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能看清徐正清的臉,徐正清大概也覺得她表情很醜。
其?實在這段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心動?裏,簡幸很少遺憾什麽, 因為?她知?道這隻是年少的一段過往, 未來?也許某一天,她就能輕描淡寫用兩個字“算了”概括掉。
可是這天的陽光, 還是成了她這個夏天, 遺憾的開端。
七號八號高考, 和中因為?用做考點,學校不得不給學生?放兩天假。
早上九點,簡幸坐在家裏的書桌前打開了一張語文試卷,十一點半,手機鬧鈴響起, 她收了試卷。
扭頭才發現呂誠和簡茹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 簡茹就在院子裏, 不知?道在蹲著擺弄什麽東西。
簡幸看了眼桌子一角的手機,大腦空白?了一瞬。
緊跟著, 簡茹喊了一嗓子:“手機響了!看看怎麽回事!”
簡幸僵在了椅子上。
等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抓起手機,她本想放進兜裏, 猶豫了一下又想放進抽屜,抽屜開了一半又覺得不行。
像一隻無頭蒼蠅, 處處碰壁。
慌亂中,簡幸起身,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屋裏“砰”的一聲響仿佛敲在了她的神經上。
她看著倒地的椅子,手機攥得死死的。
簡幸比誰都清楚這屋裏並沒有什麽百分百安全的地方,但她必須留下這個手機。
不管以什麽樣的方式。
就在這時?,呂誠說話了:“沒什麽,鬧鈴好像是,已經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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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幸目光還在倒地的椅子上,她手用力得幾乎麻木,每一寸肌膚都緊繃得發疼,但她又放松不下來?。
房門?被?呂誠敲響,“什麽倒了?砸到自己了嗎?”
簡幸緩緩擡起視線,隔著房門?,她仿佛看到了呂誠小?心翼翼的動?作和表情。
這一刻,簡幸心底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簡茹說得沒錯,她不是什麽乖孩子。
她的離經叛道在骨子裏。
院子裏簡茹又喊:“多大人?了,又毛手毛腳把什麽砸了?蠢死算了!”
簡幸還是盯著椅子,幾秒後,她擡腳把腳壓在了椅子下面?,然後面?無表情說了句:“沒事,椅子倒了。”
呂誠忙問:“砸到了沒啊?”
簡幸說:“沒事,不嚴重。”
話落,呂誠沒再無味詢問,而是直接推門?進來?。
他?一眼看到地上的椅子,想也沒想地走過去扶椅子,看到簡幸的腳皺眉問:“真沒事嗎?”
他?問著順勢擡頭,目光落在簡幸手裏的手機上,愣住。
簡幸沒動?,她垂眸,看著呂誠盯著她手裏的手機。
沒一會兒,呂誠移開了眼睛。
他?像什麽也沒看見一樣,扶起了椅子,一邊把椅子搬回原處一邊不看簡幸一眼地說:“下次注意點。”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簡幸卻倔強地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她想知?道呂誠是不是真的要站在她身邊的。
而不是想要靠裝不知?道推卸所有的責任。
她不想呂誠像應付簡茹那樣應付她。
她喚了一聲:“爸。”
沉默。
沉默了幾秒。
“你?姥姥讓你?留著,你?就留著吧。”說完,呂誠開門?走了。
簡幸愣在了原地。
姥姥……什麽時?候知?道她有手機的?
門?外,呂誠沒立刻拐去廚房繼續做飯,而是扭頭看了眼堂屋供奉的菩薩。
白?瓷質地,黑眼點紅唇,眉眼盡是慈善。
都說佛善可渡蒼生?,隻可惜苦怨難平意也難成。
人?間的坎坷哪裏是神明能插手的。
高考不過兩天,三年匆匆,回頭的時?候除了一鼻子油墨水味兒好像什麽也沒有。
徹底送走高三,高二就順理成章接過了“畢業生?”的頭銜,簡幸也成了這個學校的老?人?。
六月下旬,高考分數線公布,文科一本573,理科一本562,北航錄取線660,南航649。
而上一次考試,整個過渡班超過660的隻有不到十個人?,簡幸排在年級二十,648。
按理說,是不該拿平時?的考試分數和高考比的,畢竟他?們才高一,可人?人?心裏都有一杆秤,秤砣的重量與高幾沒關系。
“行了,分數線該看的也都看,各大學校的分數線該出也都出了,”周奇站在講臺上說,“你?們都大了,有些話我不說你?們心裏也有數——陳博予,笑那麽開心?考幾分啊?就你?這還想去中南,你?不如做夢來?得實際。”
“哎呀,我不就上次沒考好嗎?您都快惦記我一學期了。”陳博予反駁。
周奇說:“我恨不得惦記你?一輩子。”
“也行,讓你?惦記。”陳博予嬉皮笑臉。
周奇隔空點了點他?以示警告,然後喚了聲徐正清的名字:“徐正清,穩住啊。”
徐正清“哎”了一聲。
之後周奇沒再多說,反正距離他?們還有兩年時?間,現在談什麽都有點為?時?過早。
但是大家都對彼此的報考目標很感興趣,林佳目標一直是南方,她好奇地問簡幸:“你?想學什麽專業啊?好像都沒聽你?提過。”
簡幸笑了笑,好一會兒才有點不太自然地說:“我可能會選漢語言文學專業吧。”
“诶?理科?選這個?”林佳驚。
簡幸表情也有點無奈,“也可能選傳媒編導,或者?新聞。”
“都是文科诶,”林佳問,“那你?當初怎麽不選文啊。”
簡幸趴在走廊的護欄上,盯著遠方成團的雲看,那雲特別像醫院裏的白?色被?子。
“以前沒想好,”簡幸說,“最近發現自己對這些很感興趣。”
“也很好啊其?實,”林佳說,“其?實仔細看看,你?還挺有這一塊的氣質,看著神神秘秘的。诶,那你?是不是很喜歡看書啊?”
以前沒什麽機會,後來?才……
但是簡幸也點頭了,“挺喜歡的。”
“那回頭我給你?要個書單,絕對都是好書推薦。”林佳說。
“誰的啊?”簡幸好奇問。
林佳說:“班長的。”
簡幸愣了下,“誰?”
“徐正清啊,”林佳說,“他?就挺喜歡看書的,徐班是他?舅舅你?知?道吧?他?從小?就在和中混著長大的,徐班辦公室的書他?基本看了一遍,初中每次閱讀小?會上他?都能搬出來?兩本名著,反正聽上去都挺高級的。”
簡幸想了想剛剛林佳說的那句話,猶豫著問:“你?是要去找徐正清要嗎?”
“怎麽可能,”林佳說,“你?問他?他?自己都答不上來?,你?別管了,反正我能給你?搞來?。”
林佳沒讓簡幸管,簡幸就真的沒管,主要是也確實不知?道該從哪管。
過了一個周末,林佳忽然給簡幸一個書單,上面?密密麻麻幾十本書,有一部分簡幸看到書名有點印象。
在新華書店見過。
簡幸隨口問:“這麽多,你?找誰要的啊?”
“嘿嘿,我以前一個同學,她姐姐比我們高一屆,學編劇的,上學期藝考前她姐姐找她要了徐正清的書單,你?上次說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了。”
簡幸:“哦,謝謝你?啊林佳。”
“客氣,慢慢看啊。”
簡幸點頭。
或許是因為?書單並不是直接從徐正清那兒要的,簡幸拿到的時?候心裏壓力沒那麽大,頻繁跑新華書店的時?候也沒那麽心虛。
七月初,高一最後一場期末考試如約而至,兩天半考完,暑假正式開始。
陳煙白?早半個月就放假了,她在人?民路一家飾品店做導購,早晚班倒著來?。
簡幸偶爾會趁著簡茹和呂誠不在家出去陪陳煙白?吃飯,然後再悄無聲息地回家。
七月中旬,期末成績下達,大家去學校拿成績單的同時?也領了一堆暑假作業。
林佳全程唉聲嘆氣:“服了,不如不放假,我還準備下個月出去玩呢,看來?玩也要帶著作業了。”
簡幸說:“沒事,白?天玩,晚上寫。”
林佳趴在桌子上感嘆:“簡幸,你?脾氣真好啊。”
簡幸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
今天來?就是拿個成績單和作業,結束以後大家就可以散了。
別人?趕著回家,簡幸卻溜達去了書店。
她不確定?這個時?候書店開沒開門?,就是想過去確認一下。
意料之中,沒開。
簡幸隻能折返回家。
她也不是非要在這裏借書不可,隻是這裏的書可以記隨筆,可以……在徐正清的筆跡旁邊留下痕跡。
她想不到除了這樣,她還能怎樣和徐正清産生?聯系。
回到家,簡茹和呂誠還沒出去,天氣熱了以後他?們就隻在傍晚出去了。
簡幸先回了自己屋,沒多久簡茹過來?要成績單,看到以後還算滿意地點頭說:“那就再玩兩天,下周一去補課,我已經給你?交過錢了,就在你?們學校西門?。”
簡幸抿了抿唇,坐在桌子前沒說話。
簡茹問:“聽到沒有?”
簡幸還是沒說話。
簡茹眼看著就要發火,簡幸低著頭,心想那就發吧,幹脆吵一架,反正又不是沒吵過。
可就在她正思考如何反駁時?,簡茹忽然伸過來?一隻手,猛地扒開了旁邊的窗簾。
在窗簾裏面?的插口處,一個充電器在那插著。
簡幸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是簡茹的怒吼:“這是什麽!你?屋裏怎麽會有充電器!”
簡幸張了張嘴,沒立刻解釋出來?。
簡茹沒聽到回答,扒拉了簡幸一下,簡幸隨著轉過身,臉上的冷淡落到簡茹眼裏成了明晃晃的無視。
“簡幸!你?怎麽回事!你?今年到底是怎麽回事!”簡茹喊。
呂誠被?吸引過來?,急急忙忙問:“怎麽了?”
簡茹狠狠把充電器扔到地上,“你?看這什麽東西!”
呂誠看了充電器一眼,又看了簡幸一眼,幾秒後說:“這是我買的。”
簡茹愣了一下,“什麽?”
呂誠說:“你?前段時?間不是說充電器接觸不良嗎?我新買的,上午我在這屋看看是插口的問題還是線的問題,就忘了。”
解釋得滴水不漏。
除了這個充電器已經被?摔毀了。
簡茹下不來?臺,隻能鐵著臉罵呂誠:“這點小?事也能忘!一天天幹什麽吃的!還花錢買這,買個萬能充不就行了嗎?”
夏日炎炎,簡幸被?簡茹吵得耳邊嗡嗡響,她有些煩躁地擰眉,太陽穴直有火氣逼上。
就在她擡頭準備說點什麽時?,在簡茹看不到的地方,呂誠小?幅度地朝她搖了搖頭。
他?已經挨了半輩子罵,早就習慣了,實在沒必要為?他?出頭。
屋裏歸於寧靜,地上還有充電器劃過的痕跡,簡幸看著那深深淺淺的劃痕,默默掏出手機給補習班老?師發了一條短信。
這手機號,是她一早就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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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居室的其?中兩間和客廳都打通了, 剩下一間改成了簡易辦公室,辦公桌更簡單,還不如外面學?生的課桌寬。
江別深靠在躺椅上, 雙腳交疊翹在桌子上。
他臉上蓋了一本書,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桌子上的手機一直不停地有消息進,時不時還有嗡嗡嗡震動——這是他剛剛隨手調的,破手機沒法靜音,隻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