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跟秦母說話時還憋著, 等眼睛被許寧青一擋住就不行了, 委屈心疼一股腦的都漫出來。
常梨都不記得上一次在別人面前哭成這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許寧青第一次真實的手足無措, 擡手捧著小姑娘的臉, 指腹蹭掉她眼淚,無奈的低笑:“怎麽就哭了。”
常梨扒開他的手,往臉上隨便一抹:“沒哭。”
“行,沒哭。”許寧青食指摸了摸她下巴, “掉的是金豆子。”
常梨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哭, 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便索性扯了張紙巾鋪在眼睛上,把車座放下去, 仰著腦袋頂了張紙巾不給他看。
許寧青低笑, 移開眼繼續開車。
車廂內兩人都沒說話,隻不過時不時常梨就會發出些尷尬聲音, 哭多了就打哭嗝,一聲接著一聲。
她煩的重新坐起來, 一把扯下臉上已經暈開兩塊圓形濕跡的紙巾,頭發淩亂披在肩上, 翹了一撮呆毛, 哭的眼角緋紅, 模樣又有點惱:“好煩!一直打嗝!”
像個小瘋子。
許寧青將車駛出路口,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頭發理順了, 噙著淡淡笑意說:自己跟自己瞎生什麽氣。”
常梨輕輕哼了聲,重新靠回去,看著車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
她重新抽了張紙擦幹眼角的眼淚,尾音還有點發顫:“現在去哪?”
“z大啊。”許寧青理所當然,“明天不是就要上課了嗎。”
常梨頓了頓,咬了下下唇,低著頭說:“可是我今天不想回去了。”
許寧青側頭:“明天早上沒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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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課,但是可以早點起床去學校,反正就隔了一條街。”常梨輕聲說,“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許寧青知道她想的,散漫問:“是想和我多待一會兒還是想陪我。”
常梨看著他,認真回答:“想陪你。”
“怎麽,怕我回去以後跟你一樣哭鼻子嗎?”許寧青好笑問。
常梨沒回答他,許寧青又偏頭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看著車窗外,眼眸被光線映照的清淩淩,漂亮纖細的指尖一下下點在腮幫。
美的像副畫,隻一眼,她眼角拉扯出的那一抹緋紅便成了他心頭的朱砂痣。
車水馬龍的街道吹來的風是暖的,機械女聲正播報前方路況,車子開過z大繼續往前。
許寧青牽著常梨,打開門開燈。
“還有難受嗎?”許寧青問。
“嗯?”
他沒答,直接俯身,額頭抵著常梨的額頭,鼻息交錯間有些熱。
常梨正準備換鞋就被他拉過去,這會兒一隻腳踩著拖鞋,另一隻腳踮地,姿勢別扭地被他抱在懷裏。
許寧青貼著她額頭,低聲:“好像沒在燒了。”
出了剛才那事,常梨都忘記自己白天還在生病的事了,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怏:“沒難受了,明天可以不打針。”
“再去打一針吧,別又升上來了。”許寧青說。
兩人換好鞋進屋,許寧青坐在沙發上,手臂用力,把常梨拽過來。
她沒站穩,往前一撲,發梢掃過他的臉,手臂撐在他肩膀上,成了跪坐在他身上的姿勢。
常梨愣了愣,近距離的看著他。
許寧青垂著眼,雙手環在她腰間,慢慢收攏,將她緊緊抱進了懷裏。
兩鬢短短一茬的頭發紮在常梨脖頸處,又刺又癢。
她呼吸一窒,忽然感覺到,許寧青在很輕的顫抖。
停頓兩秒,常梨回抱住他,摸了摸他頭發,輕聲說:“我在啊。”
許寧青緩緩舒出一口氣,維持著剛才的動作沒動。
常梨雖然年紀小,不過的確知道分寸,這種情況都不會去問他怎麽了,也不會說些安慰勸解的話,就這麽安靜的抱著他就足夠。
許寧青今天進病房看了秦頡。
纏滿紗布的手腕,從中暈出的血跡,蒼白無血色的臉,讓他有那麽一瞬間非常清晰的回憶起了秦玥倒在他面前時的畫面。
說實話那個畫面於他而已其實稱不上什麽陰影,但那一刻的確讓他感受到了深重的無力感。
很不好受。
“許寧青。”過了許久,常梨才細聲慢氣的叫他名字。
你是在哭嗎?
常梨想問,但沒能問出口。
“你什麽時候知道秦玥跳樓後有人朝我身上潑髒水的?”
他忽然開口道,語速平緩,和平常說話差不多,仿佛那點細微的顫抖都不存在。
“之前去你公司的時候你秘書告訴我的。”她說完又擔心許寧青會怪秘書多話,又補充道,“她以為那時候的事我都知道了,就跟我提起。”
那時候許寧青告訴她這件事時,沒告訴她自己遭到的那部分。
許寧青眉梢微擡:“後來怎麽也沒跟我說?”
“這有什麽好說的。”她小聲道,“又不是什麽開心的事。”
的確不是什麽開心的事,許寧青笑了笑,結束了這個話題,他摟著常梨的腰坐起來一些:“餓不餓,晚飯也沒怎麽吃。”
“還好。”
許寧青:“可是我還真有點餓。”
常梨從他身上滑到沙發另一邊:“那去做點吃的,吃面條吧,這個我會做。”
“你做?”
“對啊。”常梨認真說,“我做的面條應該還是能吃的。”
兩人之前去超市買過一些食材放在冰箱裏,常梨打開冰箱,翻翻找找一陣才發現之前買的面居然是意面,她隻會煮水煮面。
“我們沒有買最普通的那種嗎?”
“沒。”許寧青看她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麽,笑道:“我來燒。”
“你會嗎?”
常梨站在冰箱前扭頭,許寧青就站在她身後,挨的很近,一扭頭就看見他流暢的下顎線條和突起的喉結。
許寧青伸手,胸膛貼著她後背,從冰箱拿了盒切丁牛肉:“沒試過,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
“那你網上查一下怎麽做吧。”常梨又從水果盒中拿了兩顆小番茄出來,“這個到時候可以擺盤擺漂亮點兒,你快查一下,不然花時間做出來不能吃更餓了。”
許寧青嗯了聲,將牛肉丁放到玻璃碗中,加上澱粉和色拉油,摸口袋發現手機在外面客廳。
“梨梨,幫我去拿下手機,在我外套口袋裏。”
常梨趴在一邊廚臺上看著他處理牛肉,男人一雙手修長漂亮,她有點移不開眼,也懶得動了,一手枕著腦袋,另一隻手從兜裏抽出手機遞給他:“你拿我的查吧。”
許寧青洗了手擦幹,撈起手機點開搜索app。
“這個就這樣抓嗎?”常梨在一旁託著腮,伸手捏了兩下加了料酒的牛肉丁。
“嗯。”許寧青淡淡應了聲,忽然目光一頓。
搜索記錄裏跳出常梨前不久的瀏覽痕跡。
-豐胸的辦法
-冷熱水交替洗澡真的有用嗎?
……
“……”
許寧青:?
常梨忽然也意識到了自己手機裏的搜索記錄還沒刪,蹭的擡頭看向許寧青。
兩人對視片刻後,許寧青垂眸輕笑出聲,常梨耳朵開始發燙。
“你閉嘴。”常梨先發制人。
許寧青笑得更厲害了,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下,搜出意面的做法,把手機放到一邊,又往玻璃碗裏撒了些黑胡椒。
“沒事。”他含著笑意,“現在這樣挺好。”
“……”
常梨採用冷處理的辦法,這人越是理他說的就越來勁。
許寧青倒也沒繼續說什麽調侃,勾了下唇,方才沉下去的情緒被掃蕩的幹幹淨淨,心情非常愉悅的做完兩盤意面。
“出來吃。”許寧青拿了兩副筷子。
“哦。”
許寧青大概上輩子真是個廚師,就這麽懶懶散散的看了眼菜譜就做的很好。
常梨原本沒餓也很快就吃完。
她靠在椅子上,摸著肚子舒出口氣:“好飽。”
許寧青擡眼,悠悠道:“飽了我們來說說你手機的問題。”
“……”
“大晚上的洗澡就是因為……”他停頓了下,“這個?”
常梨壓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低著頭裝沒聽見。
沒人理會也不影響許寧青發揮,他兀自笑了笑,抱著常梨到一邊沙發上,身子傾靠過去,把人半壓在沙發上。
常梨腦袋抵著沙發扶手,眨著眼看他:“你幹嘛。”
“想要那樣也不一定要洗冷水澡,還有其他的辦法。”
“什麽?”
他眯了眯桃花眼,笑了一下:“想試試?”
常梨看著他表情,忽然意識到他說的其他辦法是什麽,又羞又憤的:“許寧青!”
他笑著總算止了這話題。
而另一邊的常家,常老太太自陪著傭人去過醫院後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常知義瞧了她一會兒,摘下老花鏡收起報紙:“出什麽事兒了?”
常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捋了一遍邏輯。
她活到如今這個歲數,又生活在這充滿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的商圈裏,年輕時遇到的事多了去了,有些事一眼就一清二楚的。
今天在醫院梨梨和許寧青那個狀態顯然是不太對勁。
可她又覺得難以置信,之前隻當他們兩人相處的好,如今再回想起來,梨梨那個性格,鮮少會對人表現的這樣過於親昵。
“我今天在醫院看到梨梨和寧青了。”
常知義:“誰生病了?”
“梨梨有點兒感冒。”常老太太若有所思,“你以前有沒有覺得梨梨和寧青關系有點不對勁兒?”
常知義淡聲:“怎麽不對勁了?”
“我今天看到兩個人在醫院裏還牽著手,有說有笑的,看著挺……那什麽的。”
她沒說完常知義也已經懂了她話裏的意思,愣了下:“你是說他們倆在談戀愛?”
“看著像。”
“這寧青之前不是還三天兩頭的上花邊新聞嗎。”
雖說他的確是欣賞許寧青,可要是和自家寶貝孫女安在一塊兒還是不免猶豫,“這雖說澄清是假的,可萬一裏邊兒還有個把件真事呢?”
常老太太雖然心底也不怎麽認同這事,可聽他這麽講陳湉兒子又不滿:“你前幾天還跟我這誇他呢,說以前誤會了他,現在就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