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要拍會兒照,這裡有點熱,你們可以邊喝水邊等。”
塗筱檸對這個導遊印象還可以,就禮貌地接了,“謝謝。”
“不客氣,上午的事我已經跟旅行社說了,等回去後就把這次旅行費用退給你們,實在抱歉。”
他們處理事情的態度還不錯,塗筱檸也不是奇怪的人,不想佔人便宜,便說,“既然現在的行程我們參與了還是把下午的費用繼續算上吧。”
導遊搖搖頭,“上午的事我也有責任,是我疏忽了,這是我們旅行社的一點表示,希望不要
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你們這次旅行的心情。”
聽她這麼說,塗筱檸隻朝紀昱恆看了一眼,導遊則在繼續說,“我懷疑上午的事是船員,他很熟悉遊艇的結構才能快速逃離,但是不管怎麼樣,這種人不能代表我們全部的當地人,也希望你們不要因為這個不愉快對我們有偏見。”
看著她真摯的眼神塗筱檸相信她跟船員不是一伙的,其實她早就猜到是船員,不然怎麼會知道洗手間的鎖是壞的,又那麼湊巧知道船上的監控失靈了,隻是她沒有證據,當時又擔心旅行社跟他們是一起的就作罷了。
“大家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你們的旅行社的誠意我也看到了,但那艘船的問題不能到此為止,該曝光的我還是會在平臺上曝光,也希望你們旅行社謹慎跟他們合作。”但說話她還是很客觀。
導遊點點頭,“您的私人行為我無權幹涉,我的職責就是讓你們在旅途中心情愉悅,其他的我會跟領導傳達。”
塗筱檸沒再說話,正好有人靠崖岸太近了,導遊過去提醒。
人走後塗筱檸看向全程一言不發的紀昱恆,“你剛剛怎麼不說話?”
“你倒是耳根軟的很,人家說幾句就把事算了。”他總算開口。
“旅行社還算有誠意的,而且我也沒有受到實質性的侵害,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這時有巨大的海浪衝上來,打在岸石上,像疾雨打落在每個人身上,紀昱恆將她往後拉遠了些,“該投訴該曝光,一樣都不能少。”
她又被他帶走了兩步,“你對自己的事都能心慈手軟,對別人的事是不是更容易被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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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覺得導遊她們也挺不容易。”塗筱檸話到嘴邊又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了。
“你知道你還嫩在哪裡?”紀昱恆卻問了個無關的話題。
她搖搖頭。
“不夠冷漠。”
“可現在不是工作。”
“一樣,仁慈不是委曲求全,心軟也未必是好事。”
這個時候他仿佛變成了工作中不容靠近的模樣,他就是這樣,一口糖一塊玻璃渣的,又讓她琢磨不透了。
塗筱檸沒再爭辯,反正也說不過他,可能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別吧,有些觀點始終難以一致。
導遊又在吹
哨了。
“走吧。”她徑自走去,沒再拉他。
他們這一隊去碼頭的時候有些晚了,回程的船位置坐得差不多了,塗筱檸隻找到一個中間位置,紀昱恆則被人擠到了前面。
她還在糾結坐哪兒,導遊經過她身邊把她往那位置上一按,“有位置就坐吧,後面又有一隊人要來,到時候隻能坐船後面,就是不暈車的人坐著也會很難受。”
她突然看不見紀昱恆了,視線還在尋他,“可我老公在前面。”
導遊笑笑,隻當是新婚燕爾,“你老公不會丟的。”
話是這麼說,塗筱檸還是忍不住站起來繼續張望,紀昱恆也在往後看,兩人視線相遇後她才定了定神。
他被擠到了最前面,兩人隔了好幾排位置,人又多,周圍嘈雜的很,但此刻他們不用說話卻也能讀懂對方眼神似的,他示意她就坐在那裡,他坐前面,塗筱檸點點頭才又坐了下來。
她身邊坐著的是一對母女,女兒看起來比來時一隊的那個女孩還要小,一臉稚嫩,但因為船上的規定不能抱著孩子坐,她隻能坐在最裡面靠著窗。
“媽媽,看外面。”她作勢要站起來往窗外看,卻被她媽媽按住重新坐下。
“船要開了,你不能亂動哦,亂動了船上工作的叔叔會把你抓起來。”
她雙手搖搖,“我不要被抓。”
“那你坐好。”她媽媽整整她身上穿著的小救生衣。
她就真的坐好了,還朝塗筱檸笑笑,天真爛漫的表情讓她覺得非常可愛,她也對她微笑。
位置坐滿後船就開了,一開始還風平浪靜和來時一樣正常,開到半途就顛了起來,隻感覺船身一直在搖晃,然後上衝一下再撞掉在海面,連塗筱檸坐在中間都覺得背部在連撞座位靠背,有些疼。
“海上起風了,大家安全帶系好,坐穩在位置上,不會有事的。”有會中文的工作人員出來安撫。
但是這船晃的動靜越來越越大,身邊的小女孩害怕得要鑽進媽媽懷裡。
“媽媽,怕。”
她媽媽不能解開她的安全帶,隻能讓她斜靠著自己輕輕拍著她,“不怕,不怕,隻是起風了,一會兒就好了。”
船又在海浪中向上衝了一下,然後又重重落回海裡,下沉
的瞬間有些失重,有女士嚇得叫了一聲,船上不免開始恐慌起來。
塗筱檸之前在新聞裡看到過泰國旅遊的船隻突遇暴雨,然後船就出事了,一念及此她指尖就攥緊,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飄向前面去找那道身影。
他個高又坐在靠走廊位,一眼就瞧到了人,像是感覺到她眸光似的,他驀然回首,兩人的視線不期而遇,塗筱檸卻又像做賊心虛地移開。
旁邊的小女孩不安地蹬著腿想要媽媽抱,她媽媽哄著她開始小聲哼歌。
“寶貝,寶貝,我親愛的寶貝……”
她的歌聲帶著母愛的力量,讓塗筱檸也跟著慢慢鎮定了下來。
好在風圈隻有一陣,船又重歸正常,大家又說說笑笑起來,隻有塗筱檸暈船了。船上的窗戶因為剛剛的風全部緊閉了,天氣又熱,密閉的空間裡全是人,她坐如針毡,船又顛了幾次她差點吐出來,硬生生給憋住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到終點的,船一停她就衝了下去,站在岸邊對著海面狂吐,感覺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了。
這還坐的中間,要是真坐了船尾她還不懂會被折騰成什麼樣。
吐完了她蹲在原地埋著頭喘氣,直到視線裡突然多出一雙熟悉的白色運動鞋,她知道他來了。
她仰頭想看他,但正逢太陽下山,背著光她什麼都看不清,隻見他慢慢蹲了下來,單膝跪地,跟自己在同一水平線面對面。
他什麼也沒說,隻抬手替她拭去嘴角的不潔物,然後擰開礦泉水瓶遞給她。
塗筱檸木訥在原地,他的動作讓她感覺全身都跟蹲下的雙腿一樣麻了,心髒好像被猛烈撞擊了一下,許多事許多畫面像電影似的一並湧入腦海,一帧一帧的越來越快,那些閃爍的鏡頭裡有他也有自己。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聲音還沙啞著,這句話像沒過腦地問了出來,語落她自己都被驚到了。
他視線依舊落在她臉上,眸裡仍是看不出任何情緒,他說,“你是我老婆,我還能對誰好?”
作者有話要說:導遊的介紹來自百度百科。惡魔的眼淚,很美也很危險,如果大家去,請記得離它遠點。
第54章
是啊, 她是他老婆, 他還能對誰好?
塗筱檸垂了垂眸,接過他遞來的那瓶水, 喝了一口,看了看牌子, 莫名覺得有點澀。
“好些了?”他捋開她被海風吹得凌亂的碎發。
她點點頭。
“能站起來?”
她嘗試站起來, 但是腿麻了,她扶著碼頭的欄杆說, “讓我再緩緩。”
讓我再緩緩, 現在好像身體的某個角落比四肢更需要時間緩衝一下。
傍晚的海風比白天的要涼一些,吹得她也清醒了幾分, 那搖曳的心也像海上的船隻一樣終在歸向港灣的途中重回平靜。
他身伴在側, 她站了好一會兒雙腿才褪去了麻木。
“好了,走吧。”天幕已暗, 她整了整頭發。
“還要水麼?”他手中的礦泉水瓶蓋還松著。
她搖搖頭,然後邁步朝漸遠的人群中走,走了幾步他才跟上來, 像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人多,看著路。”
她嗯了一聲, 視線落在前方嘈雜的人群裡,突然說,“我讓你挺有負擔的吧。”
他腳步放慢,側眸看她。
塗筱檸的腳步也跟著變慢, 她踢踢腳下的石子,“我這人一無是處,毛病也多,在別人身上百年難以一遇的事情,我旅個遊都能碰到好幾樁,說起來可能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體質。”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我自己也知道我挺讓人麻煩的。”
她突然覺得他這樣的,跟唐羽卉那種才配對,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亦或是其他各方面,她甚至想如果是唐羽卉跟他來旅行肯定沒那麼多屁事,她既不會丟護照,也不會讓他被猴子抓,更不會懶人屎尿多地去在玩項目前上廁所遇到色狼,一定是一路都很順利妥當。其實別說dr的同事們了,她也覺得他跟唐羽卉挺配的,或許,她跟他一開始的衝動領證就是個錯誤。
他良久不語,看她踢了會兒石子才說,“你是有點糊塗。”
這話就像是默認了似的,她哦了一聲,也很自然地抽回自己手,“我以後盡量不麻煩你。”
“那你去麻煩誰?”他在身後問。
她不說話,隻管走,心想反正就是不麻煩你。
交叉口有突突車開過來,她沒注
意差點撞上,被他眼疾手快拉了回來,“讓你看著路。”
她怎麼聽都覺得他在責怪自己,更加自暴自棄,“你看吧,我說了在我身上一切皆有可能,這麼多人這車不撞別人非要撞我。”
“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靠,很多事情也隻是巧合而已。”
她撇撇嘴,“可是哪來那麼多巧合。”
所以他們的相遇是巧合,相親是巧合,婚姻也是巧合,是嗎?
又有船靠岸,人潮再次湧來,人聲快蓋過了附近的海浪聲。
在被人群覆蓋之時,他抬手扶著她的肩,緩聲告訴她,“我從來沒嫌你麻煩。”
她抬頭,“我嫌。”然後扭頭就走。
塗筱檸覺得這會兒的自己有點陌生,船上的毫無安全感再加上暈船弄得她情緒很差,讓她急需發泄,發泄她的小脾氣。
他的腳步聲一直緊隨其後,她走了一會兒發現不知道該去哪兒,嘆了口氣還是停下來等他跟上。
他又跟她並排了,像剛才未發生什麼,隻說,“你若不想投訴旅行社就不投訴了,隻是以後憐憫別人的時候先想想自己。”言語中還是他特有的深沉。
她看他一眼,終忍不住問,“其實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年齡上我也就比你小一歲,可我們同屆,上的課接觸的人至少在大學前是差不多的,你怎麼就比我心智成熟那麼多?”她知道學習環境是個重要因素,可是老成這種東西沒點社會閱歷不是一朝一夕能在人身上促成的,連饒靜都說看不透他。
人又變得多起來,他讓她靠裡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