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陸驍嘴裡叼著煙,轉頭看他,口氣嘲諷:“你丫被孟處反水了吧?”
楊振剛氣急,伸手推他腦袋,“放屁,我是那種人嗎?!老楊從不背叛戰友!”
林陸驍自嘲地笑笑,目光一轉,就看見南初從食堂門口出來正四處張望,收了笑,站起來,拍拍楊振剛的肩膀,“我走了,你攔著點。”
說完掐了煙,插著褲兜走了。
楊振剛一轉頭,看見南初直接往反方向走了,根本沒瞧這邊看一眼。
楊振剛淡笑著搖搖頭。
自作多情什麼呢?
人丫頭根本沒想著要找你,你小子以後真有的苦頭吃了。
……
當天晚上,楊振剛給林陸驍帶來一消息。
彼時,林陸驍正仰靠在椅子上,琢磨著怎麼躲過那些“眼睛”去找南初。
楊振剛把門拍響,他連眼皮都懶得抬,“進來。”
楊振剛說:“陸驍。”
“說。”林陸驍聲音慵懶。
“處裡派了一人過來。”
“派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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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振剛緩了緩,才說:“給他們上防火監督宣傳課,正好借這個節目給播出去,做個年底防火宣傳片。”
話音剛落,走廊傳來一串噔噔噔腳步聲,高跟鞋,腳步輕盈,能聽出來是個女人。
“陸驍,這是……”
然而不等楊振剛介紹,女人率先開口,臉上掛著俏皮地笑意,聲音婉轉動聽,“林陸驍,我是許蘊。”
許蘊。
……
第29章
自從高中畢業後,兩人就很久沒見了。
林陸驍記憶中的那個許蘊應該是蓄著一頭齊脖烏黑短發,小麥膚色,不胖但也不瘦,笑起來都能看見後槽牙的姑娘,跟面前這個長發,鵝蛋臉,瘦瘦高高的女生有點對應不上。
許蘊笑笑,率先衝他伸手,“怎麼了?認不出我了?”
林陸驍撓撓眉,伸手跟她握了下,抽回:“沒,在這兒看到老同學,有點懵。”隨後,目光落在她肩章上,挑了挑眉,略調侃地說:“喲,看樣子混得不錯。”
楊振剛怕他越說越沒譜,插話道:“這是防火監督處的參謀長,沒你這麼調侃的。”
許蘊笑笑,目光盯著林陸驍,不在意地說:“沒事,我們是老同學了,老楊,我宿舍在哪兒?”
楊振剛剛要說話,林陸驍看過去,“什麼宿舍?”
許蘊:“我得在這培訓到節目結束,你不給我安排宿舍,你讓我住哪兒啊?”說完,又有點半開玩笑地說:“反正咱倆這麼熟,要不我跟你住得了?”
林陸驍擰眉:“別瞎扯,這麼幾年過去了,你丫怎麼還沒皮沒臉的?”隨後又看向老楊,“她要住這兒,怎麼之前沒人跟我打報告?我怎麼不知道這事兒?孟處怎麼回事?天天想著給我這兒按人,都快成他大本營了!”
從高中那會兒她就知道,林陸驍這男人說話向來不懂婉轉,直接的很,從也不怕得罪人,就這性子,讓她又愛又恨這麼多年,盡管之後談了幾任男友,性格上多少都有點林陸驍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執著在哪兒,明明他有時候說話就很欠收拾,可偏偏就愛他那副吊兒郎當不管不顧的模樣。
可面兒上她總願意跟他過不去,許蘊耷拉下臉,“你還不樂意上了,想得美,你想住我還不想呢!老楊,我宿舍在哪兒。”
林陸驍把手抄進兜裡,哼樂一聲,“你這臭脾氣怎麼混上參謀長的?”
許蘊把臉一轉,背對著他,反唇相譏:“就你這臭脾氣,難怪還是個中隊長。”
楊振剛看的還挺樂乎,被林陸驍發現,眼風掃過去,“你樂乎什麼勁兒,帶人走,我去趟支隊。”
楊振剛一聽,臉色一變,“您不是又去惹孟處不痛快吧?這麼快就把五百個俯臥撐忘了?”
林陸驍冷瞥他一眼,眼神鋒利如刀,刀刀戳心,——“這事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楊振剛適時地瞥開頭,意思明顯。
林陸驍冷笑:“您怎麼說的?絕不背叛戰友?!我現在就差被您給送到孟處的案板上給人刀刀了!”
“孟處要幹的事兒,我能阻止?陸驍,你這可就有點牽連無辜了,老楊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兒。”
話到這兒,林陸驍已經轉身拿了帽子戴好出去。
楊振剛在後頭直嘆氣。
許蘊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回過神,直到老楊跟她說:“走吧,許參謀,我帶你去宿舍。”
許蘊望著那背影,心思一沉,確實,見到他,內心歡欣雀躍,歡欣若狂。
她還記得高中那時候,林陸驍跟大劉那幫人說話做事比班裡的男生都略張揚,可不是那種令人討厭的囂張,他們的張揚是與生俱來的,相貌好,眉宇間痞邪氣,笑起來的時候那歪著的嘴角總讓人想到——
愛情。
被這樣的人愛著,應該是什麼滋味?
她幻想過,她身邊也有不少女生幻想過,她知道的,怎麼知道呢——
那是省最好的高中,能進去的都是成績好,或者有點家底,或者是外縣數一數二的特招生,大家都獨有一份自己的驕傲。女生就更甚。
許蘊也有,她驕傲地甚至不曾跟人透露過這一點心思,但盡管後來總被大劉調侃,但她也咬死了嘴上不肯承認,有次被大劉逼問急了,她張口就罵:“誰喜歡他,喜歡他還不如喜歡一條狗,二痞子,我討厭他。”
大概她當時的表情真有點急了,大劉訕訕,之後也不敢再提。
當時很多女生都陷入這樣一個怪圈。
喜歡他,就偏不承認,有點膽子承認的女生反而成了一些人攻擊的對象,之後再也沒人敢承認。
而背後這些暗流湧動,林陸驍本人一點兒不知道,偶爾能從桌板底下翻出的粉紅色信件也被大劉一並搶去拆開來看,林陸驍隻是靠在椅子上,低頭笑笑不語。
他隻會跟大劉討論槍支,坦克,軍艦……女生那點小心思他權當不知,有時候是真不知,但有時候林陸驍是裝傻,她能看出來。他就跟個百科似的,特別是軍事裝備,班裡的男生一下課也特別愛圍著他說那些機甲戰備,他有問必答,也不會刻意去顯擺,相處起來特別舒服,班裡不少男生拿他當男神,隻有一個,許蘊記得,是她以前的同桌,不關心軍事,整天隻知道讀書,下課就做題,才十幾歲後腦勺就已經是夾花白。
偶爾一幫男生在教室後頭圍著林陸驍討論上軍校的事。
她同桌冷哼一聲,“沒出息,當兵最沒出息。”
許蘊就好奇問他長大想做什麼,結果人冷笑說要當科學界,許蘊覺得就他那股子拼勁,確實可以,同桌學習很努力,回回年級大考小考都是穩坐第一寶座,而林陸驍不一樣,他感覺就是學著玩,成績排名也不掛心上,考完就回家睡大覺。
後來才聽大劉說,“他家老爺子給他立了規矩,第一第二沒所謂,考個前三不挨打。他啊,沒什麼鬥志,能保命就行,他以後就想考軍校,分數多了沒啥用。有那時間還不如回家跟老爺子多下兩盤棋。”
聽完那話,許蘊忽然覺得她前同桌有點可憐。
他拼了命想守住第一的寶座,學到頭發花白,人家根本不屑;他一直拿林陸驍當做對手,而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
在許蘊看來,這樣的男人,這輩子再難遇第二個,至少,她沒再遇上,所以念念不忘。
……
林陸驍車剛開進支隊,就別人攔下來,他搖下車窗,抬頭掃一眼,林玫站在窗外,拍著他的車頂,“來,哥,下來聊會兒。”
林陸驍沒理,“我去找孟處,你等會兒。”
林玫扒拉住他的車窗說,“別去了,孟處在開會,你先下來,我跟你聊會兒。”
林陸驍松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去,關上,倚著車門,俯看林玫,往別處瞥了眼,說:“幹什麼?”
林玫神秘一笑,“我前陣跟我爸去了你家,剛好孟處也在,你猜我聽你爸跟孟處說什麼了?”
林陸驍低頭點了根煙,“賣關子就別說了。”
林玫癟嘴,就知道這人不好吊胃口,“你爸說給你找了一姑娘,是個參謀長,前陣剛升的,你爸挺喜歡那姑娘的,就讓孟處過幾天給人按你隊裡去,你丫最近是不是又惹事兒了,弄得你爹急著找人管你?”
林陸驍一臉不意外,人又高,垂眼闲闲掃她,“就這事兒?”
林玫:“你知道了?”
林陸驍抽了口煙,目光收回,搖搖頭,“你丫還情報處呢,就你這速度,工作挺難展開的吧?”
“人已經到隊裡了?”
他叼著煙,哼唧一聲,不說話。
林玫感嘆,“嘖嘖,孟處這手段果然名不虛傳,雷厲風行啊,佩服佩服。”
林陸驍諷笑一聲,把煙掐了,丟一旁的垃圾桶裡,拍拍她的肩說,“哥也送你一情報,孟晨要結婚了。”
這下輪到林玫垮臉了,“結婚,我怎麼不知道?跟誰結婚?哪兒的姑娘?孟處同意嗎?”
林陸驍笑看著她,“不是不喜歡人家嘛?問這麼多幹嘛?”
林玫:“你說不說?”
他懶懶的:“說了我有什麼好處?”
“我聽我爹說了,你跟一小明星牽扯不清,你要真跟你爸抗戰,你最好別得罪我,不然下次你爸揍你,我會忍不住上去多踩兩腳。”
“我會怕?”他挑眉,眉眼囂張。
林玫敗下陣來,“行吧,我頂多幫你盯著點你爹行不?!”
林陸驍轉身拉開車門,“就這麼說定了,這事兒大劉跟我說的,他那嘴能有幾分真,你自己去決斷,那姑娘是個傳媒的大學生,剛畢業不久,孟晨一畢業就拉著人去領證,被他爹知道了關了一陣,前陣剛斷絕父子關系,你自己琢磨吧。”
說完開車走了,林玫留在原地直咬牙。
……
五樓一散會,會議室門口陸陸續續湧出一幫人,孟國弘走在前頭,一眼就瞧見自己辦公室門口那道高大的影子,心下一陣冷哼。
林陸驍抱臂靠牆站著,出來的都是一些老領導,許多都認識林陸驍,難得見到,也得拍著膀子誇贊兩句,“你小子這回考的不錯啊。”
林陸驍站得板正,恭恭敬敬打了個軍禮。
孟國弘把人叫進去,軍帽往桌上一脫,背身問:“成績出來了,你第一。”
林陸驍關門手一頓,慢慢關上,“孟叔。”
他叫得特別誠懇,跟以前一板一眼的不一樣,在孟國弘聽來,這就是打親情牌呢,跟小時候有事兒求他一個樣兒。
孟國弘:“有事兒說事兒。”
林陸驍走到桌案前,“我小時候總覺得您特別通情達理,所以我有些話不愛跟我父親說,我就愛跟您說,覺得您能理解,現在看來,您好像跟我父親是一條戰線的?”
孟國弘眉頭緊皺,不苟言笑,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比箭還鋒利。
林陸驍扯扯嘴角,“我小時候一直把您當成我的榜樣,真的,那時候特別喜歡您,覺得您風裡來雨裡去,別人都往火場外跑,您拎著家伙就往火場裡走,還有一次,大劉家煤氣著火,您抱著煤氣罐就往門外跑,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您穿著那身黃條消防服,跟警戒標似的,一閃一閃。我穿這身衣服,多半都是您的功勞,我父親也說,你的軍功章有孟叔的一半。您讓我調進大隊,動員了那麼多人,張書記,老隊長,我妥了,認真看書,考試;現在還要幫我找媳婦兒,許蘊我跟她高中同學,人高中就特別討厭我,覺得我渾,我倆真不合適,我說真的,別回頭耽誤人姑娘。”
孟國弘仔細想了想,這大概是林陸驍這幾年來,跟他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你怎麼知道人姑娘討厭你?你想多了,人家挺喜歡你的,我問過她的意思,挺願意的。”
林陸驍急了,“您人口販賣呢,她願意我不願意。”
孟國弘氣勁上來,一拍桌子,聲如洪鍾:“你跟我這扯一堆沒用,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你爸也是這意思,你要真不服,回家找你爸說去,別在我這打感情牌,真不喜歡許蘊,也行,這事兒先擱著,你把眼前升調的事兒給我辦妥了,要是不妥的話,有的你受的!”
孟國弘這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有意見回家找你老子去。
……
宿舍裡,徐亞一進屋就跟倆人八卦,“隊裡來了一女參謀,叫許蘊,聽說還是林隊的高中同學。”
嚴黛化完妝,準備去錄後採,“漂亮麼?”
徐亞:“還行吧,跟明星沒法比,路人裡算好看了吧,挺傲的,跟她說話也不咋理。”
嚴黛哼哼,“人是參謀,你還指望人舔著臉來跟你要籤名啊?”
徐亞倒不是這意思,“不是,我剛在門口聽見小九兒和楊指導說話,話裡的意思是,這姑娘是處裡下派的,聽說想撮合給林隊呢。你想想看,一中隊長配參謀長?這林隊身份肯定不簡單。”
南初慢慢悠悠站起來,嚼著糖走出去,徐亞在後頭喊,“你上哪兒去?”
南初頭也不回,聲音慵懶,“上廁所呀。”
……
南初站在洗手池前,擰開水龍頭,許蘊正低頭洗臉,扎著馬尾,擦臉的時候抬頭對上鏡子,兩人目光相撞,許蘊衝她一笑,“南初吧,我知道你。”
南初覺得詫異,回笑:“許參謀長。”
許蘊:“你很漂亮。”
這種誇贊是發自內心的,或者可以說,南初確實是許蘊目前見過最漂亮的女人,包括面貌和身段。
南初低頭,慢慢洗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