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巳時我過去,你們府上可方便?”
“方便方便,肉啊面啊我們會預備好,您空手過去就行,哦,這是五兩銀子的訂金,您收好!”
廖秋娘還想拒絕,圓臉姑娘已經跑了。
有個剛剛拿到馍的食客羨慕地看著她:“廖掌櫃東西做得好吃,就是有福氣,多接幾個大戶生意,都不用日日開張受累了。”
廖秋娘笑道:“這都是碰運氣的事,一年撞上一次都知足了,哪能天天盼著。”
等食客們都離開了,廖秋娘也關上鋪門,她與梨花、梅花在裡面收拾打掃。
“掌櫃,您去那邊,這裡怎麼辦?”梨花不放心地問。
廖秋娘:“你們倆看著啊,我提前多做一些馍,食客來了你們幫烤,又不是烤不來。”
梨花:“那不行,我得跟著您去,夫人安排我們過來時就交待過了,說您長得好看,年紀又小,可能被人欺負,叫我們保護好您。”
廖秋娘想到三夫人美麗的臉龐,感動道:“好吧,那明早你跟我一塊兒去。”
用晚飯時,廖秋娘還對爹娘提了此事。
她娘也有一點擔心。
廖十三卻道:“王家我聽說過,王老爺做玉器生意,跟老爺有些交情,他常年不在家,家裡確實有位老太太。”
廖秋娘一喜,對母親道:“您看,爹爹都說沒事。”
廖十三嚼著飯菜,想到王家的小少爺好像才十來歲,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次日一早,廖秋娘照舊帶著梨花、梅花早早忙碌起來,過了早上生意最紅火的時段,廖秋娘、梨花解下圍裙,洗洗手臉,興高採烈地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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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的巷子口種了一棵亭亭如蓋的桂花樹,有幾個老太太坐在樹下納涼,廖秋娘上前打聽王家住在哪裡,老太太們熱情地指明了方向,就在裡面第五家。
王家宅門上方掛著題有“王宅”的黑色匾額,梨花上前敲門。
門房顯然提前得了吩咐,喊來小丫鬟,要小丫鬟直接帶她們去老太太的院子。
通常老太太都住在比較安靜的院落,廖秋娘二女跟著小丫鬟往後走,一直來到內宅深處,也沒有覺得奇怪。
到了一處名為“壽春堂”的院子,昨晚去付訂金的圓臉丫鬟出現了,打發門房丫鬟離去,她直接將二女帶到廚房,笑盈盈地道:“剛剛我家少爺爬樹摔了一跟頭,老太太過去照看,你們先做吧,做好了老太太差不多也回來了。”
見梨花疑惑地看著廚房裡面,圓臉丫鬟又解釋道:“老太太說了,你們吃的是手藝飯,提前叫廚娘們回下人房休息了,不給她們偷師的機會。”
梨花疑惑頓消,怪不得廚房裡一個人影也沒有,這王家老太太真是講究。
圓臉丫鬟指指院子裡修剪花草的兩個小丫鬟,笑道:“那我先去盯著她們做事,你們自去忙,需要什麼喊我就是。”
廖秋娘點點頭,掃視一眼這幽靜雅致的院子,帶著梨花進去了。
不愧是大戶人家,廚房裡面瓜果蔬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幾口鍋也刷得幹幹淨淨。
廖秋娘放下食盒,裡面是她自制的醬料,然後從王家準備的五花肉裡挑出一條最好的交給梨花切餡兒,她去揉面。
烤肉馍的餡兒要香,面皮也得好吃,餡兒有醬料提味,面皮考究的是廚子的手上功夫。
廚房裡比較悶,兩人漸漸地都出了汗。
圓臉丫鬟又來了,手裡的託盤上擺著兩碗茶:“看我,差點忘了給你們上茶水,已經涼下來了,你們快喝點吧。”
廖秋娘專心地揉面,表示不用。
梨花也在剁餡兒,不想喝,架不住圓臉丫鬟熱情,端起茶碗送到她面前,梨花隻好來喝,本想抿下就松嘴的,圓臉丫鬟竟將茶碗舉得更高,怕茶水灑了,梨花不得不喝了一大口。
圓臉丫鬟將茶水放到一旁,又去忙了。
廖秋娘揉好了面,拿袖口擦額頭的汗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她回頭一看,竟是梨花倒在了地上。
“梨花!”廖秋娘奔過去,顧不得手上還沾了面,蹲下去扶梨花。
梨花身子沉沉的,閉著眼睛,好像陷入了熟睡。
忽然,廚房的門被人關上,裡面也暗了下來。
廖秋娘探頭去看,待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誰,隻覺得一股冷氣猛地從腳底竄起,直奔心口。
殷聞掃眼裡面,朝見了鬼似的廖秋娘笑笑,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外袍,一邊道:“有陣子沒見了,秋娘可還記得我?”
廖秋娘看看他身後緊閉的門,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殷聞:“不然呢,你真以為有人願意花十兩銀子光買你的馍?”
廖秋娘抿緊嘴唇,一邊警惕地盯著殷聞,一邊伸手去探梨花的鼻息,還好,茶水裡應該隻放了迷藥。
確定梨花生命無憂,廖秋娘輕輕放下梨花,趁殷聞還在找地方放外袍,廖秋娘越過梨花的身體,飛快抓起案板上的菜刀,以防守的姿態警告殷聞道:“你別過來,不然我跟你拼命。”
她臉色蒼白如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果殷聞真要逼她,她寧可拼得魚死網破。
殷聞放好外袍,見她這樣,笑道:“這是何必?隻要你從了我,待我成親,馬上就會納你做姨娘,我們殷家的富貴你應該很清楚,跟著我,我保你一輩子穿金戴銀。”
廖秋娘:“我呸!我寧可窮得吃糠咽菜,也不會給你做妾!我勸你最好離開,否則就算你得了手,我也會告到三夫人面前!”
殷聞朝她走來,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三夫人是我的妹妹,她會幫誰?況且以她現在的身份,最怕娘家鬧事連累她在王府的好日子,你跑去找她,就是恩將仇報,不如乖乖從了我。”
廖秋娘不從,當殷聞步步逼近,逼得她退無可退,廖秋娘一狠心,真的揮刀朝他劈去!
鋒利的菜刀確實唬人,殷聞卻面不改色,身體敏捷避開,同時伸手攥住廖秋娘的手腕,下狠力氣一捏,廖秋娘頓時因為劇痛失力,殷聞趁機奪走菜刀扔到旁邊,再把瘦小的廖秋娘轉過去往後面的米缸上一壓,一手捂著廖秋娘的嘴,一手去扯她的裙子。
廖秋娘奮力掙扎,然而殷聞就像一座大山,僅憑腰腿便禁錮得她掙脫不得。
在殷聞眼裡,廖秋娘已是一隻被綁了手腳的兔子,怎麼撲騰也隻有被他吃掉的命。
當他的手毫無阻隔地貼上來,廖秋娘突然不動了,失聲哭泣,眼淚流到殷聞的手上。
殷聞畢竟不是街頭混混,見她哭得傷心,身體卻乖了,應該已經認了命,殷聞便起了一絲憐香惜玉的心思,松開廖秋娘的嘴,俯身去親她的側臉:“傻姑娘,不用哭,跟了我,以後有你的好日子。”
廖秋娘隻是哭,他來親,她也不躲。
就在殷聞捧過她的臉碰上她的嘴唇時,廖秋娘突然抓緊藏在袖中的梨花的銅簪,猛地朝殷聞刺去。
殷聞察覺有變,及時避開,廖秋娘卻也緊追不舍,便是兔子也會殊死一搏。
追趕躲閃間,銅簪鋒利的簪尾劃中了殷聞的臉,可惜馬上就被殷聞打落。
“不知好賴!”
殷聞一手捂臉,目光陰狠地看向廖秋娘。
廖秋娘已經跑到了門前,她試著開門,門卻從外面鎖上了,透過門縫,能看到不遠處守著殷聞的兩個護衛。
廖秋娘驚恐地回頭,看到殷聞半邊臉都是血,再次朝她逼來。
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過,廖秋娘慌亂地看向廚房各處,然後朝一個方向跑去。
殷聞並不認為廖秋娘能逃脫自己的手掌,追得也不緊不慢。
“你別過來!”
廖秋娘跑到放酒的地方,抓起一壇酒朝殷聞拋去!
酒壇飛到一半便咣當落地,壇子碎了,酒水灑落滿地。
殷聞隻是笑,臉上血跡猙獰。
廖秋娘又抓起一壇,拔掉蓋子,這次卻是砸向廚房西北角的柴垛。
殷聞臉色大變,意識到什麼,疾步撲向廖秋娘。
廖秋娘回他一笑,燃起剛剛看似慌亂逃跑其實趁機藏起的火折子,丟向柴垛。
殷聞將廖秋娘撲倒的瞬間,轟隆一聲,柴垛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賤人!”殷聞狠狠地甩了廖秋娘一個耳光。
廖秋娘嘴角流血,耳朵裡嗡嗡的,等她恢復意識,殷聞又一個耳光打了下來。
廖秋娘終於失去了眼中的神採,丟了魂般躺在那裡。
廚房裡有水,殷聞試著舀水滅火,然而炎炎夏日助長了火勢,眼看火舌蔓延到地上的酒水,又一條火龍跳了起來,殷聞恨恨地踹向廖秋娘,轉身跑了。
兩個護衛察覺不對,立刻打開門。
“快去收拾好裡面,裝成她們笨手笨腳意外走水。”殷聞沒好氣地道。
兩個護衛趕緊衝了進去。
殷聞再吩咐圓臉丫鬟:“等會兒我們先從後門離開,你告訴你們少爺,讓他將走水推到廖秋娘頭上,再說看在她與燕王府三夫人的關系上不予追究,別把事情鬧大。”
王韫石這小子雖然才十歲,其實很上道,配合他哄著王家老太太完成了今日的計劃,但王老太太隻知道吃馍,並不知道他早已潛了進來。
事後他貼補王韫石一筆銀子,這事也就過去了,廖秋娘那死丫頭保住了清白,為了名譽,肯定也不敢聲張。
圓臉丫鬟連連點頭。
兩個護衛將廖秋娘、梨花拖到廚房門口。
殷聞掃眼廖秋娘露在外面的腿,讓圓臉丫鬟幫她穿好衣裳,沉著臉帶人走了。
圓臉丫鬟跨進來,見廖秋娘人是清醒的,隻是沒了求生之心,一邊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嘆息地說了殷聞的安排:“廖掌櫃,您想開點,這次殷少爺吃了大虧,以後肯定也不會再惦記您,您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忘了吧。”
廖秋娘木然地看了她一眼。
廚房上面冒起滾滾濃煙,王家與周圍街坊家的下人都提著水趕了過來。
等著吃馍的王家老太太氣得直跺腳,指著被丫鬟們救出來的廖秋娘罵個不停:“我好心照顧你的生意,你竟然燒了我家的廚房,你,你怎麼不笨死!”
這時,昏過去的梨花終於被雜亂的腳步聲喚醒,她坐起來,看看披頭散發的廖秋娘,再看看廚房,一臉迷茫。
“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問完了,梨花站起來,直到此時,她才看清廖秋娘長發掩飾下的紅腫的臉。
對上梨花心疼震怒的眼神,廖秋娘苦笑一聲,落下淚來。
梨花抱住她,紅著眼睛道:“您別哭,無論您受了什麼委屈,三夫人都會替您做主!”
王家老太太就站在一旁,聞言氣道:“替你們做主?你們燒了我的房子,我還要報官呢!”
十歲的少爺王韫石連忙抱著她的胳膊勸道:“祖母祖母,您別急,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爹在殷家做事,她又是三夫人的人,反正這火已經控制住了,您就別報官了,鬧大了兩家還怎麼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