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是這麼說,但殷蕙感受著他的手,覺得他很需要。
沉默片刻,她低聲道:“您不需要,就怕王妃誤會我善妒,不許您收用丫鬟。”
魏曕頓了頓:“那就買兩個,安排在偏房,等我遠行了,王妃再問起,你便說是我不願帶包袱上路。”
殷蕙再也無話可說,仗著夜色掩飾,目光復雜地看著他下巴處的冷漠線條。
按照那十年裡魏曕的表現,他確實不喜歡用丫鬟,金盞銀盞夠熟悉了,也都小有姿色,魏曕也從未多看過她們一眼。
魏暘的孟姨娘那麼美,想來京城派去伺候兄弟倆的其他七位歌姬也都是美的,魏曕依然無動於衷。
拒絕了那麼多可以納妾的機會、無視了那麼多的美人,偏偏,他願意納一個守寡的溫如月做妾。
所以,魏曕對溫如月還是有情的吧,甚至隻對溫如月有情,她殷蕙若非因為燕王的命令嫁給魏曕做妻,少了夫妻的名分,可能有人將她打昏送到魏曕的床上,魏曕也不會碰她一下。
“不舒服,您別鬧我了。”
按住他的手,殷蕙用商量的口吻道。
魏曕挪開手,眉頭微鎖。
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抱怨過不舒服,即便是新婚夜,她都落淚了,也沒吭一聲。
殷蕙翻個身,背對他躺著,還裝成無意般踢到他的小腿,提醒他去自己的被窩。
提醒很管用,魏曕掀開被子出去了,甚至還幫她將背後的被角掩了掩。
殷蕙睜著眼睛,一時睡不著,不想去回憶一些添堵的舊事,殷蕙轉而去想周叔。
馬上就是冬月初七了,希望周叔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勸阻魏曕與馮騰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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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那十年?
魏曕能信嗎?就算信了,他還敢再把她當正常的妻子看待嗎?萬一找個由頭休了她,殷蕙就虧大了。
為了衡哥兒,為了殷家搭進去的兩百萬兩銀子,殷蕙也不會給魏曕休妻的機會。
第22章
因為提前得了魏曕的準話,知道自己每月出次門也沒什麼,至少魏曕不認為這是越規,這日初七,殷蕙就又來了錦繡樓。
周叔已經早早過來等著了。
天冷,錦繡樓的掌櫃劉曼娘給殷蕙準備了一個嶄新的紫銅小手爐,親自端來茶水,劉曼娘就退下了。
殷蕙捧著手爐,期待地看向周叔。
周叔嘆道:“夫人交給我的差事還真夠難的,那馮騰公子自幼痴迷武學兵法,幾乎是跟著馮指揮使在軍營長大,軍營裡的士兵們都服他,從未說過他的壞話,就算馮公子離開軍營,出來也都是以武會友,沒鬧過什麼龃龉起過什麼爭執,若三爺與他交好,夫人不必有任何擔心,馮公子品行端正,可以來往。”
殷蕙沒見過馮騰,聽了周叔的話,腦海裡便浮現出一道高大健壯、英姿筆挺的年輕武官的身影。
若馮騰毫無可指摘之處,她怎麼勸魏曕?
她難掩失望。
周叔見了,詫異道:“夫人是想聽馮公子的不好?”
殷蕙點點頭。
周叔猶豫了一下,咳了咳,對著敞開的門板道:“其實,馮公子處處都好,就是二十歲了,至今不肯成親,叫馮夫人操碎了心。這也沒什麼,隻是去年,咱們平城來了一個刀客,馮騰聽說後非要去與那刀客比試切磋,刀客知道他是官家少爺,再三拒絕,馮騰竟賴在刀客借宿的院子,說什麼也不肯走。”
“天黑了,看熱鬧的百姓都散了,誰也不知兩人到底比試了沒有,隻是第二天,有人發現馮公子與那刀客同床而眠,一屋子酒氣,於是就傳出了馮公子有,有龍陽之好。”
說到這裡,周叔飛快地看了一眼殷蕙,不知道夫人懂不懂什麼叫龍陽。
殷蕙懂,吃驚道:“隻是傳言,還是確有此事?”
周叔摸著胡子道:“後來馮騰公子也聽說了這傳言,很不高興,解釋說那晚他與刀客切磋了,不分勝負,兩人惺惺相惜成了好友,對酒當歌,喝醉了,他就直接睡在了刀客的房裡,總不能醉醺醺地跑回家挨馮大人罵吧,而且,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那種癖好,馮騰公子也開始相親了,隻是還沒看上哪家姑娘。”
殷蕙思索片刻,忽地笑了,對周叔道:“好了,咱們不提他了,上次的賬有幾處疑惑,您給我講講吧。”
周叔看著她俏皮的笑,莫名有種感覺,那位馮騰公子可能要被夫人算計了。
.
祖父最近不在平城,殷蕙離開錦繡樓後,又去了趟廖秋娘的烤肉馍鋪子。
將至晌午,小小的鋪子前排了長長的隊伍,廖秋娘與兩個女伙計忙得團團轉,殷蕙便沒有過去打擾,直接回府了。
前陣子魏曕素了太久,今晚又在後院歇了。
清洗過後重新躺下,殷蕙主動鑽到了魏曕這邊,頭親昵地枕著他的肩膀,一手抱住他的腰。
魏曕怕她亂動,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對著帳頂問:“怎麼還不睡?”
殷蕙:“睡不著,您呢?”
魏曕倒也不困。
殷蕙:“那咱們說說話吧?”
魏曕:“你想說什麼?”
殷蕙:“嗯,家裡沒什麼事,我想知道您在兵營當差都要做什麼,辛苦不辛苦。”
魏曕想了想,道:“早上所有營中將士都要操練半個時辰,我會巡視左右,看看有沒有偷懶耍滑的。操練結束,會與各級武官了解士兵的情況。有時會演練陣型,有時指點士兵們的騎射刀槍,有時與馮大人討論兵法,事情雜,但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辛苦。”
殷蕙:“聽說士兵都是硬骨頭,您這麼年輕卻身居高職,他們可服您?”
魏曕想到了他剛進衛所的前幾日,他是燕王之子,士兵們自然不敢當面對他不敬,但私底下肯定會議論。馮大人也清楚這點,便安排了一場騎射比賽,他與幾位千戶同場競技,他贏了。在兵營,士兵們畏懼權勢,對真本領卻是心服口服。
“我擊敗了幾位千戶。”魏曕簡單道。
殷蕙懂了,笑道:“您厲害,他們就服了。”
魏曕沒說什麼,隻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指頭,其實兵營最苦的是營房,沒有地龍隻能燒炭燒炕,他又不喜睡太熱的炕,屋裡總是冷,被窩剛進去的時候也冷冷的。
那個時候,他會想殷氏,會想跟她睡在一起。
她身子豐滿,抱著很舒服。
“兵營是經常讓人切磋武藝嗎?您也要上場與千戶們比武?”殷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問道。
魏曕:“士兵們每日都要安排對打,我很少下場,除非有人找我切磋。”
殷蕙驚訝道:“還有人敢挑戰您啊?您贏了還好,您若輸了,他們不怕您生氣?”
魏曕:“我沒那麼小氣。”
殷蕙抱緊了他:“刀槍無眼,我怕您受傷。”
魏曕:“我也沒那麼無用。”
說著,人就翻了上來。
殷蕙傻了眼,還沒說到最關鍵的地方呢,他怎麼就?
隻是今晚既然要演嬌妻,殷蕙也隻能小意配合。
好不容易完了事,又忍著冷氣洗了洗,殷蕙再次賴到了他的被窩。
魏曕翻個身,背對著她,拒絕闲聊的意思十分明顯:“睡吧。”
殷蕙用指尖輕輕戳他的肩膀:“三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魏曕:“何事?”
殷蕙:“我今天不是出門了嗎,跟周叔對完賬,我一時嘴饞,就帶丫鬟去買烤肉馍,那邊人太多了,排隊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提到了馮大人家的馮騰公子。”
提到馮家父子,魏曕轉了過來:“他們議論什麼?”
殷蕙往他懷裡鑽,暖和了,接著道:“他們說,馮騰公子好比武,卻又輸不起,每次找人比試,贏了自然好,一旦輸了,他就要一直糾纏對方,非要對方一次又一次地陪他切磋,直到他贏了為止。他們還說,曾經有個刀客贏了他,又不想比第二場,馮騰公子竟然賴到刀客的房間,與其同宿同眠,刀客不厭其煩,幹脆離開了平城。”
魏曕皺眉,馮騰竟然是這種人?
馮騰是馮指揮使的兒子,他早有耳聞,不過馮騰陪著馮夫人去給他外祖父祝壽了,還沒有回來,魏曕也便還沒有機會與其見面。
“三爺,您武藝好,馮騰公子有沒有找您切磋?”
魏曕:“他最近不在兵營。”
殷蕙:“怪不得,那等他回來,肯定會來騷擾您,到時候您可別答應他,輸了隻會長他的威風,贏了也要被他糾纏不清,您若夜夜都住在王府,他肯定不敢過來,可您住在兵營,他說不定也敢追到您的屋裡去,傳出去不好聽。”
馮騰不怕被人笑話,魏曕清高,他才不會讓自己牽扯到馮騰的笑料之中。
這便是殷蕙想到的法子。
果然,就聽魏曕在她頭頂道:“知道了,我不會與他比試。”
殷蕙找到他的手,勾住他的指頭道:“這可是您應下來的,咱們拉鉤,您不許食言。”
魏曕從不食言,隻是……
“你似乎很不喜馮騰?”
殷蕙心頭一顫,念頭飛轉,哼了哼道:“我與他無冤無仇,談何喜不喜的,我隻是怕他擅闖您的營房。”
魏曕:“擅闖又如何,他敢闖,我便打他出去。”
他還是覺得她的態度很是奇怪。
他起了疑心,殷蕙隻好再加一味猛料,悶聲道:“您沒聽說嗎,因為馮騰與刀客的那場傳言,有人懷疑,馮騰有,有龍陽之好。”
料太猛,魏曕的呼吸都變了。
殷蕙迅速溜回自己的被窩,嘟哝道:“我都是為了您好,哪怕馮騰公子沒那癖好,您與他保持距離也沒壞處。”
魏曕沒有回她。
次日,魏曕叫長風再去打探馮騰的事。
長風果然也探聽到一些有關馮騰與刀客共度的那一夜的風聲,事實究竟如何就隻有馮騰、刀客清楚了。
魏曕記住了。
過了幾日,早上魏曕來到兵營,就見指揮使馮谡身邊站著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武官,容貌與馮谡有六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