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阮芷音那邊有了松動,他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玦哥,放手吧,她根本就不愛你。”
他們有二十年的感情,她分明比阮芷音更在乎他,她費盡了心思,可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阮芷音,看她一眼?
秦玦雙眸透著冰冷,頓了會兒,自嘲一笑:“可我還愛她,就算她不回頭,你又有什麼資格讓我放手?”
言畢,他推開她的手,閉了閉眼:“我對你和蔣安政算得上仁至義盡,唯獨虧欠了她。”
阮芷音懲罰他,是應該的。
可聽到她信誓旦旦地說她愛程越霖,秦玦仍然感到在心頭一陣陣席卷的鈍痛,無邊的苦澀將他淹沒,她卻隻是冷冷望著他沉淪在洶湧的情緒中,再不肯施以援手。
她甚至,從沒有對他說過愛,卻這般輕描淡寫地同他訴說著愛上了別人。
他要顧及的人和事太多,父母、親人、朋友,工作。他們是最默契的工作搭檔,她從不要求什麼,讓他覺得可以把和她的時間留在最後。
可最後,她卻不在了。
是他揮霍了她的付出,沒發現她隱藏的情緒,放任了林菁菲和蔣安政的心思,這些都是他欠她的債。
秦玦不逃避他犯下的錯,卻也不會原諒林菁菲和蔣安政的欺騙。還不夠,總該讓他們也嘗嘗自己做過的事,體會下他現在的痛苦。
林菁菲想要說些什麼解釋,可當秦玦再睜開眼時,眸間已是徹骨的冰冷,凍得人遍體生寒,讓她啞然僵在了那兒。
秦玦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眼底仿佛藏著抹不去的恨意。
林菁菲不知道他這回去嘉洪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他驟然變成這般。
手不自覺地松開,再回神時,秦玦漠然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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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間,秦玦掏出手機,習慣性地打開微博。
主頁上,隻有一個關注。
聯絡方式都已經被拉黑,這是他這段時間,唯一能夠接近她生活的方式。
阮芷音的微博隻是關注些市場動態新聞,不常發東西,可剛剛卻更新了一條動態,是張沒有配文的照片。
照片裡,墓碑旁放著一束花。
秦玦不願去想,拍下照片的那一刻,程越霖是不是陪在她身邊。
知道她因為那場欺騙下的見面生了氣,第二天,盡管腿難耐地疼著,秦玦還是一早等在了酒店走廊的拐角,想要跟她道歉。
可他看到的,卻是極為刺眼的一幕。
程越霖姿態從容地攬著她,兩人相攜著從房間走出。沒走幾步,男人輕笑著側過頭,捏著她的下巴俯身親吻。
走廊太靜,秦玦站在拐角,甚至能聽到他們接吻時衣服摩挲的窸窣聲響,而她最後面色酡紅眼盼含情,隻是嗔怪著去瞪身邊的男人。
那一刻,秦玦隻覺得腦中的理智轟然崩塌,快要發瘋。
憤怒,驚訝,無措,他麻木地愣在那,全然忘記了動作,身子止不住地顫動,像是被迎面打了一個耳光。
可比起眼前的一幕,他更清楚的是一個男人此刻從她的房間裡走出意味著什麼,阻止不了煩亂如麻的思緒。
或許昨晚,他們曾在酒店的房間裡縱情擁吻,極致親密,那是他們忙於旁事的時間裡不曾有過的。
過去,秦玦知道她還沒有放開防線,那時的他更沒有資格給出承諾,總覺得還要等。等到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到他能夠給她足夠的鄭重。
然而此時此刻,望著眼前的一幕,秦玦隻覺得狼狽不堪。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似乎一切都變了。
電梯關閉時,程越霖遠遠望來,淡漠的眼神對上他,指腹輕抹了下嘴角,帶著無聲地譏諷。
秦玦瞬間明白,對方是故意的,是在報復他上次在宴會上的話,或許也是因為他刻意安排的那場‘飯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逃避著之後的會議,不敢再去見她,怕會看到他們的親密,失去所有的分寸。
即便已經過去這麼多天,可每當想起那幕,心髒便升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難受得令人窒息。
秦玦從酒櫃開了瓶酒,坐在沙發喝著,試圖麻痺掉過於痛苦的神經。可喝完了一瓶,腦海中卻忍不住一遍遍回憶起阮芷音溫柔細語的模樣。
片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從床頭的抽屜中取出一張新的電話卡,借著酒意撥通了電話。
緩慢的滴聲過後——
電話被人接通。
每一次,秦玦都不敢說話,怕一出聲就會被她掛斷,卻還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慰藉思念。
然而——
“喂。”
話筒裡的男聲悠然散漫。
緊接著,熟悉的輕柔嗓音傳來:“誰啊?”
“不知道,沒出聲,沒備注。”
“哦,可能是騷擾電話。”
“嗯。”男人不鹹不淡地應聲,似是放下了手機,卻沒掛斷電話,繼而道,“過來,幫你吹頭發。”
沒多久,吹風機的轟響驟停,電話那頭隱約傳來輕微曖昧的喘息。
秦玦握著手機的手青筋隆結,緊繃著下颌,自虐得聽著話筒中的一切,卻又舍不得掛斷。
少頃,他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程越霖,你吹得哪門子頭發,吹完了還都是湿的!”
帶著薄怒的嬌嗔,卻與印象中溫柔的她並不相符。
——
許縣,酒店房間。
等程越霖坐在床邊,認認真真地給她吹完了頭發,阮芷音躺在他腿上沒有起身。
她順手拿起一旁的手機,才發現剛剛掛斷的通話記錄。
最近,她總會接到這種不出聲的騷擾電話,每次都是不同的號碼,倒沒怎麼在意。
關閉通話記錄,打開微博。
最上面,是白天掃墓時的照片。
浮鞍山上都是零零星星的散墓,陳院長過去住在山腳下的村鎮,去世前同周鴻飛說過,希望葬在浮鞍山上,因為能夠看到孤兒院的方向。
他們走到時,院長媽媽的墓邊長了些帶刺的雜草,程越霖怕她割傷手,俯身忙活了會兒,獨自把雜草清空。
他的動作當然不太熟練,神色卻很認真。
回過頭,見阮芷音眼眸柔和地盯著他發愣,程越霖挑眉問了句:“怎麼,我太好看,又看呆了?”
阮芷音舒了口氣,幫他擦去額間的薄汗,笑著搖頭:“就是想告訴院長媽媽,我現在什麼都不缺了。”
方才凝望著他拔草的背影,這幾天對孤兒院陌生的悵然,似乎都在那刻抹平了。
他給了她新的歸屬感。
不缺一個家,也不缺那份偏愛。
回籠思緒,阮芷音點開評論,才發現一條留言——
[快看私信,加個微信。]
網名是@sususu亦旋,評論時間在同學聚會後。看動態,這人應該是蘇亦旋。阮芷音基本不用QQ,對方應該是沒聯系上她,順著共同關注摸到了微博。
點開消息欄的未關注私信,阮芷音才看到裡面一長串的消息,除了蘇亦旋發來的微信號,更多的,來自另一個人。
“在看什麼?”
程越霖見她皺著眉坐起身,湊近過來,撩著她耳邊的碎發問她。
阮芷音緩了口氣,將手機遞給他,老實交代:“這些私信,好像是秦玦發的。”
秦玦倒是挺有毅力,每天都會發幾條過來,噓寒問暖,節日問候,又是道歉又是想念的。
隻是很不幸,全堆在了未關注私信裡,阮芷音壓根沒看到。
當然,看到也影響不了什麼,也就是多加幾個黑名單。
阮芷音從沒想過和秦玦牽扯不清,他其他的聯系方式已經被拉黑,大抵也就隻剩下了這個方法聯系她。
若非特殊情況,程越霖每天都會接她下班,秦玦能找的碰面機會大多都被避開了。
現在想想,當初她車都已經修好了,程越霖卻還執意接她上下班,該不會是防備著秦玦去找她吧?
阮芷音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
“留著吧。”程越霖掃了幾眼秦玦發來的私信,流暢的下巴微揚,姿態闲散,“等孩子出生了,和他要份禮金。”
“孩子出生?”阮芷音凝眉看他,“哪來的孩子?”
他這話說得,好像孩子下一秒就能蹦出來似的。
“這不還是得——”男人的眼神輕飄飄地從她平坦的小腹略過,“看你麼?”
阮芷音下意識摸摸小腹,繼而斂了眼眸,沉默片晌。
“怎麼,不想生?”程越霖打量著她的表情,淡抿下唇,然後狀似漫不經心地開腔,“其實,要不要孩子都無所謂,我犧牲犧牲,也能陪你久一點。”
都說世事無常,他不過是怕,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會讓她孤零零地留下,沒人陪她。
“也說不上不想,就是……”阮芷音頓了下,抬眸看他,“阿霖,你覺得我能當好一個母親嗎?”
她甚至不太清楚,母親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
“當不好也沒事,不是還有我?”他笑了笑,眼睑微耷,表情傲慢悠然,“那我就勉強下,既當爹也當媽。”
阮芷音見狀,暗自嘆了口氣。
回想起程朗住在家裡的日子,她覺得,他當父親,似乎更不靠譜。
不過,他有心總是好的。她不能表現出對他自信的嫌棄,借著話茬換了話題,提起他的父親。
“你現在,還會不會想念程叔叔?”
“偶爾會。”程越霖沒否認,像是想起了什麼,拍拍她的腦袋,笑著道,“說起來,你可是很討他的歡心。”
阮芷音疑惑看他:“我?為什麼?”
他擁著她躺下,清聲道:“大概是因為,你讓他兒子給他掙了口氣。”
他考上A大後,程逢之見人便提,足足炫耀了大半年。當然,對方也知道阮芷音功不可沒。
“那時候他瞧出我喜歡你,一門心思想讓你當兒媳婦,說聘禮都準備好了,成日裡暗示我加把勁。”
程越霖想,如果沒發生後面的事,如果程逢之知道他成功了,大概會繼續炫耀他有個考了榜眼的兒媳婦。
想到程逢之微胖和藹的模樣,阮芷音笑了笑:“怪不得趙冰會說你有個喜歡的女孩子,一開始聽她暗示,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
男人深邃的眸子凝視而來。
阮芷音扁下嘴,在心裡嘆了口氣。
以為什麼,當然不能再提,她可不想再被男人身體力行地破除謠言。
於是她搖了搖頭,轉頭去抱他:“沒什麼,都是誤會,不重要。”
第57章
從許縣回了嵐橋,程越霖緊接著便去了歐洲出差,行程是早就定好的。
兩人結婚後,他盡量空出了時間待在家裡,海外的視頻會議不少,卻還是積壓了不少事情得親自過去,這回要走大半個月。
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長,出差前,程越霖囑咐阮芷音:“要是不想一個人在家,也可以叫朋友來陪你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