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永遠都這樣,等她報仇時才能無所顧忌。
沈令宜順從地聽著他的話在大廳走了幾步。
丫鬟下人站在兩旁如同觀小醜般看著她,怪異的模樣惹得眾人低笑不已。
她這才抬眸問道,「二哥可滿意?」
看著她如此順從的模樣,沈令宗心裡有種難以名狀的痛楚。
沈令崢眼神閃爍沒再說話,望著她清冷無神的眼,他一激靈,別扭地轉過頭,「我,我就是隨便說說,你怎麼還真的…真是的,以前也沒見你那麼聽話啊…」
見下人發笑,沈令宗心中不悅,抬眼掃了他們一圈,聲音沉重道:「都出去。」
沈明珠輕笑著,「二哥向來如此,也是太著急了說話才沒輕沒重的,大哥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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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溫婉的聲音和嬌俏的面容,沈令宗立刻笑了,「抱歉,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二人一來一回的,仿佛其他人是個看客。
抱歉?多麼輕而易舉地從他口中說出來啊。
欠她的一句抱歉還沒等到呢,不過她也不需要了。
兩人倒是夠柔情蜜意的,難怪上輩子會……
等他們溫情完了,沈令宗接著蹙眉看著三妹妹,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和責怪,「這是怎麼回事?多久了?怎麼不請人看?」
沈令宜如實回道:「凍傷罷了,三年前就這樣了。」
凍傷?
似是想到了什麼,沈令宗表情僵硬。
難道是她被罰跪在雪地裡的那夜留下的症狀?
可隻是跪了一夜,有這麼嚴重嗎?
看著她平靜到無波瀾地說出這番話,沈令宗神色變化不停。
「我……若不是你心狠手辣殘害手足我又怎會如此。」
沈令宜點點頭,「嗯,是我的錯。」
她的溫順讓他有些反感。
男人臉色難看,「是我考慮不周,你放心,我會請最好的大夫來看你,一定會治好你的。」
「你也是,就在宮裡也不知道找太醫看看。」
沈令崢眉頭輕挑,眼神狐疑,「莫不是故意想讓我們愧疚?」
「那你可打錯算盤了。」
「令宜不敢。」
沈令宜心裡冷笑。
這點傷算什麼?
7
說起心狠手辣她又怎敵他們,又怎敵浣衣局的管事。
他們以為浣衣局裡的人不敢對她做什麼,不過是洗洗衣服罷了。
可管事的人是賢妃的親信。
她的兒子六皇子和四皇子同為太子競爭對手。
沈家又是四皇子一派的,他們早年陷害逼S六皇子,讓賢妃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她怎能不恨?
得知她被送到了浣衣局,她立刻著人下命令讓她生不如S。
這幾年浣衣局的所有人都欺壓她。
看太醫?誰允?誰敢?
上頭下令,凡是欺辱她的人皆有好處。
就這樣,她的身上已有了數不清的傷。
沈令宜不由譏諷著,「阿兄覺得會有太醫看一個被關在浣衣局的奴才嗎?」
沈令宗被她的話一噎,良久才僵硬說道,「那你託人找我啊,我好歹是你兄長又怎會見S不救。」
「說到底你還是在同我置氣。」
「成日怪我們偏愛四妹妹,可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怎能怪我們不愛你?」
說到如此,他也不好再讓她道歉了。
罷了,以後再說吧。
可沈令崢卻不滿了,「還沒道歉就讓她走?大哥莫不是忘了當初為什麼要送她去浣衣局了?」
他雙眸凝視著沈令宜,「大哥好說話我可不好說話,道歉吧,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四妹妹會原諒你的,我們也會原諒你的。」
可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分明覺得她肯定不會如此。
且看他的好妹妹能裝到幾時?
他等著她去撒嬌,以往做錯了事隻要對他撒撒嬌便過去了。
他的三妹妹可是最喜愛和他待在一起了。
若說沈令宗是家裡的頂梁柱,溫文爾雅,舉止端莊。
那沈令崢便是個潑皮似的猴子,巧言令色慣愛和狐朋狗友玩耍,所以成日能說會道。
因此沈令宜對他確實更喜愛些。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等著她撒嬌示弱。
沈令宜卻是順從地躬身,低眉道:「四妹妹,一切都是阿姐的錯,當日我不該推你,我向你道歉是應該的。」
沈明珠一愣,原本準備好的昭顯她大度溫柔的說辭也被堵得說不出來了。
她該是被辱欺負才是,然後再替她說幾句好話,兩位哥哥會把她護在身後,更加厭煩沈令宜才是。
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
沈令崢一臉詫異地靠近她仔細打量,「你被奪舍了不成?」
說罷他緊緊盯著沈令宜又看了看,蹙眉思索,「不該啊,莫非是染上了什麼髒東西?」
沈令宜看向他們,「若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沈令宗難看地扯出一抹笑,「我帶你去。」
少女側過身,聲音平靜,「我知道路,不勞煩兄長了。」
沈令宗深吸一口氣,視線有些含糊。
「明珠如今住在你的漱暖軒。」沈令宗避開她的目光,語氣略微放緩:「你別多心,她落了水身子弱,父親說朝陽的屋子養人。」
「東西又多……不好再搬回來了。」
「你放心,為兄已將西廂房親自給你收拾好了。」
隨後他悄無聲息地觀察對方的反應,卻隻見她面色平平。
沈令宜平靜地點點頭,「是該如此。」
聽聞她的話,男人心裡說不清的煩躁,明明不該這樣。
三妹妹如今這樣不正是他期望的嗎,愛護幼妹,尊重兄長,可他總覺得心裡堵著一股氣出不來。
8
沈令宜在他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回房了。
西廂房是府裡最遠的地方,光走出來便要兩刻鍾,這是生怕她的腿走得太快了。
如好大哥所言,進屋後入眼的是幹淨利落的房間,上面鋪的雲錦被子,桌子上擺放花邊茶具,樣樣都是沈明珠喜愛的。
鋪被上一根烏黑亮麗的長發落在上面,沈令宜想笑。
沈令宗站在門口不好意思地開口,「哥哥不懂女孩子,平時照顧明珠慣了,我想你們都是女子,雖說年歲有些出入,但想來她喜歡的你應當也會喜歡。」
他說的大義凜然,當真像極了為她著想的好哥哥。
沈令宜平靜地點點頭,「多謝大哥。」
接著便不理會他,躺上床塌側身閉目了。
沈令宗嗫喏著唇,「你……你還在生氣嗎?」
沈令宜聽得有些煩躁了。
隻是想睡個覺而已,有那麼難嗎?
她索性坐起看著他,「大哥想多了,我做錯了事,該受到懲罰,何來生氣一說?」
「隻是路途顛簸,我真的累了。」
「昨夜還在洗衣服,我很困,可以睡了嗎?」
看著她清澈的眼神,沈令宗深吸一口氣,「那,大哥便不打擾你了。」
聽他腳步走遠的聲音,沈令宜才又閉上眼。
上一世在浣衣局時,半夜總有人朝她潑盆冷水。
時間久了她便不敢睡得那麼沉了,哪怕重生了,她每每入睡也總是心驚膽戰。
她睡得很晚,次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還是府裡下人來催才醒的。
昨夜風大又下了很大的雨,她頭疼了一晚。
路上小蓮緊張地勸告她,「小姐你待會兒可得沉住氣,老爺回來了,他說什麼你聽著就是,可別頂撞了。」
「奴婢知道這幾年你受苦了,可我們現在沒能力反擊,別吃啞巴虧,保命才要緊。」
聽到丫鬟關切的話語,沈令宜心頭一酸。
哪怕在浣衣局呆了三年受了無數磋磨,又被兄長們厭惡,她都不曾哭泣。
她以為她已經麻木了。
可如今小蓮寥寥幾句卻讓她心頭哽咽。
看著她關切的眼神,沈令宜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入前廳時,父親正背對著她和兩位兄長以及沈明珠聊天。
一家四口和樂融融。
9
「珠兒的書法有進步了。」
沈明珠嬌笑著,「我的書法都是大哥帶我寫的,要誇也是誇大哥教得好。」
「是四妹妹有悟性。」
「乖女兒。」沈之國一向嚴肅的臉上是擋不住臉上的慈愛。
幾人越說越來勁,管家不得不低聲提醒:「三小姐來了。」
沈令宜這才踏步走上前行禮,「父親。」
聽到聲音後沈之國收起笑意,嘴唇緊繃成直線,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隨手抄起一旁的書卷就砸向她,沈令宜穩穩地站在原地也不閃躲,任由他發泄。
上一世的經驗告訴她,一旦躲開了,隻會被打得更慘。
「你還知道來!」
沈令宗眼神一變,遮不住的擔憂,他沒想到父親會這麼生氣,便下意識地想護過來,卻被沈明珠先拉住了。
她縮在他的懷裡,身體哆嗦:「大哥,我怕。」
沈令宗停下了腳步,將她抱在懷裡安撫。
本就堅硬的卷軸毫不留情地砸過來,劃過她的額頭破開一道皮,尖銳的卷角壓入她的肉裡,疼得眼睛酸澀。
沈之國發狠地看向她。
「今天是你娘的祭日,你還敢遲到!」
他越說越生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孽障!」
看著她與夫人相似的眉眼和臉型,沈之國憤怒地攥緊雙拳落下幾行淚,「當初若不是你亂跑,你娘怎會一病不起!」
「都是你害S了你娘!」
「老夫不幸,生了你這個孽障。」
沈之國越說越激動,古銅色面龐因盛怒漲得紫紅,好似隨時會迸裂。
一口氣沒喘過來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沈明珠忙捧了參湯喂他,蔥管似的指甲染著牡丹花汁,「爹,您身體最重要,別這麼激動。」
沈之國倒在椅子上粗喘幾口氣:「還是……還是明珠貼心,你姐姐若是有你半分孝順也好啊……」
沈明珠嘴角帶著輕柔的笑意,輕聲道:「爹爹別怪姐姐。」
隨後她將碗放下突然下跪,言辭誠懇,眼角還泛著淚光,「一切都是我的錯,求爹爹別再怪姐姐了。」
「姐姐也是怪我搶走了爹爹和哥哥們的寵愛才會如此,她本性不壞的。」
「你總是護著她!她何曾領過你的情了!」沈之國猛地將藥碗擲向沈令宜,褐色的湯藥在她裙擺綻開猙獰的花。
不知是不是傷心到極致了,沈明珠捂住胸口,臉色有些不對勁。
眼看父親和妹妹一個接一個傷心落淚,沈令崢被刺激到了也上前怒罵著。
「沈令宜你給我滾!」
「你不配待在這,更不配祭拜母親。」
不知著了什麼魔他伸手就掐著她的脖子,「為什麼!為什麼!」
「你把母親害S不夠,還要把父親氣倒嗎!你就是個禍害,是個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