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車,陳潛讓才問了剛才一直覺得奇怪的事:“你跟剛才那人怎麽了?”
“誰?”常梨沒很快反應過來。
“你小叔叔。”
“剛才還叫人小叔叔呢, 現在就變成‘那人’了。”常梨睇他一眼,聳了下肩道,“我的暗戀失敗告終,也從他家裏搬出來了,以後不纏著他了。”
陳潛讓挑眉:“你還會纏著別人啊。”
常梨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陳潛讓大剌剌的攬著人肩膀,身子靠過去一點:“沒事兒,咱們繆斯女神愛慕者都排出國門了,那算個屁。”
常梨笑起來:“什麽繆斯女神?”
“你啊,怎麽樣,是不是特別適合你。”
許寧青出國出差三天,回住處先洗了個澡,便準備回趟許宅,卻在剛要出門時堪堪收住了腳步,而是轉身走向了之前常梨住的房間。
小孩走以後許寧青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也沒有再進去過,隻是家裏固定有人過來打掃,那間房後來也打掃過。
床褥疊的整整齊齊,窗簾拉在兩側,看上去明亮敞淨。
許寧青又想起機場時,那個男生攬著小孩的肩膀邊說邊笑往外走,他第一次騰起一種說不出具體的感覺。
仿佛是自己所珍視的寶貝被憑空搶了去。
這種感覺在常梨剛剛搬出去時還不算強烈,到機場那一刻才攀升至頂點,讓許寧青非常煩躁又不舒服。
除了機場那一幕,更讓他覺得煩躁的是,自己心緒漸漸開始不受自己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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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寧青一直以來活的自由散漫,對其他人也沒什麽要求,寬以律己寬以律人,所以鮮少真正生氣動怒,過的像個道行高深的酒肉和尚。
可常梨和那人站在一起的畫面讓他非常不爽。
他知道這原因也很簡單,就叫做佔有欲。
一個,在他27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玩意兒。
許寧青擡手按了下眉骨,緩緩舒出一口氣。
他擡起頭,忽然看到對面桌上放著一個東西,許寧青走上前拿起來。
那是一個毛茸茸的灰色兔子掛墜,許寧青記得之前常梨是把它掛在書包上的,估計是離開的時候落在這了,後來被打掃阿姨放在書桌上了。
許寧青看著掛墜片刻,而後將它揣進了口袋。
除夕夜,陳湉大概整日閑在家裏無事,把家裏上上下下布置地像個紅燈籠,看上去非常沒有審美趣味。
許寧青一推門進去就被玄關屋頂上的紅燈籠穗穗擋了視線。
“……”
什麽破玩意兒。
陳湉迎出來:“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念念和江妄都比你來的早!”
時念念是許寧青表妹,而他和江妄最初的關系是高中同班同學兼狐朋狗友,隻不過現如今又有了新一層身份——妹夫。
許寧青換了鞋走到沙發邊,一垂眼就看到了秀恩愛的兩人,時念念如今在醫學院讀研,正拿手機看別人發來的一張病歷圖,江妄摟著她挨的極近,跟她一塊兒看,時不時還低語幾句。
辣眼睛。
許寧青輕嗤一聲,對江妄諷道:“看的懂麽你。”
江妄擡眼,輕哂:“你懂什麽。”
陳湉拿著水果出來:“怎麽沒帶梨梨一塊兒來?”
許寧青:“常老爺子都回京了,她還來這兒幹什麽。”
“也是。”陳湉點點頭,“這小姑娘父母也對她不怎麽上心,好在是她爺爺奶奶回來了,不然難不成還要一個人過年呢。”
許寧青一頓,揣在口袋裏的手攥了下那個兔子吊墜。
很快便上桌吃飯。
陳湉偏頭問時念念:“你們結婚也有段時間了吧,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時念念一頓,臉上發燙:“啊,還早呢,我們還沒想過這個。”
陳湉緊接著話鋒一轉便指向許寧青:“你呢,跟江妄一個年紀的,人家都結婚了,你看看你,連帶回家給媽看看的女孩子都沒有。”
一旁許久沒說話的許承也跟了一句:“之前你們公司找的那個代言人,是你女朋友?”
許寧青淡聲:“不是,緋聞都是她底下的公司炒作的。”
許承皺了下眉,擡頭:“哦,那別帶這樣的姑娘回家。”
陳湉:“得了吧,你還挑呢,我看你兒子就沒想過要跟誰結婚。”
“……”
吃過飯,許寧青跟江妄去了屋外抽煙。
寒冬臘月,屋前的樹杈都掉落的光禿禿,天色也暗的快,這天空氣倒不錯,這會兒夜色中已經有了隱約的繁星點點。
“問你個事兒。”許寧青彈了彈煙灰說。
“什麽。”
“你當初怎麽追的念念?”
“死皮賴臉唄。”江妄笑了聲,側頭,“怎麽,你要追誰。”
“不追誰。”許寧青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說,“就是之前住我家那個小孩,最近跟我鬧脾氣呢。”
關於常梨江妄從前就聽說過,畢竟這個圈子頂端的人就那麽幾個,自然互相認識。時念念回國後不久江妄和她還見過許寧青一回,當時便看見了常梨,也算見過面。
他知道的比大多數人要多點兒,還知道許寧青家裏那小孩還在追他。
江妄揚了下眉骨:“你做什麽了?”
“你別管我做什麽了。”許寧青不耐煩道,“時念念生氣的時候你怎麽哄的。”
“哦。”江妄笑了笑,非常不要臉,“我老婆從來不跟我生氣。”
“……”許寧青眉心一跳,“滾。”
作為專業紈绔,一群人自然是不可能跟父母親戚度過除夕夜,除了個別幾個跟溫香軟玉一塊逍遙去了,其他人便早約好了局。
許寧青剛剛結束出差,原本不想去,卻在在機場看到常梨後煩躁的又決定去了。
隻不過提前讓人別把地點定在嘈雜惱人的地方。
許寧青走之前還問了江妄要不要一塊兒去,結果這人就說除夕夜得陪老婆一塊兒過。
簡直是時時刻刻不忘惡心人。
除夕夜,北京過年的氛圍很濃,廣場上已經拉著線綴滿一個個各色的燈籠,商家還紛紛推出了相應的活動,傍晚開始下雪這會兒也積起了薄薄一層。
路邊都是一家三口或是情侶。
許寧青忽然想起飯前陳湉說的。
他把車停在店門外,沒多猶豫,找到常梨的微信,給她發過去一條信息。
——在家過除夕嗎?
他在車上等了會兒少女也沒有回複,於是便先進了店。
他看了眼範孟明發來的包廂號,輕車熟路的走上二樓。
綾香閣位於整家爵士酒吧最好的位置,二樓轉角口,三面壁,另一面正好可以看見臺上的表演,是老板特意留給這群太子爺的。
隻不過這些太子爺顯然沒那個興致去欣賞這麽正經的爵士樂。
許寧青進屋的時候幾人已經開始打牌了,房濟和周漸祁旁邊還坐著兩個姑娘。
“喲,許總您可總算來了。”房濟擡眼揶揄道,“怎麽那常家小孩兒都走了,你還是這麽難約啊。”
許寧青沒答話,將大衣交給侍從,扯了把領帶,撚開兩顆扣子,懶散的坐下來,渾身氣質欲到爆炸。
對面一局牌結束,其中一人起身把位置讓給了許寧青。
許寧青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側頭點燃,兩頰微凹深吸了口,火光乍然一亮,他呼出一口煙,將剛發好的牌拿起來。
周圍人調侃房濟、周漸祁兩人道:“叫你們出來打牌,你們倆倒好,直接帶人過來了。”
房濟咬著煙,含混道:“你們要是喜歡我倒也可以跟你們引薦引薦,她們倆都是一個畫社的,周圍漂亮姑娘多的是。”
許寧青到這才有了點表情,擡眼往對面兩人身上看了眼。
房濟捕捉到他目光,笑道:“怎麽,你也有興趣?”
許寧青輕輕哼笑了聲:“沒,你自己當心著點兒腎吧。”
“及時行樂嘛。”房濟說,“你說你前段時間是因為家裏有小孩不好行樂,這她現在走了可不是重歸豐富多彩成人夜生活了,我怎麽聽說你年關還出國去談了個合作呢?”
許寧青淡淡“嗯”了一聲,不動神色的打出了手裏最後四張牌。
“臥槽?你什麽時候把牌打光的?”房濟驚了。
許寧青輕勾唇:“你及時行樂的時候。”
後來又來了幾把牌,許寧青今晚上手氣不錯,手邊的籌碼越堆越多,中途看了眼手機,常梨還沒回複他。
房濟連輸幾局,把身側的女人打發到一旁坐去,新一局剛發完牌,包廂內唯一兩個女人聚在一塊手指往一層方向指,還不時交流幾句。
房濟掃了眼,不以為意問:“你倆看什麽呢。”
其中一個女人回答:“看到兩個我們美術圈裏很有名的小畫家,特別有天賦,獲獎無數。”
另一人說:“我都沒想到他們倆原來還認識啊,陳潛讓家不是在上海嗎?”
“我前幾天看到他直播了,聽說要參加了這次z大的冬令營所以才過來的吧。”
其他人對這沒什麽興致,便也沒說什麽,倒是今晚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許寧青聞言擡了擡眼,順著那兩人的目光看向一樓。
便看到了小姑娘坐在吧臺前,面前擺著一杯琥珀色的酒飲。
外套擱在旁邊的高腳凳上,穿著件寬大的白色衛衣和鵝黃色的背帶褲,坐在這樣的爵士酒吧內顯得年紀愈發小,也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而她旁邊還坐著一個男生,今天機場上見到的那個。
許寧青輕蹙了下眉:“你們認識她?”
“啊?”兩個女人早就注意到許寧青許久,沒想到他還會主動跟她們搭話,“認識啊,是個很厲害的小畫家,叫陳潛讓,粉絲還挺多的。”
許寧青:“不是,那個女孩兒。”
“哦,那個也是天賦型小畫家,之前還蟬聯了名古屋的一項油畫大賽的金杯,好像叫常梨吧。”
衆人聽許寧青主動問人本就挺稀奇的,如今又聽到了常梨的名字,紛紛都朝一樓看去。
而許寧青直接起身下樓。
他沒穿大衣,裏面隻一件白襯衫,松散又不垮的墜在肩上,閃動的鐳射燈光打下來時甚至能直接看清襯衣底下的緊致腰線。
男人長的也的確優越,一路穿過人群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目光。
他徑自走到吧臺,直接把酒杯從常梨手中搶過來。
他掃了眼,聞到酒味,認出來是長島冰茶。
男人面色不善,掰著小姑娘肩膀把人拉過來,聲音也沉:“大晚上的喝度數這麽高的酒,還要不要命了。”
酒吧內燈光炫雜,等常梨託著腮看向他時,許寧青才發現她臉頰紅撲撲的,就連眼睛都已經不是很清明。
常梨就這麽託著腮,歪著小腦瓜看了他好一會兒,纖細的食指伸出來指著他,說話還有點兒大舌頭:“你腫麽長的這麽像許寧青。”
許寧青黑臉看了眼常梨身後的那男生,又看向常梨,壓著火放軟了聲線:“我就是。”
“你就是?”常梨皺起眉繼續盯著他,“……好像還真是。”
又過了兩秒,小姑娘坐在高腳椅上開始往前小幅度挪動,她個子矮,坐在高腳椅上時雙腳完全離地,隻能迷迷糊糊靠身體的慣性與重量從椅子上滑下來。
許寧青看著小孩張開雙臂,身子往前傾,又怕她摔著,忙把酒杯推遠了點,主動迎上去抱她。
結果還沒抱進懷裏,小姑娘直接一巴掌甩過來。
非常雷厲風行,還帶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