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南月如不停地給她介紹她眼裡所謂的青年才俊。
南初波瀾不驚道,“您什麼時候才死心?”
“你結了婚我就死心了。”
“您一輩子都沒結婚,為什麼要逼我結婚。”
“正因為我一輩子都沒結婚,所以我要逼你結婚,南初,人老了以後,很孤獨。”
半夜驚醒,身旁都是空,夜裡起風,無人溫暖,眉梢都是孤獨。
是感悟。
也是悔悟。
……
這天。
年關將近,風雪撤離,鹿山鎮中巴開了,南初訂了第二天的票離開。
家屬院兒裡的美人已經快成了傳說——
但見林陸驍始終都興致不太高的模樣,大家也不敢哪壺不開提哪壺。
直到今晚,鹿山中隊裡組織開聯誼。
說白了,聯誼就是給中隊裡的單身消防兵相親。
吃晚飯時,趙國忽然想起那位姑娘來,建議道:“陸驍,讓你家屬院兒那位也一起出來唄,你這麼老晾著人家不太好吧,今晚出來,一起熱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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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他們也能見見啊——
到底長啥樣。
好奇死了。
林陸驍扒著飯,瞥趙國一眼,冷淡拒絕:“她不喜歡熱鬧。”
趙國哼唧:“你老這麼藏著掖著算個啥,人都在這兒住了一個星期了,好歹讓她出來見見啊——”
話音未落,林陸驍警告瞪他。
結果剛好被吃飯的幾個領導聽見了,“陸驍,你女朋友在這兒?”
他塞了口飯,愣了一瞬搖頭:“不是。”
領導笑:“朋友也難得,來都來了,就一起過來吧,一起熱鬧熱鬧。”
領導發話,身旁的戰友氣勢鼓動,騎虎難下。林陸驍那暴躁脾氣,有點想把趙國那碎嘴給撕了。
……
晚上六點。
林陸驍在家屬樓下逗金毛,阿姨做完飯出來,看見門口一蹲著一高大且沉默的背影,衝他招呼了聲:“小陸啊!”
林陸驍手從金毛的下巴上拿開,站起來,笑著應了聲。
阿姨:“來找小姑娘?”
林陸驍剛上去敲過門,沒人開,手抄進兜裡,漫不經心問:“她人呢?”
“剛看她出去了,估計一會兒能回來,有事兒?”
林陸驍撓撓眉,低聲:“沒事兒。”
剛一轉頭想說那我先走了,就看見南初穿著件過膝的黑色羽絨大衣,脖子上還是那條紅豔豔的圍巾,半張臉埋在堆起圍巾裡,踩著雪過來。
南初根本沒注意這邊站了一人,低著頭沿著雪跡一路慢慢走,還就往雪多的地方踩,隔著老遠一灘,她也過去踩一腳,非得聽到那聲“嘎吱咯嘣”的聲音才罷休。
這女人聲控。
對一些冷門的聲音很執著。
以前在一起時,北方的雪比這邊更厚,兩人下樓吃東西。
沿路都是餘雪。
她對踩雪發出的“嘎嘣嘎嘣”那聲響特執著,非得餓著肚子拉著他,興高採烈地在樓底下硬生生踩了半小時雪。
要不是實在餓得慌。
他給她打橫抱起來丟進車裡,小丫頭還不知道踩到什麼時候。
林陸驍側身給她綁好安全帶,小姑娘不老實地去摸他的頭發茬,一邊摸一邊說:“我喜歡一切富有欲望的聲音。”
男人望著後視鏡倒車,漫不經心地:“嗯?”
南初說:“比如下雪天踩雪籽的聲音。”瞥他一眼,小眼神清澈:“還有你的叫床聲。”
他給她糾正:“你們女人才叫床,男人那叫發泄。”
“就是叫床。”
兩人就叫床和發泄這件事爭論了半小時,得不出結果,最後在他黑著臉一聲紅果果的威脅中結束:“再胡說八道,讓你下不了床。”
南初噘嘴,“你這是家暴。”
看著小姑娘憋屈的小表情。
他就靠在座椅上,低頭笑笑,然後瞥她一眼,目光悠長且深邃。
他那時哪舍得,做的時候都不敢全部進去,稍稍動一下她就疼得哇哇直哭。
……
南初低頭踩雪籽踩得起勁兒,沒注意到直線距離的盡頭站著一高大的人影。
林陸驍在這邊,把他倆以前在一起的畫面跟放電影似的都過了一遍。
這條青石板路,不過百米,十米一樟樹。
她慢悠悠過了一棵又一棵。
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小道忽然有了一絲柔和的光亮。
前方一小姑娘正朝他緩緩過來,身後的影子,不斷被拉長。
……
南初認真踩著雪,直到面前伸出一隻手,抬頭,不驚不喜道:“哦,你找我?”
林陸驍收回手,摸了下鼻尖,然後抄回兜裡。
“晚上七點有個活動,隊裡讓我問你要不要參加?”
“什麼活動?”
“很無聊的活動。”
聽出了話裡不是很想讓她參加的意思。
南初莞爾,“好啊。”
林陸驍沉默地看她一眼,半晌才說:“你戴個口罩吧。”
“……嫌我丟人?”
“那幫小子看過你的電影。”他哼唧一聲,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略調侃的口氣:“挺放的開啊你。”
第64章
“我是演員。”南初說。
林陸驍雙手抄在兜裡,表示了解地點點頭,自嘲一笑:“嗯,你是演員。”
然後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似乎沒什麼要叮囑了,他丟下一句,“七點到會堂來。”轉身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挺拔的軍裝背影,顯得格外修長。
南初目送他離去,望著他酷得不行的背影,嘆了口氣。
阿姨如鬼魅一般冒到她身後,在她耳邊低聲關切地問:“你跟小陸吵架啦?”
南初一驚,猛一回頭,阿姨的臉就在她肩側,慢慢收回目光,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雪地盡頭。
“嗯。”
阿姨嘆息:“你倆結婚了嗎?”
南初低頭:“沒呢。”
打從林陸驍帶南初進這家屬樓時,阿姨就瞧著這倆孩子特別登對,男俊女俏,一個冷,一個柔,一個硬,一個嬌。
還有無形間的小默契。
比如剛進入辦理登記入住的時候,林陸驍讓小姑娘拿身份證。
南初低頭去包裡翻的時候,隨手就把剛解下來的圍巾遞給林陸驍,讓他幫拿著,後者自然接過,好像習慣一樣。
“他剛來這裡的時候哇,你不知道,人可沉默了,跟他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人都以為那邊的小孩子都這樣,帶著一股天生的優越感。”
“……”
阿姨覺得這麼說不妥,揮揮手,“也不是天生的優越感,就是骨子裡有股勁兒,不知道在跟誰鬧呢,那時候這裡的孩子跟他都處不好,處處找他麻煩,結果沒出一個月,就被他收服的服服帖帖,聽說他以前軍校畢業的,這幫孩子都是志願兵,就夢想著上軍校,這來了一個現成的,就天天纏著他問這問那的,後來發現專業問題他還是很耐心回答的,也沒什麼架子。處久了,這幫小子就喜歡他。”
“他比較慢熱。”
剛認識那會兒。
他也是特別冷,處久了才發現他骨子裡的性格跟在陌生人前是完全不同的。
阿姨搖搖頭,“後來聽趙國說,他是被姑娘甩了。”
南初無言。
阿姨一臉精明:“是你吧?我就看著他對你不一般。我剛聽那幫小子說,剛下的文件,領導特喜歡小陸,讓他在這兒多留一年,在這兒當一年的指導員。”
南初忽覺鼻尖一涼,她不經意抬手一抹,那冰涼的觸感傳至指尖,直達心底。
再抬頭時。
路燈罩下散著一圈昏黃扎眼的光暈,瑩白的雪花像棉絮在飛舞。
下雪了。
心底仿佛有千絲萬縷的情緒要噴湧而出。
她陷入一場深刻的反省。
一直以來。
他都裝得太過漫不經心,導致她覺得他再難過也不過如此,也一直沒去深想,那場分手究竟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
她覺得自己了解他,如今到頭來,再回想。
她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他,包括他的職業,他的夢想,他的喜好。
兩人在一起,也都是他遷就她所有的喜好,在外面吃飯點菜,張口點得全是她最愛吃的。
他記得她的生理期,記得她不愛吃辣。
兩人在家窩著看電影時,也能準確找到她想看的愛情電影,然後強打困意陪她看完。
睡前運動也是。
她喜歡後入,但他不喜歡,弄到一半,南初就自顧自反趴過去。
他撐著身子,苦笑不得。
最後還不是她想怎樣怎樣。
在隊裡脾氣那麼火爆的一個男人,可早上被她幾個起床氣大嘴巴呼得也隻是撐在床邊無奈地勾著嘴角,軟著嗓子哄她起床。
起晚了,她一通吼,“你咋不叫醒我!”
雖然幾次被她氣得抓狂,可都因為是她生生把火氣壓下去。
她一直以來都享受這種被人寵在懷裡的感覺,太理所當然了。
難怪林陸驍會懷疑她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