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打我和靳楠的時候,你們S哪兒去了?現在出來裝什麼好人?
「她一輩子沒對我好,現在迷糊了,就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還想我照顧她?做夢!」
那段時間,秦泰不見蹤影。
又過了一周,靳輕也不見了。
很多人都說,他們是徹底拋棄老人,去外地謀生了。
我轉了錢給班主任。
班主任問:「你還是大學生,以後還怎麼生活?」
我苦笑:「我也不想管她,可是我和靳輕到底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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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曾同校的學妹和我講了,靳輕動手把我媽打進醫院的原因。
和靳輕同屆的同學考上了大學後,每年都有一次聚會。
靳輕當年可是鼎鼎有名的校花。
現在還在學校門口擺攤。
有人就抱著看笑話的心情,把靳輕請到了聚會上。
靳輕不知怎麼想的,居然盛裝打扮一番去了。
可去了一次,昔日同學聊的話題,和她顯得完全格格不入。
大家都顯得朝氣蓬勃,且有著光明的未來。
而靳輕的打扮,被家境好的一眼就看穿,穿的分明是高仿的 A 貨,搭配的風格也略顯風塵。
其實,都是小地方的人,大家都知道靳輕過得怎麼樣。
可她偏偏在聚會上矯揉造作,說著一些掩耳盜鈴的話。
有人故意提到了喬智。
說他在美國考上了常青藤大學,現在的女朋友也是同樣出色的華裔,專業主攻方向是金融雲雲。
靳輕聽不得昔日舔狗的飛黃騰達。
說了一句:「那還不是個負心漢。」
言罷,許多人都笑了。
還有人說:
「那是,當初要不是校花成全了喬智,搞不好他也和校花一起賣燒烤了。」
靳輕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回去後的當晚,學妹就聽說了我媽住院的事情。
這兩件事,一聽就知是有關聯的。
末了,學妹還和我請教了一些專業上的問題。
我事無巨細地幫她做了解答。
學妹由衷說:【靳楠學姐真厲害,當初你從那個家裡走出來,真是不容易。】
我看著屏幕上文字。
回復了一句:【病樹前頭萬木春。】
29
有些生命注定腐朽,有些生命已經等到了春天。
30
大四,我被保送同校的研究生。
我除了獎學金,業務還兼職做編程項目,同專業的師兄師姐都很照顧我。
他們知道我需要錢,我專業技術也強,所以很願意拉我一把。
我把自己的生活成本降到了最低,有多餘的錢就給班主任轉過去。
班主任總說不要不要。
可我知道小地方的教職工工資才多少。
我哪裡敢一直勞煩班主任。
班主任嘆氣,直言我媽的狀況不太好,心髒問題,估計撐不了多久。
我想起,我媽性格暴躁,確實隨身攜帶著一個小藥瓶。
可那又怎樣呢?
如果她真的S了,那我也解脫了。
就像靳輕說的那樣。
「她一輩子沒對我好,現在迷糊了,就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負責至此,力所能及,已是仁至義盡。
鄰居說,老家的鋪子和房子,靳輕試過找中介賣掉。
可手續問題一直未能如願,隻好租了出去。
至於靳輕。
她好像又和秦泰和好了,兩人到了外地去打工。
31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人,到底還是會見面的。
我們社團的小伙伴聚會,去到一間城中有名的 KTV。
師兄先去點歌,被誤會是單身男客。
我們到時,師兄漲紅了臉,對 KTV 的人結結巴巴地說:
「我們一群同學有男有女,不需要特殊服務。」
那麼一瞬,我和靳輕四目相對。
我隻是簡簡單單的襯衫和牛仔褲。
靳輕則是濃妝豔抹,裹著一條極其暴露的吊帶小黑裙。
我們像是來自不同的世界。
我從洗手間出來,靳輕在過道吸煙。
「那房間裡有你男朋友?看上去個個都是窮比。」
我冷冷道:
「我不像你,沒聽老媽要靠男人的教誨。我窮是窮了點,起碼……幹淨。」
靳輕掐滅了煙,伸手就往我身上招呼。
一上大學,我就加入了武術協會,什麼招式都學。
對付靳輕這種太妹,綽綽有餘。
靳輕手腕被我擒拿住,一下子就反壓在了牆上。
「當我還是當年,可以被你隨意呼巴掌?」
KTV 的工作人員很快趕了過來。
為首的男人問:「你幹嗎?」
我松開了靳輕,說:
「你們調監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靳輕揉了揉手,看向包廂出來的我的同學,故意說:
「她是我姐姐,大學生,冰清玉潔著呢。」
我挑眉,不緊不慢說:
「這話,你們能信?」
靳輕怔了怔,下一刻,就被為首的男人刮了一耳光。
「他媽的,沒事找事兒。」
知道她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32
事情過去一個月後,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靳輕就出現在我大學的校園裡。
我蹙著眉,半點不想接近靳輕。
靳輕卻不管不顧地在校園的大道上,當眾朝我下跪。
當年在舊禮堂,我被靳輕掌摑,她口口聲聲要我下跪磕頭的情景,簡直是歷歷在目。
我心顫了顫,可很快鎮定了下來。
「姐,我給你下跪了,我求你救救我吧。」
我才不信。
四處掃了一圈,想看看靳輕安排偷拍的人,究竟在哪兒?
靳輕依舊泣不成聲。
「我欠了好多錢,他們逼我還錢,還不了的話,我會S的,姐……」
「我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哪裡來的錢,想訛詐也找錯人了吧。」
靳輕抬起含淚的眸子,辯駁道:
「怎麼沒有,媽的住院費這麼多年不都是你付的……」
這麼多年,我沒回去過一次,每次都是拜託班主任。
可靳輕就是知道了,也沒有幫忙付出過一分!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別擺拍了,你就算鬧上媒體,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不過我可以報警。
「他們既然敢恐嚇你,那就構成了犯罪。你報警就安全了,你還在怕什麼?」
靳輕睜大了眼睛。
她如此虛張聲勢,卻完全沒想到,我就是見S不救。
「我是你親妹妹啊,他們被關幾天就出來了,其他人難道不會報復我嗎?」
我冷笑地反問:
「靳輕,重生回來,有很多事情,你忘記了嗎?
「譬如,前世的我可是被你害S的。
「你為了擺脫秦泰,騙他說是我阻攔你們在一起。秦泰放火把我活活燒S在了我能上大學的前夜!你敢說不是這樣的?」
靳輕驚恐萬分地看著我。
「你怎麼?
「原來……你也重生了?」
我彎起嘴角,笑得殘忍。
「重來一回,你還是那麼蠢。你害S了我,就該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下地獄!」
靳輕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我趁機跑遠了。
33
我再也沒見過靳輕,也沒有等到互聯網上出現關於我不利的消息。
那天的那一幕,像極了精心布置的擺拍。
靳輕怎麼可能放過我呢?
她可是個討債鬼啊。
可沒兩天,就有兩個便衣警察來到學校找到我。
他們詢問起,我和靳輕最近是否見過面?
我和靳輕關系怎麼樣?
最後才問到了秦泰。
我笑了笑,對此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們出生在同一個家庭,她受盡了母親的偏愛,由此變得驕縱膚淺。
我曾勸導過她,換來的不過是她利用母親的威嚴,反過來傾軋、欺辱我。
我放棄對她的救贖,她卻見不得我越來越好。
是她非要對母親的「靠男人」的教條,奉若真理。
於是,她沒了喬智,就等著秦泰。
她被秦泰毆打,也是舍不得放手。
她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生活變成了一攤爛泥?
兩個警察聽完我的話,都陷入了沉默。
接著,還是叮囑我看到靳輕的話,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我多問了一句。
「是不是秦泰和靳輕出了什麼事?」
警察對視一眼,還是說了秦泰在隔壁城市參與了一樁入室搶劫S人的大案。
他盜走一筆巨款。
他的團伙中,就他一個人潛逃了。
據被捕的團伙供述,秦泰參與搶劫的動機,就是因為靳輕欠了別人一筆債。
利滾利,已經是天文數字。
說不怕,那是假的。
前世我S在秦泰手上,這輩子這個魔鬼手裡又多了不知多少條人命。
如果不是靳輕,我怎麼可能和這個魔鬼扯上關系?
34
我怕極了。
和導師請了假,買了許多生活物資,準備到師姐在大學附近的一間公寓,躲上一段時間。
請假的第一天,我的室友就報警了。
說宿舍遭遇盜竊,所有人的東西都被翻得亂七八糟。
而我的書桌上,還被人用刀刻上了兩個字:賤人。
師姐也發信息給我,勸我千萬別出公寓。
大學裡要打聽我宿舍在哪兒,那太容易了。
而公寓租的是師姐的名字,按道理沒人會那麼容易找到。
可在一個深夜,我卻被潛入公寓的秦泰給迷昏了。
醒來時,我被綁得結結實實,嘴也給膠帶繞了好幾圈。
秦泰轉過頭來,臉上赫然是和前世一樣的傷疤。
我汗毛倒立,心跳都要停止了。
「醒了?你這大學生日子過得真不錯。難怪靳輕羨慕你,總說為什麼沒錢,你還是能過上她過不了的好日子。」
我看著他,全身都在發抖。
「是不是奇怪我怎麼找到你?從靳輕去找你的時候,我就跟著你了。你幹了什麼,我都一清二楚。
「可靳輕呢,你又把她藏起來了?我一直盯著你們呢,她是怎麼不見的?」
我怎麼可能知道?
秦泰大聲衝我吼:
「靳輕呢?我為了她,連S人我都幹了,她怎麼能不見了!」
我搖頭,怕到了極致。
這時,秦泰反而對著我,崩潰哭訴起來:
「她說要有錢,我們才能算過上好的人生。
「她去場子上當公主,後來給錢什麼人都肯陪。我拼了命賺錢,她都說不夠!
「她和我說前世今生。前世她選了喬智,可喬家根本就不讓她進門。所以今生她才選擇了我,她說隻有我能保護她,給她依靠,她會和我過上好的人生……到頭來,全部都是放屁!」
最後,這個魔鬼居然對著我痛哭流涕。
「靳楠, 求求你,你告訴我靳輕在哪兒,好不好?」
35
秦泰沒有挾持我太久。
第二天清晨,他在臥室沉睡時,就有武警潛入了公寓的陽臺。
當武警踢開臥室房門時,秦泰已經跳窗逃跑了。
警察幫我解開了束縛。
我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重來一回,我真的不想S啊。
我不想失去現有的一切與即將到手的前途。
我不想再為了誰的該S的愛情,而作了陪葬。
在哭泣的間隙,不遠處的一聲槍響,終於結束了我前世今生都提心吊膽的罪惡。
秦泰拒捕, 被當場擊斃。
靳輕也S了。
她S在了老城區的下水道。
被發現時已經腐爛了。
據說生前遭受了非人折磨。
是她的債主幹的。
她真的欠了很多債,也真的為此送掉了她和秦泰的命。
秦泰找不到她, 是因為她早被債主綁了起來。
他們的案子引起了一位記者的注意, 對此特意寫了一篇稿子在網上流傳,點擊率很高。
稿子的名字叫作《愛上霸凌者的女孩》。
記者其實也想採訪我,可是我拒絕了。
那篇文章隻寫了靳輕的角度片面的故事, 根本不夠還原全貌。
可他們都S了,又有什麼所謂?
從前, 我以為是秦泰拖累了靳輕。
現在, 我都分不清他們誰拖累了誰?
兩個深陷泥潭的人,怎麼可能做到自救, 不過是一起共赴S亡罷了。
36
靳輕S後,沒多久, 我媽也在醫院停止了呼吸。
壓在我生命裡的兩座大山總歸都消失了。
聽說了靳輕的事情,我爸難得良心發現。
把她們母女的身後事都包了。
也好。
反正我省事兒了。
他缺席了那麼多年, 我今後也不會為他養老、送終……
如果他能遭報應,那或許就更好了。
老家的房子和早餐店,我從我媽的藏起來的全家福相框背面找到了相關的證件。
中介買房的時候, 還在不遺餘力地吹噓。
這房子的前業主可是考 985 的高材生,風水絕對好。
呵呵。
我把買房得到的錢,一部分還給班主任,一部分捐給了希望工程,再一部分留給自己生活。
班主任升職了, 現在成了年級主任。
她拿了錢,可能會幫助更多像我一樣被原生家庭拖累的學生吧。
我見過了世界的惡,可相對地, 世界還是回報給了我一部分的善。
我永遠無法做到像班主任這樣的好人。
可起碼,我沒變成像靳輕一樣的惡。
有次和班主任在網上聊天。
我問她:【老師,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班主任現在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她反問了我一個更深奧的問題。
【你怎麼知道, 你所在的這一世是前世,還是今生?生命重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前世的因推動了今世的果,今世的果又會造就什麼?
我短暫的人生還解答不了,可能要用一生來參透。
可, 不管是周莊夢蝶,還是蝶夢周莊?
起碼這場夢,我夢得酣暢淋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