她會如此將他放在心上。
一股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魏曕俯身,順著她淚水淌過的痕跡一點點地吻著,直到來到她的唇角。
頓了頓,魏曕親了上去。
腦海裡掠過魏昳與那歌姬油膩不堪的畫面,可是很快又被她吃完櫻桃時清新嬌豔的唇替代。
她與別的女人不一樣,別人油膩可憎,她甘甜誘人。
殷蕙震驚地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掃過來,魏曕有所察覺,不知為何,便打住了。
兩人面面相覷,殷蕙眨眨眼睛,忽然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她想看看魏曕會不會擦一下,看看他是臨時衝動,還是真的改了那假幹淨的毛病。
然後,魏曕就再次親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爺:天天cue我,我親我的,誰讓你看了?
紀纖纖:你親誰了?
二爺:……烤羊腿,喝醉耍酒瘋來著。
第71章
運送糧草是大事,魏曕擔心自己睡過頭,昨晚吩咐過安順兒記得來叫他。
不過他先醒了,看看擺在帳子外面的沙漏,距離出發還有半個時辰。
雖然是剛醒,腦海裡已經湧了一堆事情出來。
金國偷襲,一天一夜過去,郭嘯等人可丟了城池?匈奴向來對中原虎視眈眈,這次會不會趁機南下?
父王身經百戰,想來早已不會再畏懼戰場,他呢,雖然自幼習武,與人切磋也從來沒有怕過,可魏曕還不曾殺過一人,殺人又是什麼感覺,他自己會不會受傷,甚至丟了命?
如果第一次參戰便死在戰場,父王會很失望吧,早早讓他進衛所歷練,卻如此不頂用。
再有,他若死了,殷氏娘仨怎麼辦?
想到這裡,魏曕偏頭。
她背對著自己,似乎睡得很熟。
魏曕貼過去,一手隔著中衣,放在了她依然平坦的腹部,那裡,有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不知道是兒是女。
殷蕙醒了,下意識地想轉過來面對著他,魏曕卻用下巴抵著她的後腦,低聲交待起來:“我不在府裡,衡哥兒隻能靠你,你且記住,什麼也沒有你自己的身子重要,若是受了委屈,盡管去找王妃做主,萬一哪裡不舒服,也盡快請郎中,不必瞻前顧後。”
殷蕙握著他的大手:“昨晚不是都說過了嗎?”
魏曕輕輕捏著她的手指:“若我回不來……”
殷蕙猛地轉身,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魏曕能看見她眼中的光,出乎意料的冷靜:“一定會回來,我們娘仨一起等著你。”
魏曕笑了,摸著她的臉道:“好。”
又抱了她一下,魏曕便起來了。
殷蕙跟著起身,她沒有他那麼利索,隻穿上外裳,披散著一頭長發送他出門。
黎明前的天色伸手不見五指,魏曕朝耳房看了眼,再看看殷蕙,勸道:“回去吧。”
殷蕙:“送到東華門。”
魏曕:“太遠了。”
殷蕙拉住他的手,無聲地堅持著。
魏曕隻好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金盞、安順兒提著燈籠走在前面,腳步聲驚動花叢裡的蛐蛐鳴叫起來,護城河裡亦有蛙聲相和。
走出東六所,拐進分隔王府前朝後宮的長長巷道,殷蕙忽然笑了,邊走邊道:“去年有次咱們一起出門,撞見父王也要外出,您可還記得?”
魏曕記得,當時她很緊張,他面上沉穩,其實也有點擔心會被父王教訓,還好,父王雖然不滿她在初七以外的日子多出了一趟王府,卻隻是單獨提醒他管一管,顧全了她的面皮。不然以她的膽量,恐怕會被父王訓哭。
“等您回來了,再陪我走幾趟。”
這才是殷蕙想說的話,她由衷地盼望他與公爹像上輩子一樣凱旋。
魏曕微微握緊她的手:“嗯。”
巷道很長,今日卻似乎又變得很短,守門侍衛見到一身戰甲的三爺,直接打開了門。
三道門依次打開,吱嘎聲打破黎明的沉寂,旋即又消失於黑暗當中。
長風與一隊侍衛已經在外面候著了,隻有白蹄烏還在等待他的主人。
魏曕翻身上馬,朝裡面看去,隔著寬闊的護城河,看到她站在燈籠昏黃的光暈裡,晨風吹起她披散的長發,仿佛要化成絲絲縷縷的線來纏住他,不許他離開。
或許燈光再亮一些,他能看見她臉上的淚。
“駕!”
多看無益,魏曕催馬離去,長風等護衛緊緊跟隨,幽靜的王府東街頓時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侍衛們再依次關上三道門。
“夫人,咱們也回去吧。”金盞一手提燈,一手扶著主子的肩膀道。
殷蕙點點頭,臉上並沒有淚。
上輩子魏曕參加過太多戰事,這中離別她也早已習慣了,如果不是想與魏曕保持好互敬互重的夫妻關系,和和睦睦地過好這一生,殷蕙都不會送他到東華門外。
隻是,魏曕走了,安順兒還在,路上殷蕙便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時朝魏曕離開的方向望去,直到回了澄心堂後院。
金盞服侍她睡下便出去了。
殷蕙躺在自己空了一夜的被窩中,一時竟也睡不著了,對著魏曕的枕頭出起神來。
這家伙,昨晚因為不能發瘋,竟肯親她了,而且功夫像他親她頸子的功夫一樣好。
可能武藝高超的人在這方面悟性也高吧,要麼不來,來了就叫人……
殷蕙搖搖頭,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甩了出去。
.
殷蕙在被窩裡補了一個時辰的覺,天亮了,她也起來了,梳頭時,乳母跟著衡哥兒走了過來。
“娘,今天可以看龍舟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