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春分’,‘秋歸’什麼的都好聽啊,而且你的微信頭像也是一隻蟬,你是喜歡蟬嗎?”
他承認,“嗯,喜歡。”
塗筱檸有點嫌棄,“這玩意兒長得那麼醜,你怎麼會喜歡啊?”她想想都起打激靈。
他把她勾得緊緊的,又說那句,“喜歡就喜歡了,哪兒那麼多為什麼。”
塗筱檸牽著他搭在自己肩上又懸空下垂著的手,“你這人哦,喜歡的東西總是與眾不同。”
他剛要接話,手機響了。
塗筱檸也不願意放開他,他就繼續摟著她用另一隻手接了。
塗筱檸聽他喚了一聲,“李總。”
這中國大姓,也不知是行裡眾多李總中的哪一個,還是行外哪個老總。
他嗯了幾聲,搭在她肩上的手驀然變得有些僵硬,雖然不易讓人察覺,可塗筱檸跟他心有靈犀,一下子就能感覺到。
她去瞧他,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眼神裡有轉瞬即逝的意味不明,在與她對視後又變得柔和起來,先前些許生硬的聲音也緩和了許多。
塗筱檸想,應該是工作上的什麼事。
電話並沒有持續太久,幾乎都是對方在說,他隻是附和。
“好,我知道了,謝謝李總。”最後他收了線。
塗筱檸從來不多問他的事,即便是工作,所以掛斷後她也不會追問是誰啊這種問題,她覺得男人,還是要給他一定的空間,不能什麼都管得讓他喘不過氣。
“我要去趟總行。”放下手機,紀昱恆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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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時候?”她現在已經對他去總行這種事習以為常了。
“一會兒就走。”
不過這句話還是讓她訝了訝,他這樣的說走就走也是少有,“這麼急?”
“嗯。”
她知道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了,也不敢耽擱,拉著他就往車那兒走,“去幾天啊?”
“待定。”
“那我趕緊回去給你整理東西去。”
“不著急,你好好開車。”
“嗯。”
回到家塗筱檸就給他拿行李箱整理起來,他就在她身後安靜看著。
“你機票買了嗎?”
“買了。”
“幾點的?”
“十二點。”
塗筱檸將他的襯衫平整疊放在箱子裡,有點心疼,她轉身去抱抱他。
“老公,要不百萬年薪咱不要了,錢夠花就行了,你太辛苦了。”
他手臂在她腰間收緊,“男人總是要多付出些的,再說這就吃苦了?跟很多底層勞動人民比,我這點算什麼,苦都談不上。”
塗筱檸悶哼,“我就是心疼你,你每天那麼忙,成天交際應酬,一個電話就去總行,A市C市來回飛得比我回娘家還勤快。”
紀昱恆笑了笑,“你這比喻挺生動形象。”又揉揉她的發,“我不在家你就回娘家住幾天,陪陪爸媽。”
她埋在他懷裡擺弄他的衣領,“嗯,確實好久沒回去了。”
他低頭輕啄她的額,拍拍她的背,“我去洗個澡再走。”
“好。”
洗完澡紀昱恆又在家逗留了會兒才走,塗筱檸要送他,他沒讓。
“我已經叫了滴滴,機場遠,大晚上的你一個人自己開回來我不放心。”
她隻得給他再整整西服,“那你自己當心。”
“好。”他推著行李開門。
“老公。”驀地,她喚他。
在他轉身的片刻她投入他懷裡,他穩穩接住。
她嗅著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熟悉又讓她沉溺,“很早之前我就想,每次你出門就這樣給你一個擁抱,可總是猶猶豫豫地不敢,生怕你不喜歡,可以後就算你不喜歡我也要每次給你一個擁抱,我要告訴你,不管外面再累多苦,我永遠在家等你回來。”
他俯身埋首在她頸間,“傻瓜,我怎麼會不喜歡。”
她又朝他懷裡靠靠,然後仰頭望他,瞳孔裡滿是他的影子。
“老公,我愛你。”她驀然說出口,在此刻無比清醒的狀態下。
屋內寂靜,他眼底也柔得無法言喻,他凝著她,說,“我知道。”
她摟住他的脖子又獻上吻,心底暗嘆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分開。
可最終還是要放他走,她在陽臺望著他獨自走出小區的身影,月光下她的眉目也逐漸濃稠。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去總行,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隱隱的不安,總覺得不像是之前單純的業務溝通那麼簡單。
他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揉了揉額,她就是這樣,他一不在就容易一個人胡思亂想。
凝凝神,她順手收了自己的睡衣,還是洗洗早點睡吧。
第112章
紀昱恆去總行的事好像單位沒人知道, 第二天上班趙方剛竟還在問老大怎麼一天沒出現,微信也不回。
塗筱檸在想難道不是業務上的事嗎?不然怎麼會連趙方剛都不知道?
晚上下班她給母親發了一條要回去的微信,然後先去醫院看婆婆。
婆婆今天精神狀態還不錯, 看她來很開心,不要護工喂飯了, 偏要她喂,像個老小孩。
塗筱檸坐下來耐心執起勺子。
婆婆視線一直落在病房入口, 塗筱檸順著看過去, 病房門虛掩著,隻有風吹過, 輕輕煽動著門在微晃。
塗筱檸用紙巾給婆婆擦拭嘴角,告訴她, “媽, 昱恆這兩天出差了,回來就來看您。”
“哦……”婆婆也沒說什麼, 隻是眸光暗淡了下去。
塗筱檸知道她很失落, 心裡也難受得緊, 又舀了一勺粥喂她, 她卻搖搖頭不要吃了。
“那我給您切個水果好不好?”塗筱檸又細聲詢問。
“不了,我想坐著躺會兒, 休息一下。”
婆婆輕聲說,有點困倦了。
塗筱檸給她掩實被子, 起身要去洗碗, 婆婆卻突然伸手拉住她。
“怎麼了媽?”
婆婆凝神望了她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讓昱恆,以後別那麼辛苦了。”
塗筱檸點著頭反握住她的手, 婆婆也緊緊攥了她一會兒,比平常的力氣都大一些,半晌才松開手,“你們要好好的。”
“好。”婆婆最近時常發出這樣的感嘆,塗筱檸也沒多往心裡去,就拿起碗又看了她一眼,“媽,我就去衝個碗,很快回來陪您。”
她點點頭,笑笑,“嗯,去吧。”
塗筱檸起身離開,像往常一樣去走廊盡頭的洗手池衝洗碗筷,她洗好擦幹然後捧著往回走,突然看到一堆醫生護士在疾步快走,嘴裡念叨著,“快快快。”
這種場面她看得心頭忍不住一緊,視線不由自主追隨著他們,直到他們走進了病房她渾身打了個寒戰,捧著碗筷的手開始微顫,因為他們跑向的正是婆婆的病房。
她幾乎下意識地開始奔跑,走廊上的嘈雜聲都不及她此刻凌亂的腳步聲。
站在走廊一旁的護工看到她就快步迎了上來,明明一滴眼淚都沒有說話卻帶著哭啼聲,嗓門高扯,唯恐別人聽不到,“哎喲紀太太啊!你前腳剛走吳老師就不行了啊!你快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塗筱檸像被當頭打了一棒,猛懵在原地,然後身體裡的五髒六腑像內傷發作,從隱隱作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鑽心刺痛得她要喘不上氣。
“你,你,”她咬著牙,恨不得把手上的東西全扔到護工臉上,“你胡說八道什麼!”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走廊裡過往的其他家屬都在看她,她長發凌亂,眼眶紅透,全身都在顫抖。
護工指著病房還在喊,“我沒胡說八道啊!不然你自己看啊!都上心電除顫儀了!”
塗筱檸失神地望過去,病房門被緊閉,圍了一群醫生護士,正在給婆婆做心髒復蘇。
手中的碗筷一下子摔落在地,那厚實的玻璃碗居然瞬間碎得四分五裂,塗筱檸隻覺得被澆了一盆徹骨寒的冰水,從頭涼到腳,皮膚上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
下一秒她就衝向病房,“媽!媽!”
外面的護士趕緊攔住她,“紀太太,你冷靜一點,不要影響我們搶救病人。”
“不行,我媽,我不能讓我媽一個人在裡面,我,我……”她已經語不成句,隻剩下難以自制的失控。
幾個護士抱住她,一直在她耳邊說,“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可她滿腦子隻有見婆婆,她明明剛剛還在跟她笑著說話,還拉她手,怎麼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還在推搡掙扎著,病房門突然開了,醫生走了出來,為首的那個是主治醫生,塗筱檸認得。
她一把上前緊拽住他的胳膊,也不顧什麼禮不禮貌了,聲音和身體均已晃晃巍巍,“醫,醫生……”
可她還沒能完整說出一句話,醫生直接對她搖了搖頭,他說,“紀太太,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塗筱檸眼神空洞地越過他看向病床,護士已經在拉白布。
她就像一隻高高飄在天上的風箏,突然牽扯的線斷了,晃晃蕩蕩,搖搖曳曳,然後猛得往下墜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松開了抓著醫生的手,兩眼一抹黑,就往後踉跄著地狠狠跌坐在地。
耳邊又是一陣嘈雜,有喊紀太太的,有來扯拉她的,她卻猶如抽光了所力氣,跟著心底隕落的某處再也站不起來,嗓間堵噎著,想哭竟也哭不出,就呆若木雞在地上坐著,像個傻子任人看。
醫院太平間,塗筱檸站在角落隻覺得更加沁涼入骨,冷得她不停地抖,連牙齒都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