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門被人推開,“快!有車翻下山了!”
話音剛落。
兩人幾乎同時從床上翻下來,趙國邊罵邊找軍靴穿,林陸驍拎了外套就往外頭衝。
當時的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
誰他媽那麼不要命,還真把她帶進來!
外面冷風刺骨,林陸驍隨車到的時候,看見那懸掛在崖邊搖搖欲墜的小型面包車都他媽眉頭一顫。
現場的情況很驚險。
那輛銀灰色的小型面包車直接半掛在崖邊,如果不是運氣好剛好被隔壁的幾棵樹勾住,那車應該是直接衝下山崖去了,鹿山出了名高,底下如同深淵。
跌下去,別說活命,屍骨都難全。
“車裡困了一男人和小孩。”
林陸驍一愣,到底覺得自己想太多,自嘲一笑,她哪有那兒膽子。
結果。
等他們救援結束,拖著一身疲憊回到消防中隊時,崗哨跟他說,“有一個姑娘來找你。”
林陸驍下意識轉頭。
就看見背後站著一穿著羊絨大衣的南初。
脖子上圍著紅色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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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蒼白的天地染了一抹色,好像,黑白世界忽然變成了亮彩。
第61章
為了安全起見,司機開得相當慢,在這個過程中,南初幾度想把他趕下來自己坐上去開,可人司機還悠哉悠哉地跟她講這個開山路的訣竅。
車窗緊閉,空間狹窄,南初帶著口罩圍巾,悶了一腦門的汗,又不好摘,當時的心情真是差到有點想跳車。
好在,兩個小時四十分鍾後,司機給她穩穩地停在消防隊門口。
南初拿了行李下車,問了崗哨,得知他們剛出勤,於是就站在門口的樟樹下等。
雪還在下,有點兒起猛趨勢,大片大片從頭頂落下來,紛紛揚揚,南初手插在兜裡,跺著腳等,嘴裡不斷呵著白氣兒,身上的羊絨大衣絲毫不保暖,裡頭是一件春款的襯衫,下身是拼色裙子。除了脖子上的圍巾能擋點風,其餘位置全被蕭肅的北風灌了滿。
手機在兜裡震了兩遍,她都不想拿出來,實在冷得滲人。
一條來自嚴黛的微信,“到了麼?”
她回語音,清冷的嗓音,聽著發顫,“到了。”
“見到了?”
“還沒。”南初吸了口氣,“這邊好冷。”
嚴黛:“你沒帶衣服?”
南初握著手機,無言地看著自己腳旁裝滿她最性感衣服的箱子,“沒有。”
女明星向來習慣了要風度不要溫度,倆膝關節無一例外關節炎,一到下雨天就酸得發脹。
南初模特出生就更甚,不漂亮的衣服她寧可不穿。
“去鎮上買吧,別凍壞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大概個把小時,直到天色漸漸暗下去。
南初腦袋上蓋了一層白毛毛的雪,差點等暈過去。
就這時。
人回來了。
一輛紅色的消防車拐進來,車上下來七八人,林陸驍最後一個。
脫手套和帽子的時候崗哨衝他一吼,“有姑娘找你!”
林陸驍一邊脫手套,一邊下意識往外頭看過去。
就看到了蒼白的天地間,站著一道纖瘦的人影,脖子上圍著根紅圍巾,跟一旁的消防車交輝相映。
心髒在胸腔裡強烈的撞擊,砰砰砰——
所有的心情都在此刻沉澱,一瞬的失神讓林陸驍不自覺低頭自嘲笑了下自己,慌什麼?出息!
趙國在他身後眯了眯眼,想要瞧清楚那樹下的那人兒,但因為南初戴了口罩,擋了半張臉,看不清臉孔,身材纖瘦,打扮時髦,就這麼看著,確實不一般,他湊過去,手肘捅了捅林陸驍,曖昧笑:“前女友?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身旁戰友聽不下去,打趣道:“你激動什麼,又不是你前女友——”
趙國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南初臉上,想給人瞧出個洞來。
林陸驍立在原地,舔了下嘴角,哼笑,趙國趴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又問了幾個問題,直接把他給問煩了,直接把手套按到趙國臉上,一言不發地大步朝門外走去。
南初做足了表情要迎接他,順勢把口罩摘下來,想讓他清楚地看看自己,手剛碰上耳根,手腕被人一把拽住。
時隔不過一年。
可總覺得,是時間出了岔,腦海裡那點回憶,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再重逢,也是風雪交加,鵝毛般的雪花飄落在他頭頂,肩上,一轉眼兒,沒了影,絲毫抓不著痕跡。
仿佛暗示著他們那點兒過去也都隨著這場大雪消融了。
直到林陸驍拉住她的手腕,沒讓她把口罩摘下來,那點兒觸感才稍覺真實,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寬厚有力,安全感十足。
她被凍慘了。
白嫩嫩的手腕那截,沒血氣,一摸上去,比冰雪還冷。
“你來幹什麼?”他冷笑。
南初一愣,卷曲的睫毛輕顫,抬眼望去。
漫天的飛雪中,男人一臉冷然,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黑白眼仁分外分明,卻帶著某種怒意。
小姑娘眉開眼笑,忽略他生硬的口氣以及那不太友善的情緒,“來找你。”
“找我幹什麼?”
林陸驍松了手,抄進褲兜裡,仿佛覺得好笑,在風裡聽來有些破碎。
風裡雪裡雨裡站了個把小時,冷雖冷,可他這態度倒比這天氣更滲人,不過也習慣,以前剛追他那陣,比這還冷。
她剛跟嚴黛打賭,嚴黛說隊長這人脾氣硬,這事兒難說。
南初倒是不緊不慢回:“他堅持不了多久。”
脾氣再硬,下面硬了,能堅持多久?
嚴黛翻白眼:“你美你美!你美你說了算!”
南初眨眨眼,彎眉一笑,身後這蒼茫的景致都成了背景:“那我可就直說了。”
他深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我來求愛。”
噗——
聽到這兒,他沒忍住,揚了下嘴角,微哂。
約莫過了一分鍾。
他表情變得寡淡至極,筆挺站著,風雪吹他的頭發,黑發被吹立了幾根在頭頂,南初這時才發現他頭發好像長了點,“那你可以走了。”
這些年。
好像是有些什麼東西,在瘋長,在凝固,在變化。
大劉跟沈牧都說過,林陸驍這人,骨子裡就有股狠勁兒,無情的很。
說完,林陸驍嘲諷地看她一眼,轉身要走,被南初伸手拉住,她說:“我等你電話。”
結果被他一下甩開。
林陸驍有怨氣,南初當然理解,畢竟他們是在愛的最濃烈的時候被她單方面給斷了,她承認自己當時的幼稚,可若時間重來,她的選擇還是一樣,在那樣的情況下,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繼續那一段充滿輿論、諷刺的感情。
她沒辦法看著自己愛的人,被輿論踩在腳底下,永遠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也沒辦法用自己的承諾去捆綁一個男人,在她的世界裡,看不到光,也看不到未來,甚至一度覺得她這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
她的靈魂忠誠,卻也孤傲。
她可以為了他拋棄全世界。
但她不能忍受他被世界拋棄。
而這次來也是抱了十足的耐心來哄他。
林陸驍直接抽回自己的手,“你走吧,別找我了。”
說完就頭也不回進了隊裡,那背影決絕,南初在背後,咬唇叉腰,直接被他氣笑。
……
宿舍。
裡頭跟實況直播一樣熱鬧,主要是對林陸驍太好奇了,想看看他跟女人到底是怎麼相處的。
就在林陸驍甩開南初的手時。
趙國掀著窗簾爆喝:“臥槽臥槽臥槽——演韓劇呢這是!”
室友也湊過來,“看清那女的長什麼樣兒沒?”
趙國眯著眼,用盡了各種辦法,卷著手看,拿著小型望遠鏡看,都沒看清,“帶著口罩呢,不過絕對漂亮!難怪那小子看不上我那小表妹兒,這哪比——”
雪地裡,林陸驍插著兜,邁著大步面無表情進了消防大門。
趙國掀下窗簾,“臥槽,回來了。”
房間裡隨即快速晃過幾道人影,各歸各位。
林陸驍進門的時候,幾個人做俯臥撐地做俯臥撐,引體向上的引體向上,倒掛金鉤的倒掛金鉤,一派和諧——
他誰也沒看,徑直回到自己床位,一言不發地脫外套。
幾人偷偷拿眼睛瞟他,又互視一眼。
趙國悄悄掃了眼窗外,蒼茫的雪地裡,那一抹紅色還沒離開。
“咳——”他幹咳一聲。
林陸驍脫完外套開始脫裡頭的襯衣,依舊沒表情。
“咳咳——”趙國又咳一聲。
結果,林陸驍直接拿起邊上的臉盆頭也不回走出去,還丟下不冷不淡地一句話:“嗓子有毛病?”
這話把趙國激著了,追著他到廁所。
林陸驍把臉盆往丟進水池裡,擰開龍頭,水哗哗流著,沒等熱水出來,他悶頭就俯下去,掬了捧水狠搓了把臉。
“那真是嫂子啊?”趙國問。
林陸驍停下來,低埋著頭,兩手撐在水池邊,水珠順著他的輪廓,慢慢往下滴。
隨後,他抬頭,望向鏡子裡的自己。
胸腔裡有怒火,遏制不住,隨後又失笑,低嗯一聲。
“來找你復合的?”
他沒作聲。
趙國立馬又說:“其實我覺得女人這東西就是這樣的,當初分開的時候,可勁兒作,然後作來作去覺得可能有沒意思了,還不如從前的生活,又上趕著往回跑……不過,別的我不說,外頭是真挺冷的。”
說完,趙國縮縮脖子走了。
等林陸驍洗完臉回去。
趙國一使眼色,另一室友道:“陸驍,那女的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