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松南翻了個白眼,心說我什麼時候不信了,我,光看著這個背影,就已經看著好幾回了,我也認出來了行嗎?
他不太想和這個小屁孩一般見識,很假的鼓了鼓掌:“我揚好棒,我揚最強。”
王一揚很受用,美滋滋地扭過頭來:“姐姐,去紋身?決定好圖了?”
林語驚:“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個方向再往前走,還真是沈倦那個紋身工作室的弄堂。
她剛要解釋一下,她就是隨便散散步的,王一揚說:“不過今天不太巧,店裡不接活兒了,我們吃火鍋。”
林語驚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兩個塑料袋子,大概就是家裡自己弄的那種火鍋,還沒想好說什麼,就聽見王一揚特別熱情地說:“一起來唄?大家都這麼熟了。”
“……”
林語驚不知道王一揚是怎麼得出“大家都這麼熟了”的結論的,她跟王一揚隻有三面加一個下午的交情,然而這人的太自來熟程度已經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程度,他愣是把這一個手都能數得過來的幾個小時相處時間掰出了百十倍的效果,好像林語驚是他多年摯友一樣。
林語驚正想著怎麼拒絕。
何松南在旁邊笑眯眯的看著她:“小學妹一會兒有約沒?沒有就一起吧,”他一臉過來人的樣子,“休息日,多麼奢侈的東西,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知道現在休息日和同學一起吃頓火鍋的時間到底有多珍貴。”
“明年的這個時間,你就得在班級裡坐著奮筆疾書寫卷子。”何松南痛苦地說。
“……”
那請問你現在怎麼沒在教室裡奮筆疾書寫卷子,跑這兒來吃火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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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揚這個人,雖然自來熟還有點缺心眼,但是其實也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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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於林語驚的熱情邀請,其實完全來自於何松南的慫恿,他隻是說了句“诶,你看前面那個妹子,有點兒像我一個新同學。”
何松南就跟著一抬頭,然後整個人都燃燒了。
倦爺家小同桌。
腿又長又細,小脾氣非常帶勁兒的女王大人。
何松南跟打了雞血似的抽出手機就在群裡啪啪打字:【兄弟們,帶個妹子來啊,歡迎不歡迎。】
蔣寒第一個回復:【帶唄,你帶妹那不是常態,你還帶問問的?】
蔣寒:【小姑娘來,你別來了,兄弟幫你照顧著,你安心走吧,以後我弟妹就是你嫂子。】
何松南笑得很不正經:【別吧,不是我的妹子啊,你真想照顧怕是得脫層皮。】
蔣寒:【?】
何松南:【倦爺家的。】
“……”
蔣寒煙差點從嘴裡滑出去,啪啪拍桌子,伸著脖子喊:“倦爺!!!”
沈倦在裡間畫畫,沒搭理他。
蔣寒:“沈倦!何松南說剛才碰見你老婆了!!!”
裡間一聲沒有。
何松南的話蔣寒明顯沒信,但是這並不妨礙他騷上一騷,他樂顛顛的把煙按滅了,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裡間門口,趴在門框上看著他:“老沈,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武藤蘭還是蒼井空?”
沈倦背對著門坐在地上,手裡捏著根鉛筆在畫板上勾畫,隨口說:“小澤愛麗絲吧。”
蔣寒一噎:“倦爺,麻煩你對我女神尊敬一點,”他嚴肅說道,“人家叫瑪利亞,小澤瑪利亞,不他媽叫愛麗絲。”
“不都一樣麼。”沈倦沒抬頭,筆尖在紙上點了兩下,繼續落筆。
“哪兒一樣了?你告訴我哪兒一樣?”蔣寒語重心長,“你能不能像一個正常少年一樣對我們的性教育啟蒙者們再多一些了解?”
沈倦隨手抓起手邊一個靠枕丟過去:“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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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真的跟著王一揚他們跑到這家沒有名字的紋身工作室門口來了。
可能是因為她剛接完林芷的電話,急需一點這種熱鬧的,能夠讓她轉移一下注意力的事兒,再加上何松南和王一揚實在是過分熱情,那種熱切勁兒讓林語驚甚至覺得這兩個人像傳銷的,林語驚有種如果她再拒絕一次,王一揚就會抱著她腿坐在地上哭的感覺。
工作室還是老樣子,巴掌大的小院兒,裡面的植物生長得不修邊幅無人問津,門虛掩著,隱約能聽見裡面傳出一點聲音。
何松南推開門,林語驚進去。
裡面和她上次看見的沒什麼區別,屋子區域劃分得很清晰,沙發上堆滿了抱枕,另一頭兩個長木桌上堆滿了畫,旁邊一臺電腦,再裡面兩扇挨著的門,林語驚猜測是紋身室洗手間什麼的。
林語驚一進來,蔣寒就愣住了:“小仙女?”
小仙女眨眨眼,有點不自在的抬了抬手:“……嗨?”
一如他們初見時那般。
場景回溯,時光倒流,蔣寒覺得自己一顆萬花叢中過的老心髒被擊中了。
他扯著脖子朝裡間吼了一嗓子:“倦爺!出來接客!!!”
臺詞還是那句,不過林語驚那個時候覺得尷尬,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笑。
這次倒是沒有什麼暴躁的反應,沒過半分鍾,裡面第一個房間門打開,沈倦從裡面出來,他穿著件白色T恤,上面沒任何圖案,一邊耳朵塞著耳機,另一邊耳機線彎彎繞繞垂在胸前。
他抬起頭來,看見林語驚,站在門口停了停,微揚了下眉。
何松南笑得非常純真:“路遇你同桌,倦爺,相逢便是緣。”
“……”
不知道為什麼,林語驚忽然想起程軼經常給自己發的那種老年人表情包,大朵大朵大紅色牡丹花圍繞著兩個紅酒杯,上面印著彩色的字,“相逢便是緣,為了友誼幹杯我的朋友”。
小院裡放了張桌,電磁爐上一口鍋,裡面紅鮮鮮的辣看得人唾液腺開始活躍起來。何松南他們一樣樣拿出剛剛去買的食材放在桌上,林語驚去洗手,她剛進洗手間,蔣寒嗖地竄過來,跑到沈倦旁邊:“倦爺,她剛剛跟我打招呼了,你看見了嗎?”
沈倦拉開可樂拉環:“沒。”
“對,你還沒出來,”蔣寒說,“太純了,撩得我害怕。”
沈倦抬起頭來,看著他。
這表情何松南太熟悉了。
一周前,他就是因為無視了這樣一個沒什麼表情的注視,導致他從籃球上被踹下來一屁股坐地上了,尾巴骨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何松南覺得自己可能留下了病根,陰天下雨屁股就會疼什麼的。
他看了蔣寒一眼,這人還完全沒意識危險的來臨,捧著心一臉悸動:“這他媽難道就是心動的感覺?”
何松南決定救兄弟一命,看了眼洗手間緊閉的門,壓著聲:“你心動個屁。”
“那是倦爺同桌,”何松南指著他,“不是你同桌。”
“……”
蔣寒很茫然:“不是,非得是我同桌我才能心動嗎?”
何松南還沒來得及說話,洗手間門開了,林語驚從裡面出來,話題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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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倦這個校霸,雖然傳說聽起來比較讓人膽戰心驚,但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實在不像是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差點把同桌打死的暴力分子。
尤其是回執這件事兒以後,林語驚把他暫時劃分到好人行列。
而且這人也沒有那種很炫酷的孤僻沒朋友人設,他朋友還算挺多的,每一個都非常有意思,吃個火鍋熱火朝天,沒一秒鍾冷場。
沈倦話不多,偶爾說兩句,大部分時間都在不緊不慢的吃。
中二少年們吃火鍋,酒肯定少不了,蔣寒從裡間推出來一箱啤酒,一人一瓶,發到林語驚,他笑了笑,收住了:“小仙女,來一瓶?”
林語驚眨了眨眼,沒馬上接,頓了兩秒:“我不太會,就一杯吧。”
一群男孩子,唯一算熟的也就一個沈倦,也隻能說是同學,朋友都算不上,林語驚沒打算喝酒。
她本來想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蔣寒他們一直一群老爺們兒,平時都糙習慣了,根本沒想那麼多,女孩子跟他們一群還不算熟的男的喝酒什麼的考慮都沒考慮,就覺得小姑娘想喝就喝點兒,不想喝不勉強,一杯也可以。
蔣寒開了酒,剛要去拿林語驚的那個空杯。
沈倦忽然抬手,捏著杯壁倒了個個,杯口衝下,把她的杯子倒扣在桌子上。
另一隻手從旁邊拿了聽可樂,食指勾著拉環,“咔噠”一聲輕響,拉開,放在林語驚面前:“不合適,可樂吧。”
第15章
沈倦話一出口, 所有人都停下了, 蔣寒的胳膊橫在空中, 何松南抬起頭來,王一揚正往嘴裡塞著一塊魚豆腐,“啪嗒”一聲掉回到碗裡。
何松南第一個反應過來, 筷子一放, 笑眯眯地:“哎,怎麼不合適了, 妹妹出來吃個火鍋,喝一杯熱鬧熱鬧,也沒什麼不行。”
沈倦看了他一眼:“未成年。”
“……”
何松南被噎了一下, 指指旁邊的王一揚:“這貨也未成年。”
被指著的未成年王一揚同學咬著魚豆腐, 端起啤酒瓶, 咕咚咕咚對著吹了三分之一, 爽得哈出一口氣來。
何松南湊近了,笑眯眯地敲敲瓶子:“怎麼你小同桌不行?”
沈倦看出來了, 這人就是故意的。
他放下手,身子往後一靠,微揚起頭, 挑著眉看著他, 沒說話。
何松南高舉雙手:“得, 明白,不行就不行,妹妹未成年, 妹妹喝可樂。”
王一揚津津有味地看戲,爪子指了指何松南:“南哥,你說你就老老實實吃不行麼,非得皮,皮這一下你開心了?”
何松南是開心了,王一揚看戲看得也很開心。
蔣寒就很懵逼了,他覺得怎麼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兒呢。
那一箱啤酒本來就隻剩了一半,何松南他們幾個人簡直就是酒桶,啤酒像水一樣,小半箱喝完臉色都沒變,最後幾瓶分完八點多了。
鍋裡已經沒什麼東西了,林語驚偶爾下一點蔬菜吃,邊吃著邊聽著他們聊天。
男孩子聊起天來和女孩子不一樣,林語驚其實早習慣了,她沒什麼特別好的女性朋友,以前跟陸嘉珩程軼他們出去也是聽他們一群男生坐在一起聊,這個歲數的男孩,聊得都是玩,遊戲球賽女孩子,偶爾開開黃腔,大同小異。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小院兒裡掛著不少燈串兒,門口廊燈也點著,光線昏黃又明亮。
弄堂裡的紋身工作室,巴掌大的小院子,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麻辣火鍋,鮮豔又熱烈的少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動地在她眼前鋪展開,有種奇異的感覺一點一點熨燙。
王一揚他們正聊到興頭上,一看才八點,準備去買酒接著來,何松南二話不說,拽著王一揚和蔣寒就往外扯:“走了兄弟,買酒去。”
走出門兒還回頭看了眼沈倦,眼神很內涵:“倦爺,看家啊。”
林語驚嘴裡還咬著一根青菜,再抬頭亂哄哄的少年都不見了,小院子裡倏地一片寂靜。
沈倦安靜地坐在旁邊,靠在椅子裡,手裡把玩著林語驚那個一直沒用的空杯子。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起頭:“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