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殷耳後一炸,整片後背忽然一陣發毛——病房的門居然開了?!
場景有點恐怖,但她在抬頭的瞬間就本能地調整好了表情:“陸先生?您好?”
陸麟淵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她,臉上笑得很柔和:“沒事怎麼跑到療養院來?”
楚殷頓時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她表情未變,神情是恰到好處的驚訝:“過來看人——您也是?”
陸麟淵盯著她笑了。
這丫頭也是運氣好,居然能讓她碰上樓道裡沒人看守的時候,那幾個手下不知道死去了哪裡——不過,也沒關系,一個女人而已。
眼前這個是,屋子裡那個也是。
女人都是一樣的動物。
獵人先溫柔靠近,獲取她們的信任,然後一點一點滲透進她們的生活,被依賴,成為她人生中不可失去的存在。然後——再把她狠狠摔進泥土裡,踩上幾腳——最後,成為那個唯一願意向她伸手的人。
多簡單啊,隻不過是一個長期的細致活兒。
“收益”卻比付出大得多。因為……獵人甚至可以讓獵物背棄她原本的一切。
陸麟淵眼前這小姑娘,和當年的蘇毓敏一個年紀……而且現在楚家剛剛破產,楚殷的身份一落千丈,正是可憐的時候。
就算親愛的侄子現在不太好猜心思,但陸麟淵對她依然很有興趣。
陸麟淵微微笑了,注視著楚殷,用很遺憾的語氣:“我聽說你們家出了點事,現在一定很難過吧。上次是不湊巧,今天居然這麼有緣在這裡遇見了,不如……”
——“不了。”
——“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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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竟有種如出一轍的冷漠。
陸麟淵的眉心忽然一跳,而同一時刻,楚殷悄悄縮了一下肩膀。
——狗男人怎麼來得這麼不巧!
她剛下完手!
陸麟淵心思立刻一轉,剛剛揚起笑容看向遠處走來的身影。就在這時——他頭頂的燈忽然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那個圓盤從天花板上、垂直加速下落,然後“咣幾”一聲!
——重重地砸在了陸麟淵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
楚殷一邊心虛,一邊暗爽:……啊啊啊!正中紅心!!!
剛才陸麟淵對著她假惺惺的時候,楚殷實在沒忍住摸了劇本,把【頭頂的燈落在他臉上】這句話裡邊的“落”改成了“砸”!
現在看,這個變態小叔沒有狗男人那樣的男主光環——說砸就真的砸了!
嗨呀爽……!!
讓你再侮辱女性!!!個臭垃圾!!
陸麟淵痛呼一聲,沒忍住說了句髒話。他捂著鼻梁,抬手衝陸缜擺了擺:“別擔心,我沒事。”
陸缜走過來,視線卻是先掃過楚殷。
還好,沒被砸到。
而且……小姑娘像是為了避免尷尬,把臉側到了一邊。從陸缜這個角度看,她的蘋果肌稍微嘟起來一點,抿著唇,臉頰上窩著一個小渦渦。
陸缜眼睫輕輕一顫,隨即眼底露出一絲微末的笑意,然後視線才不著痕跡地移到陸麟淵臉上:“您沒事?”
陸麟淵臉色痛苦,顯然有事,他鼻梁都快被砸斷了。
他手底下的人這時候才匆匆冒出來,自知闖了大禍,連忙把神色難看的陸麟淵扶走。
就在擦肩過去的時候,陸缜忽然開口道:“小叔,以後這邊我來就行,您不用再這麼費心。”
聽了這話,楚殷難得在心裡和狗男人同仇敵愾:對!垃圾玩意離別人媽媽遠點!guna!
陸麟淵捂著鼻梁,眉梢神經質地挑了挑。
陸缜轉頭看他,神色很平靜:“我已經和院長聊過了,以後交給我就好。”
陸麟淵留在療養院的人,陸缜會慢慢清理幹淨。雖然他發現得已經太晚太晚,但至少,不會再讓陸麟淵繼續下去。
……其他所有事情,也一樣。
陸麟淵眼睛微眯,然後才笑了笑:“當然,你小子,這本來也是你該做的。”
陸缜點頭:“小叔辛苦了。”
陸麟淵終於被人架走了。
走廊裡再次空曠下來。
……
陸缜先去病房外看了一下蘇毓敏,然後才轉回身。
楚殷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
從停電那天之後,在楚殷的世界裡,陸缜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今天是她一腳踏入了上輩子的事情裡,又撞見了很多上輩子不知道的事情。
現在對面看著另一個當事人,心情有點……說不出的微妙。
陸缜偷偷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緩,聽見自己用正常的音調問:“你怎麼在這兒?”
楚殷頓時一陣心虛。
她偷偷跑過來看蘇毓敏這件事不能讓陸缜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應該知道蘇毓敏這個人!
楚殷抬手摸了摸鼻尖:“……過來看個人。”
陸缜控制好了情緒,才慢慢把視線放到她臉上。他的瞳色深黑淡漠,薄薄肌理之下的心髒卻跳得很重。
是你和我。當年的你,和當年的我。
……明明他們都記得。
但強烈的愛恨隔著一道時間的河,怎麼也不敢輕易開口。
陸缜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世界依然在叫他閉嘴,磋斷神經的痛苦也記憶猶新。
他耍了很多心機才把她引導到這裡,但其實也並不知道楚殷能看出多少,能繼續往下探究多少。
但陸缜已經很慶幸。也知道自己半點不能著急。
能對面相望,好好地站在這裡。她沒離開,他也沒殘廢,捂著各自千瘡百孔的心髒,也是一次新生。
“人看完了嗎?”陸缜輕聲問。
楚殷在猶豫:“啊。”
其實是她心裡那點正義感在作祟。
楚殷在想……她到底要不要告訴陸缜啊?
怎麼說呢?說你小叔其實不是個好東西,他對你母親幾乎是在精神虐待,說你以後別讓他再接近她了。
——但是,她要怎麼解釋?
說我碰巧來到療養院,碰巧來到這一層的這一間病房外,碰巧看到你的親小叔和你的母親抱在一起,還十分玄學地聽到了你小叔在你母親耳邊的低語。
……說出來鬼才信。
她可不是想幫陸缜——狗男人又不需要她幫。楚殷就是看到這種情況很不爽,就算剛才用燈砸了他的臉,一想到這老變態恐怕已經這樣做了很多年,她就生理性地不適。
楚殷面露糾結。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寸寸表情都落在陸缜眼底。
一點點給他希望。
發現了嗎,能猜到多少?……
頭頂的燈沒了,這一處的走廊有些昏寂。陸缜微微垂眼,鴉黑的瞳孔藏著一點光亮。
楚殷最後決定,還是不能說。她寧願自己多關注一點,也不能讓陸缜看出什麼。
她把手背在身後,道:“還沒,我現在去看。”
陸缜眼中的光黯淡了一點,但隨即笑起來:“好啊。”
楚殷轉身要走,陸缜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沒忍住:“楚殷,你的那個男……學霸朋友,為什麼不陪你來?”
楚殷頓住,半側過身,說:“下次吧。”
陸缜還在笑,但笑意發苦。
他是真的犯賤。他對楚殷根本毫無防御能力,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心髒痛。
楚殷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柔軟的茶色發尾在眼前一晃,陸缜的心也跟著跳空了一瞬。
他忽然渴望證明,這世上再沒有人如我和你。
魏鶴鳴不行,顧秋澤也不行。
哪怕這羈絆是你試圖殺了我的心。
那也,繼續,殺啊。
楚殷很鎮定,往走廊深處走了一些。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又響起他的聲音。
“就這麼走了,”陸缜聲音微微發抖,“燈怎麼辦?”
不是……你弄掉的嗎。
第51章 吃顆糖吧
少年隱晦地說,世界上恐怕隻有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來處, 你的過往, 你的一切,而別人不會懂。
愛過, 恨也濃烈。但無論如何也沒有人再像我和你一樣,關系深刻至此。
所以能不能……別看別人。
楚殷的腳步瞬間一頓。
陸缜再次深吸了口氣。
嫉妒使人失智。他原本不想這麼早問出來。
他原本也隻是模糊的猜測。能猜到突然掉下來的燈, 和天上掉的刀片、忽然爆炸的籃球、破碎的玻璃門、過分湊巧的雨夾雪……有種近似的熟悉。
但陸缜並不知道她具體能影響到什麼程度,又是以什麼形式來影響身邊的事物。
所以他這句問話很模糊, 可以有不同的回答方式。
楚殷在這點上思路和他出奇同頻。
——狗男人發現什麼了??
好吧, 這個燈突然砸下來的感覺確實……有那麼一絲熟悉……
但按理說, 一個沒有覺醒自我意識的書中人物,真的能想到這麼怪力亂神的東西嗎?陸缜就算是男主, 也應該不知道這世界是一本書,更不知道有人能改劇情。
楚殷飛快地揣摩了一下這句話, 發現意思十分模糊, 簡直就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要是下意識反駁, 陸缜說不定可以猜出更多東西。
陸狗!陰險狡詐!!
半秒之間楚殷的腦袋裡閃過很多念頭, 她微微側過身,表情帶一點詫異:“幹什麼, 要我賠?”
之前乖學生的馬甲掉了也就掉了,這個最要緊的馬甲她必須穿好。畢竟一路走來她搞陸缜那麼多次,還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心虛。
現在陸缜肯定也沒有真的猜出什麼,之後需要再謹慎點。
陸缜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麼,於是按住了躁動的試探的心。
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狠。眼下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也需要一點時間,把楚殷的“超能力”測試清楚。
陸缜開始有種感覺,在冥冥之中應該有某種因果。上輩子在他……後,不知道世界是如何運行下去的。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回到了這一年,或許世界給楚殷的那一份優待,暗合著運行規則中的某種邏輯。
他很期待一切與她有關的可能性。
陸缜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個碎了一半的圓盤,低頭笑了一下:“不用,我賠。”
楚殷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確實挺窮的。”
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勁:“——但這燈不應該是院方賠你……”
說完差點咬著舌頭。
掉進了狗男人的邏輯陷阱,默認燈掉下來和他們有關——楚殷反應過來之後瞬間改了口:“嗯不過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陸缜點頭:“好。”
這次她離開的背影沒有那麼絕情,低著頭走得很快,似乎想趕緊逃離現場。
陸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然後才收回目光。
楚殷大概不知道,託她的福,陸麟淵大概要花費一段時間,去整理自己的臉。
這些時間,陸缜不會浪費。
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才能早點幹幹淨淨地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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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殷後來又自己偷偷去了療養院兩次,確定陸麟淵那老變態真的沒有再過來,才稍微放了心。
她不知道陸缜會不會警惕陸麟淵,但至少蘇毓敏這邊他親自安排人看管的話,情況總歸是好了很多。
——可惜,上次那個燈要是再大點就好了!直接給陸麟淵砸成腦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