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往常那樣吊兒郎當的語氣和姿態。
這裡燈光昏暗,餘諾瞅了眼他的側臉。看出他現在不想說話,餘諾也沒再出聲,也沒走。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就默默蹲在他的身後,這樣安靜地陪著他。
直到腳都蹲的發麻了。
陳逾徵掐了根煙,輕輕瞥她,“守著我幹嘛,怕我自殺啊。”
餘諾抿了抿唇,起身,在他旁邊坐下,轉過頭:“沒有…”
遠處比賽和觀眾的歡呼的聲音傳來,遙遠地好像有點不真切。陳逾徵靜了一會,突然問:“你失望麼。”
“啊?”餘諾愣了一下,“什麼?”
他自嘲一笑,“沒什麼。”
餘諾忽然想起,上次春決完,他們輸給OG,陳逾徵喝醉後,好像也問了她一模一樣的話……
餘諾醞釀了一會兒,右手悄悄伸進口袋,摸到一個東西,“我本來想給你一個東西,忘給了。”
“什麼?”
餘諾聲音很小:“之前在成都,我去了寺廟,然後…那天我許了兩個願望。”
陳逾徵盯著她,沒做聲。
餘諾攥緊了手上的護身符,停了一下,繼續說下去:“第一個,希望家裡人健健康康,願我哥所願皆成。”
他問:“還有一個呢?”
餘諾鼓起勇氣,把手上的護身符遞過去,“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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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逾徵垂下眼,看著她掌心裡的紅黃色荷包。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我希望,有一天,你,還有奧特曼,Killer,託馬斯,Van,你們能被所有人看到。”
陳逾徵沉默了。
“雖然今天你比賽輸了,但我不失望。陳逾徵,我記得你半決賽說過的話。”餘諾認認真真,眼裡沒有安慰,隻有信任,“你說你會贏下所有人,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以後能做到的。”
昏暗的樓道裡,兩人近的呼吸可聞。
餘諾的聲音輕柔堅定,每一個字卻重重的,全部敲在了陳逾徵耳裡,心裡。
“有一天,Conquer一定會被所有人記住。”
第34章 (你哥拿的冠軍,我也會拿到…)
OG跟對方的頭號種子加賽一場, 淘汰賽持續了五個小時,最終,LPL以三勝兩負的戰績擊敗LMS, 殺進決賽。
當解說喊出比賽結束那一刻, 後臺休息室裡一掃剛剛的沉悶, OG的領隊喊了一聲,其餘人也自發地鼓起掌,一片歡呼。
連應佳佳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等前面打完比賽的OG回來, 有幾家自媒體來休息室, 準備賽後採訪。齊亞男找了一下陳逾徵, 發現他不在, 問小應:“陳逾徵人呢?”
小應也找了一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齊亞男:“算了, 讓Killer和奧特曼去採訪吧。”
各個戰隊挑了兩個選手,和教練一起在採訪席上成一排。
採訪開始前,工作人員把話筒遞到他們面前的長桌上。教練拍了拍奧特曼的背, 壓低了聲音:“把頭給我抬起來, 知道丟人就下次好好打。”
……
……
比賽結束後,晚上十點,TG發布了一條微博。
@TG電子競技俱樂部V:
很抱歉輸掉了今天的比賽, 讓大家失望了。非常對不起為我們加油的粉絲們,接下來的決賽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微博發出去之後, 其他三家戰隊, 包括OG,都在這條微博底下替他們加油。
前幾樓下來, 除了一些解說, 還有粉絲和路人恨鐵不成鋼的評論:
【如果後天跟LCK打還這麼拉跨,TG你給我記住, 千裡馬常有,你媽不會再有。】
【雖然你比賽輸的很醜,但你道歉的速度是真的快。】
【不想看道歉,隻想你們爭口氣。】
【春季賽輸給OG都沒覺得這麼丟人過,多虧了別人幫你打了第五把,不然你們在巴黎就直接原地解散吧。】
【後天也不求你們能贏了,別輸的太丟人就行了。】
【唉……Conquer雖然秀,但是他打法是不是太激進了?感覺很容易上頭,敢抓敢死,不過也能理解,雖然有天賦,但新人沒大賽經驗。賽後好好復盤,打好接下來的比賽吧,別給LPL賽區丟人了。】
*
此時,酒店裡。教練領隊和戰術分析師給他們進行復盤,從BP開始,臨時支起的小白板上寫滿了今天TG和LOT那場比賽裡失誤的地方和細節,“我們戰隊的風格喜歡打架,但要記住,愛打架不等於無腦莽,並且你們缺點很明顯,地圖資源不愛控,出現失誤的時候弄不明白怎麼應對,導致對方把優勢越擴越大。”
房間裡靜悄悄的,氣氛略顯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復盤到到Van失誤後,奧特曼和陳逾徵下路被0換2抓死的那一波。
教練點名批評他們:“我知道你們著急,但是落後的時候最忌諱急吼吼找別人打架,越打越上頭,越上頭比賽走的越遠。當其他路出現問題,你們就要格外小心,意識強一點,尤其是還是優勢路的時候,能慫就慫。打比賽該縮的時候就縮,不要總想著還能操作一下,最後能打贏才是最重要的。”
奧特曼低下頭,“對不起,是我太弱了。”
教練:“這是一個團體遊戲,不是個人問題。而且你實力其實能發揮的更好,你不要總是這麼沒自信。”
Van也反省了一下:“我不該強行越塔的,當時和LOT打的太放松了,我的鍋。”
陳逾徵沉默。
教練嘆口氣:“今天輸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當給你們一個教訓吧。我很早就告訴過你們,任何國際賽上的對手都很強,不能輕敵,不能放松警惕。今天輸給LOT,就當給你們的傲慢上了一課。”
整場復盤完,教練看了一下時間:“行了,你們先去訓練吧,找找狀態,離後天的決賽也不遠了,時間抓緊。對了,Conquer你單獨留一下。”
等所有人走出小房間,教練走到陳逾徵身邊坐下,“怎麼,又不講話了?”
當初就是教練把陳逾徵挖來TG打職業,對他有知遇之恩。
陳逾徵低聲道:“今天是我的問題。”
“不止你有問題,全隊都有問題。Conquer,我知道你自信,你也確實是我帶過最有靈氣的選手,不論是操作還是風格上,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苗子。”
“但是有時候,自信過頭了不是一件好事,你要清楚,LPL有天賦的新人每年都有,但是有的人像流星劃過,最後泯然眾人。有的站到了巔峰。”
“但是每一個成功的選手,他們都能在戰隊最困難的時候,一個人扛著隊伍往前走,而你,現在還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
看著陳逾徵,教練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單獨留你嗎?因為你現在是TG隊內默認的隊長,我不能當面批評你,我要讓你的隊友全身心信任你,無論是賽場上,還是賽場下。而你,要在這種壓力下快速成長,直到成為了能扛著隊伍往前走的人,才不會辜負他們對你的信任,懂嗎?”
教練拍了拍陳逾徵的肩膀:“萬丈高樓平地起,我知道你卯足了勁兒想拿冠軍,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以後不會比別人差的,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行了,沒事了。”
教練站起身,“你要是心情不好,出去走一圈散散心,走完就回來訓練。”
*
和向佳佳回到房間,餘諾在微信上和付以冬聊了一會天。國內外有時差,付以冬問她怎麼還沒睡。
餘諾:「有點睡不著。」
付以冬:「因為今天TG輸了?」
餘諾:「有一點這個原因,但也不全部是……」
付以冬:「你跟你那個弟弟怎麼樣了,有進展嗎?」
餘諾回想了一下這兩天發生的事,回復付以冬:「好像有一點進展了」
付以冬鼓勵她:「可以啊,打算啥時候表白?」
餘諾老老實實地回:「暫時還沒這個打算,再等等吧,我有點不敢。」
還在等付以冬的消息,微信聊天界面的左上角出現了一個1。她滑動一下,發現是陳逾徵發來的消息。
Conquer:「睡了沒」
餘諾:「還沒」
Conquer:「下來,陪我走走」
餘諾看了看時間,打了一行字又刪了,問他:「現在嗎?」
Conquer:「酒店門口等你」
餘諾起身下床,拿起手機,披了件外套。
正在拿ipad看劇的向佳佳注意到她,問了一句:“諾諾,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啊?”
餘諾正在穿鞋,抬頭回答她:“嗯。”
“啊,要我陪你嗎?你一個人多不安全呀。”
她穿好鞋站起來,“不用了,我馬上就回來,應該就在酒店附近走走。”
向佳佳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瞅了瞅,轉頭跟餘諾說:“外面好像有點下雨了,你帶把傘吧。”
餘諾:“好。”
坐電梯到一樓。
餘諾下來的匆忙,隨手拿了一件寬松的外套披著,裡面隻有一條睡覺穿的白棉裙。打了大廳才發現溫度有些低,她走到門口,用目光搜尋著陳逾徵。
一下就在來往的人群裡發現了他。
陳逾徵微微垂著頭,就站在大堂旁邊的拱廊旁。酒店裝飾的燈很有法式風味,灰色和金色為主,明亮又璀璨,映照著他的側臉,顯得很清俊。
陳逾徵身上隨便套了一件海藍色的衛衣,深色的牛仔褲,白色板鞋。他身旁有株人高的綠植,襯得皮膚很白。
賽場之外,餘諾見他穿最多的就是隊服,或者是T恤短袖。
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陳逾徵這麼穿,還挺有少年氣的,跟她們學校的男生差不多…不過轉念一想,他年紀本來就很小。
聽到腳步聲,陳逾徵抬起眼皮,倦怠地掃了她一眼。
餘諾走過去,“怎麼了?你們沒訓練了嗎?”
“等會。”
餘諾點點頭,跟著陳逾徵往外走,問:“那我們去幹嘛?”
“走走。”
她哦了一聲,主動把傘遞出去:“外面下雨了,我帶了一把傘下來。”
陳逾徵站在臺階上,撐開傘,轉頭。看她一動不動,他說:“過來。”
傘是臨時帶的遮陽傘,面積有點小,兩個人打的很勉強。餘諾不得不跟他靠近,但肩膀又時不時碰撞到。她悄悄往旁邊退開。
陳逾徵沒說什麼,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一點。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餘諾發現他舉著傘的那隻手臂袖口到肩處全部都被雨水打湿了,深深的藍色暈染開。
餘諾忍不住出聲提醒:“陳逾徵,你把傘給你自己多打點,後天就要比賽了,別淋感冒了。”
陳逾徵:“過來點兒。”
餘諾躊躇一會,腳步挪了一下,聽話地靠近他。
凌晨的氣溫有些低,她哈出一口氣,面前霧蒙蒙的。餘諾見他一直不說話,隻能主動找話題:“你心情還好嗎?”
陳逾徵:“差不多。”
餘諾也跟著沉默了,想不出該說什麼,說多了其實也沒用。
這種時候隻能靠陳逾徵自己調整。職業選手就是這樣,比賽有輸有贏,不可能一直一帆風順,有低谷有巔峰,謾罵和鮮花都是一路的。
漸漸地,雨下的有點大了,離酒店已經走了一段距離。
他們隨便找了個路邊小店的紅色的遮雨棚,站在下面,等著雨勢變小。
有股涼氣順著小腿往上鑽,餘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把手揣到口袋裡取暖。
她剛想開口問他要不要回去,就聽到陳逾徵說:“今天那句話,再跟我說一遍。”
餘諾沒反應過來,“什麼話?”
他提示她:“Conquer有一天…”
餘諾恍然大悟,連忙打斷他:“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是哪句了。”
他話止住。
餘諾憋了一會,到底還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問:“為什麼要我再講一遍?”
陳逾徵表情淡淡的:“我想聽。”
餘諾:“………”
她咬了一下唇,“好吧,那我…我醞釀一下。”
陳逾徵看著餘諾,右手摸出手機,摁下錄音鍵,靜靜等著她。
在巴黎濃重的夜幕下,下雨的路邊,水珠從棚頂砸在腳邊,開出一朵透明的水花。
餘諾仰起頭,語速放慢,一個字一個字的,把下午的話跟他又說了一遍。
說完,又等了一會,見陳逾徵沒反應,餘諾小心翼翼地問:“可以了嗎?”
“可以了。”餘諾點點頭。
她琢磨了一下,總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要我說這個幹什麼?”
陳逾徵把手機放進口袋:“不是說了嗎,我想聽。”
餘諾:“……”
她有點不好意思,心裡又控制不住地泛出喜悅的小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