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簡幸?”
簡幸苦笑,“可能有事。”
陳煙白慌了,攥緊簡幸的手,“你不舒服嗎?哪裏不舒服?”
大抵是陳煙白施了力,簡幸這一瞬間忽然就站不住了。
她雙腿發軟,頭也昏昏沉沉的。
實在沒忍住,她借力倒在陳煙白身?上,臉順勢埋進?陳煙白的脖子?。
她一偏頭,耳道裏的血全流到了陳煙白肩頭。
陳煙白嚇得大喊:“簡幸!”
簡幸聲音很虛,但還是笑了一聲:“沒事,我可能就是發燒……”
話?沒說完,簡幸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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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結局篇
“什麽叫腦瘤?怎麽可能是腦瘤?我們家閨女一直吃得好穿得好!怎麽會得這種病!”
診室裏, 簡茹像天塌了一樣。
她不停地糾纏醫生,一遍又一遍地說:“醫生,醫生你再仔細查查!你再仔細查查啊!我們家閨女還要考大學呢!怎麽能得這種病!”
“她不僅有腦瘤, 還有很嚴重的抑鬱症,神經壓迫也非常嚴重,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孩子平時總會出現間歇性?頭疼,甚至短暫性?的失明,你們做家長的太不上心了, ”醫生最痛恨這種亡羊補牢的行為, 臉色很差地說,“現在知道她要考大學了, 平時怎麽不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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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鬱症?
簡茹徹底懵了, “什麽抑鬱症?她一個小孩, 什麽抑鬱症?她才多大?她生活裏除了學習什麽都不用為難?她為什麽會得抑鬱症!”
醫生對簡茹這種無知反應早已經習慣,他?擺擺手指使實習生來給簡茹講解。
可是簡茹哪裏聽得進去半句話,她一把推開實習生,沖向門外?。
陳煙白和秦嘉銘都在門口,秦嘉明站著, 陳煙白蹲著。
醫院不讓抽煙, 陳煙白就叼著。
沒有煙霧, 可她眼睛卻被?燻得通紅。
簡茹走向陳煙白,秦嘉銘攔在陳煙白前面。
他?不再禮貌地喚簡茹阿姨, 冷眼相待。
簡茹也沒什麽脾氣和他?計較,她像忽然老?掉一樣, 嗓子很啞地問陳煙白:“她什麽時候抑鬱的。”
陳煙白一句話不說。
簡茹開始粗喘氣,她又問:“她為什麽會抑鬱!”
陳煙白還是不說話。
簡茹眼眶終於眼淚, 她試圖去拽陳煙白,她彎著腰,聲?音也軟了下來。
她求陳煙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陳煙白笑了。
她起身,撥開簡茹的手。
她沒哭,可眼睛並沒比簡茹好到哪裏去。
她盯著簡茹,一字一句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的,你??了這條心吧。”
簡茹崩潰大喊:“憑什麽!為什麽!我是她媽!我是她媽!是我生的她!是我養的她!是我辛辛苦苦把她供到現在的!”
她坐在地上,捶地,捶自己。
問醫生,問陳煙白,問天,問自己。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
也沒有人能回答她。
簡幸是後半夜醒過來的。
她感覺自己從來沒睡過那麽久了,久到一睜眼,有點精神恍惚,分不清到底身處何處。
她才稍稍扭一下頭,就感覺手被?人攥住了。
簡幸看過去,看到了趴在床邊的陳煙白。
陳煙白的妝全花了,一睜眼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她看到簡幸睜眼,表情?比簡幸還迷茫,想要張口說什麽,卻又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隻能用力地攥簡幸的手。
非常用力地攥。
簡幸小聲?說:“疼。”
陳煙白一下子落了眼淚,眼淚幾乎瞬間就爬滿了整張臉。
她隨手拿手糊了一把,發現不起什麽效果,就幹脆放任不管。
她一邊哭得淚眼模糊,一邊啞著聲?音問簡幸:“哪兒疼?要不要我去叫醫生?”
簡幸怔怔地看著她,忽然覺得整個人在無限往下墜。
她茫然地看了眼周圍,一片白茫茫。
是醫院。
又是醫院。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陳煙白卻固執地追問:“你哪兒疼?哪裏疼?頭疼嗎?”
簡幸看著她,問:“我頭怎麽了?”
陳煙白沉默。
簡幸不再追問,她隻是一瞬不移地盯看陳煙白的眼睛,反握住她的手。
這次輪到陳煙白覺得疼。
可她沒有喊出來。
就那麽忍著。
簡幸等了很久,沒等到陳煙白開口。
直到腦子裏傳來神經性?疼痛,她猛地松開了陳煙白的手。
陳煙白低下頭,眼淚瞬間打濕了簡幸的手,和簡幸手下的被?子。
簡幸能摸到指縫間的濕漉漉的。
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年後這幾個月。
整個和縣都是濕漉漉的。
她疲憊地舒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陳煙白察覺她舒氣,眼淚掉得更兇。
她開始喊簡幸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像在替簡幸鳴不平。
又像在替簡幸質問些?什麽。
為什麽呢。
她明明已經找到方向了。
她明明快要解脫了。
她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了。
隻是差那麽一點點而已。
“簡幸,”陳煙白一抹眼淚,悶著鼻音說,“沒事的,醫生說可以先?保守治療,以後會慢慢好的。”
簡幸睜開了眼睛。
大概是怕病房太悶,窗簾沒有完全拉上,窗戶也開了一條小縫。
五月份的天,風不輕不重的。
像沉默的海。
簡幸想到雨果那句話。
說人的心,隻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一滴水了。
這叫麻木。
她當?時看到這句話時,是在暑假。
她最麻木的時候。
她每天晚上都覺得自己睡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不能完全上岸。
海水就蔓在她鼻間,耳道,嘴邊。
淺淺一層,卻已經足以不能讓她呼吸。
可是後來,她又在那個冬天,看到餘華那句:或許總要徹徹底底絕望一次,才能重新再活一次。
她想,冬天的雪不管多厚,總會在春風吹拂下消失不見。
那她就再忍忍吧。
她都已經忍了。
簡幸默不作聲?,掉了一滴眼淚。
真是太可惜了。
她還是為生活,掉眼淚了。
她再次閉上眼睛。
反正這天,再也不會為她亮起。
同?一個夜晚,簡茹在家裏,沉默地,發狠地看著堂屋裏供奉的那尊觀音。
她還記得那一年,滿山香火氣味,有人攔下她一家,說她的女兒,是個沒有愛情?的命。
因為愛情?會要了她的命。
不如?就供一座觀音吧,日日虔誠,管教約束,從源頭規避。
簡茹不信。
又不敢不信。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害怕的。
從簡幸很小的時候,鄰居誇她女兒臉又小又白,眼睛黑得像葡萄,一看長大就能嫁個好人家。
後來,小姑娘開始學會交朋友。
先?從小女生開始。
可她害怕。
她害怕呀。
她不讓她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
她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簡茹忽然大步走向觀音,一把拿起,狠狠砸在地上。
她嘶吼著,質問觀音:“到底是哪裏不對!我還要怎麽做!還要我怎麽做!”
呂誠跌跌撞撞從簡幸屋裏出來,他?手裏拿著簡幸明天要用的幹淨的毛巾。
他?咬著腮幫子,隱忍著問:“你這是做什麽!”
“我做什麽!我想殺人!”簡茹喊,“我辛辛苦苦養一個女兒我容易嗎!”
呂誠不想聽這些?。
他?轉身重新回簡幸的屋裏,他?小心翼翼給簡幸整理簡幸大概需要的東西。
等他?出門要走的時候,他?又看到簡茹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要把碎掉的觀音粘在一起。
碎片把她的手劃破,血流了滿地。
她像不知痛一樣,手忙腳亂地粘,最後發現無法粘到一起,又把碎片抱在懷裏哭。
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是她親手把那個少年,送到她女兒身邊的。
也是她親手,把她推到那個少年世界裏的。
因為還要高考,簡幸最終選擇保守治療。
呂誠也回到了簡茹家裏,他?住在姥姥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