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在前面,身形高瘦,看不見臉,也就愈發顯得冷淡疏離,常梨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覺得他像是一輪遙不可及的月亮。
雲淡風輕,清冷皎潔。
她吸了吸鼻子,緊跟著走進屋。
兩人沉默著,常梨也沒跟他說話,直接走進了自己房間。
餅餅正趴在床上中央睡覺,常梨坐在床腳看了它一會兒,而後起身把水盆裏的水倒掉,換了新的一碗。
她把行李箱從角落裏拖出來,又把衣服全部拿下來,跪在柔軟的地毯上把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去。
她隻開了一盞夜燈,房間裏亮起一簇昏暗的光線,照亮少女半邊臉。
她唇角下墜著,看上去委屈又可憐,眼圈一點點泛紅,黑夜融掉僞裝,最後一滴眼淚終於啪嗒掉在行李箱上。
許寧青一推門進去就看到這一幕。
他輕皺了下眉,遲疑道:“小鬼。”
常梨一愣。
許寧青輕手輕腳走進來,捏住常梨微涼的手腕把人拉起來,他坐在床尾,把人也拉到身邊坐下。
他手臂環過她肩膀,沒用力,在那樣子的夜晚卻像是再親昵不過的懷抱。
“對不起。”許寧青低聲說,“是小叔叔不好,不應該這麽說你。”
男人嗓音又變回了從前那樣,疏散中還帶著親昵與哄,聲音有些沉,又磁又啞,很溫柔,“也不應該兇你的,小叔叔跟你道歉。”
常梨在他的話中,眼淚根本止不住,一顆顆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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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是個愛哭的人。
最起碼也幾乎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哭過,隻偶爾會自己躲起來掉幾滴眼淚。
常梨抹了抹眼睛:“嗯。”
“我呢,今年都已經27歲了,可能過兩年就得考慮結婚的事了,而梨梨還在讀高中,很多事情都還不懂,你應該是和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一起去成長,而不是跟我這樣一個27歲的老男人。”
許寧青笑了笑,揉了把她的頭發,“這樣子你也太虧了。”
許寧青第一次把話攤開來講。
常梨心跳如雷,卻又忽然想起周綺衿的話。
——像他們這樣的男人啊,就喜歡不粘人又懂情趣兒的,不是你這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
“我懂的。”常梨低著頭悶聲說。
“嗯?”
“你那些朋友,說的話,我都聽的懂的。”常梨臉開始發燙,忍著別扭一字一頓的說,“我也可以的。”
她補充,“隻要是我喜歡的人,我也可以的。”
許寧青反應過來她說的可以是什麽,方才慵懶的模樣散開,眉目微沉,還沒來得及訓,撐在床上的手腕突然一陣刺痛。
男人“嘶”了一聲。
常梨詫異低頭,方才那些低落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
“啊啊啊啊啊!!餅餅!你快撒嘴啊!!!!”
肥貓倒是很快松嘴了,呲牙咧嘴的看著許寧青憤怒的“咪”了一聲,常梨不知道餅餅發什麽瘋,平日裏雖說是個高冷公主範兒,不愛搭理人,可咬人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怕它又咬人,忙託起它肚皮把它關進了籠子裏。
她又跑去把燈打開。
男人手腕上被戳了兩個牙印兒,還有些紅,擦開了點皮。
皮膚冷白,看上去些許觸目驚心。
常梨自責死了,忙拉著人走進衛生間,拽著他手腕放到冷水下沖。
“怎麽辦?現在醫院還開著嗎?”她手足無措,慌忙翻出手機自言自語道,“哦,醫院應該是開著的,等一下啊小叔叔,我馬上去叫車。”
許寧青捏住她手腕,咬了下牙:“沒事,不用去醫院。”
“不行的,萬一狂犬病了呢。”
“……”許寧青挑了下眉,“你的貓沒打疫苗嗎?”
“打是打了,可萬一呢……”常梨跑出去拿起床上的手機,叫了輛出租車,披上外套,拉著許寧青下樓。
車已經等在樓下了。
許寧青給認識的醫生朋友打了電話,沒去醫院,而是去私人診所。
“喲,這是怎麽了?”司機看常梨著急慌忙的樣子問。
“他被貓咬了。”常梨說,“叔叔麻煩您開快點兒,我怕他一會兒半路狂犬病發病了。”
司機朝許寧青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
“……”男人嘆了口氣,拎著少女的後領把人拽回來,“別嚇人。”
“師傅沒事兒,您開車吧。”許寧青說。
“你還疼嗎?有沒有覺得發熱?”常梨盯著他問。
“沒。”許寧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還沒跟你說完呢,剛才說什麽可以呢,你才幾歲,小姑娘不能這樣子。”
常梨沒料到話題突然之間又轉了回去,“唔”了一聲。
許寧青側著頭閑散看她:“小鬼,以後不管是對哪個男的,都別說那樣子的話。”
“為什麽。”
“因為你不需要。”許寧青耐著性子揉了揉她的頭發,“你爺爺奶奶寵著你長大,不是為了讓你去這麽跟男人說話的。”
常梨沉默看向他,男人目光淡淡的,頭發似乎也才剃過,修的很利落,眉目愈發突出。
“要是讓我知道你以後再對哪個男人說這樣子的話。”許寧青湊近她一點,悠悠道,“我就把你抓回來,再把你小男朋友揍一頓。”
常梨:“…”
作者有話要說:隻能說!餅餅幹的好!!!
狗男人的好日子沒幾天了!!
以後還是固定每天21點更新!下一章今天晚上九點!
千字收益榜漲的8錯,謝謝大噶!
第22章
很快就開到了那家私人診所門口。
常梨付了錢跟司機道過謝後,便扶著許寧青走進去。
“你這扶老爺爺呢。”許寧青含著笑, 聲音松散, “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腿斷了。”
他又回到了從前對她的那副樣子, 漫不經心又慵懶, 完全拿她當小孩子逗。
幾個小時前的隔閡似乎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打破了。
常梨感覺到,他們之前又變成了從前的樣子。
原本是她不希望的,如今卻反倒是送了一口氣,許寧青冷著臉說跟她說話實在是太難受了。
至少, 至少, 她現在還有繼續麻煩他的理由吧。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
等到許寧青說的那些都不再是理由, 等到她畢業,長大, 不再是他們口中的“什麽都不懂”。
“你怎麽這麽晚過來了。”醫生打著哈欠從樓梯走下來, 身上還穿著睡衣。
許寧青擡手,輕描淡寫:“被咬了。”
這醫生也顯然見多識廣, 平靜“哦”了一聲,而後才睜開點眼睛看見了許寧青旁邊的常梨:“嗯?”
常梨眨眨眼, 禮貌對他笑了下。
醫生走過去,彎腰, 湊到常梨面前:“你咬的?”
常梨:“……”
許寧青:“……”
許寧青不耐煩的“嘖”了聲, 把人從常梨面前扯開:“貓咬的。”
“哦。”醫生點點頭, 扭頭走進一旁的診療室,“有出血嗎?”
“有點兒。”
“被野貓?”
“不是不是。”常梨從許寧青身後探出腦袋,“是我養的貓, 前段時間剛打過疫苗的。”
醫生揚了揚眉,託著長音“哦”了一聲,顯得不懷好意。
常梨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個點許寧青被她的貓咬傷,似乎是挺讓人浮想聯翩的,她瞥了一眼許寧青。
男人不耐煩的看著他:“差不多行了啊。”
醫生一笑,便也不再說這事兒:“沖過水了沒?”
“沖了。”常梨忙回答,“大概有三分鐘。”
“再去沖一下,我去拿針劑。”
診療室一邊就有水龍頭,常梨拉著許寧青的手放到水下,湊近了看了下,隻剩下淺淺兩個牙印,倒沒有剛開始時那麽恐怖了。
“對不起啊。”常梨小聲說。
許寧青側頭:“什麽?”
“餅餅咬了你嘛,我替它跟你說的。”常梨低著頭,“她平常挺乖的,嗯——好像也不是,也會抓我咬我,但都不會很用力的,也沒有這樣出血的狀況過,它可能大晚上的被你嚇到了。”
許寧青淡淡“嗯”了聲。
“它也幾乎沒見過你,可能把你當成什麽半夜進女孩子房間的變態了吧。”
“……”
“不過還好,你把針打了,過幾天——”常梨聲音很輕,有些怏,“反正等我爺爺那我的臥室弄好了我就搬過去了,你和餅餅就相忘於江湖了。”
“……”許寧青聽了這句才有些表情,垂眸看著小姑娘的發頂,“真要搬過去啊。”
“什麽?”
“沒,這事不急,反正我那空著也是空的。”
沒一會兒醫生便重新出來。
打疫苗很快,常梨向來不敢看紮針,背對著看著另一邊,直到許寧青甩了甩手拍了她一下才扭頭。
因為這個小插曲,再次到家時已經到了淩晨,常梨第二天被鬧鐘吵醒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當初和沈齊打架的事最後因為他突然轉學也解決的很潦草,可監控視頻裏常梨把人腦袋重重往桌角上磕的事卻是做不了假。
上午兩節課後的升旗儀式最後就是常梨的檢討時間。
小姑娘幹淨漂亮,校服穿的規矩整潔,個子不高,紮了馬尾,額角有毛茸茸的碎發,站在主席臺前,看上去非常人畜無害。
然後常梨拿著檢討紙說:“我對我把沈齊的腦袋往桌角撞的行為感到非常後悔,雖然挑事兒的是他,可我也不應該直接動手,所以我想在這裏跟沈齊同學說聲對不起。”
頓了兩秒,臺上的少女聳了聳肩,補了一句,“可惜他已經轉學了。”
“……”
常梨高三回來上課之初是在學校裏火過一把的。
她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也懶得理了,不過學校貼吧首頁裏的確飄了好幾天關於她的帖子。
畢竟她高二一整年都在學藝術課程,學校如今高一高二的之前都沒見過她,現在還悄悄給她冠上了“校花”的稱號。
相關的形容詞也都是漂亮、可愛、氣質好一類的,結果今天就突然在大家面前讀檢討,挺出乎意料的。
“我們的校花姐姐也太酷了吧,受欺負就自己打回來,難怪不需要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