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們走了過去。剛走近,李砚他們反而不自然了,一個個開始左顧右盼。
我走到李砚面前:「跟我過來。」
於是高博眼裡那個身上起碼背著十條人命的混混頭子,乖巧地點下了頭,聽話地跟在我身後。
我們走到了衛生間前的休息區。我轉過身,裝作自己生氣了的樣子:「不要跟著我了!」
李砚有些慌:「你別生氣,我錯了。我隻是……」
「好了好了,原諒你了。」看見他的模樣,我的心一下就軟了,「但是你不準再跟著我們了,聽見沒有?」
他略微沮喪:「聽到了。」
如果他有尾巴,此時一定是垂下來的。
Advertisement
不管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李砚看上去都是冷峻、難以靠近的模樣,我也曾一度以為我沒有辦法靠近他。
直到重回高中,我才知道,原來真實的李砚其實和外表不同,很善良,也很聽話。
所以我說:「李砚,那是我同學,隻是單純的同班同學。」
李砚墨一般的眸子盯著我。
我認真看他:「所以,不要亂想啦!相信我,行不行?好不好?」
他重重點了下頭。
等我出來,重新找到高博時,他一臉敬佩:「周時寧,女俠,牛啊!竟然把那個混混頭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小意思,小意思,我們趕緊去挑鞋吧。」
「對了,」高博想到了什麼,「你是要給誰買鞋啊?」
「就剛剛那個混混頭子啊。」
高博:「……」
他:「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嗎?」
11
李砚生日那天,請了大家在家裡吃飯,但我因為臨時家裡有事,沒能去成。
好不容易事情結束了,我帶著禮物就往他家衝去。
李砚在樓下等我,長椅上放了個盤子,裡面裝了兩塊蛋糕。
我把鞋盒往他手裡一塞:「生日快樂!」
他愣了愣:「謝謝。這是?」
「球鞋!你快打開看看,肯定會喜歡的!」我催促著他打開,「我和那個男同學去商場,就是為了給你買生日禮物的!」
聞言,李砚睫毛顫了顫,鄭重地摸了摸鞋盒,仿佛是什麼珍貴的寶物。
「謝謝,我很喜歡。」
我剛要說「你都沒打開看呢」,李砚就抬起目光看著我,很鄭重地說:「你送的,我都喜歡。」
我「嘿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看到了長椅上兩塊大小、顏色都不一樣的蛋糕。
「咦,你定了兩個蛋糕嗎?」
「不是。」李砚拿起了盤子,指了指其中一個,「這個是我媽訂的。另一個榴蓮夾心的,是陳閱做的。」
「……」我想了想穿著圍裙在廚房認真做蛋糕的陳閱,不禁感嘆:「陳閱真是,心靈手巧啊。」
我和李砚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我問他:「他們呢?」
「喝多了,在客廳發酒瘋。」
我笑了笑,吃了口蛋糕。
餘光裡,我能瞄到李砚一直在看我。我轉過頭,剛好和他的目光對上。
我逗他:「幹嗎一直看我!」
李砚耳朵紅了幾分,收回了目光:「就是覺得,有點不敢相信。」
我疑惑:「不敢相信什麼?」
「就是……」他頓了頓,「沒想到你會走進我的生活,認識我的朋友們,還陪我過生日。」
「我以前覺得,能遠遠看著你就好了。」
他的聲音很輕:「現在像在做美夢一樣。」
我的心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呢。」
李砚:「嗯?」
我笑著看他:「你信不信?十年後,我們結婚了。我就是十年後穿回來的。」
我以為李砚會不相信,畢竟這聽著有些離譜。但李砚卻聽得很認真:「那你還會回去嗎?」
我點頭:「肯定會的。」
李砚失落地垂眸:「那你回去後,再遇見十八歲的你時,我們又是陌生人了。」
是啊,原本十八歲的我,並不認識李砚。
但是,但是。
「李砚,你聽我說。」路燈暗黃的燈打在我們身上,暈著溫暖的光,「我回去了後,你要主動來找十八歲的我好嗎?不要再藏著自己的心意了。」
就像二十八歲的他。
我鼓起十二分的勇氣,說:「不要擔心。不管十八歲的我,還是二十八歲的我,都會喜歡你的。」
李砚原本暗下去的眼神逐漸亮起,像是有顆星火被點燃。
他沒有猶豫,說:「我也是。」
「不管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我都喜歡你。」
「永遠都喜歡你。」
12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接起來,對面傳來媽媽欣喜的聲音:「時寧,快來醫院!李砚醒了!」
不過一秒,我瞬間意識到,現在的我是二十八歲的我。
我光速去了醫院,跌跌撞撞跑進了病房。
聽到我的動靜,躺在病床上的李砚緩慢地將頭往我這邊轉來。
在看到他的瞬間,我的眼淚奔湧而出。
我哭著走過去,想抱他又怕動到他的傷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動作,隻是看著他掉眼淚。
李砚的表情變得無措,似乎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艱難地抬起,像是想幫我擦眼淚。
我連忙彎下腰,握住他的手,貼緊我的臉頰。
「別哭了……」他的聲音很啞,每一個音都發得艱難,卻還是要出聲安慰我,「我沒事。」
「你嚇S我了。」我哽咽道,「以後不準再出事了。」
李砚的手指輕輕摩挲我的眼睛,擦去淚珠:「好,我答應你。別哭了。」
醫生進來了,說李砚的精神還是很虛弱,叫我們先回去,讓李砚好好休息。
出了病房後,我才漸漸平復了情緒。
有人遞了包紙巾過來:「嫂子,砚哥肯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別太擔心。」
有人附和:「是啊,嫂子你要不先回去?我們守在這,沒事的。」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幾個人。
他們的頭發已經不再是紅紅黃黃的,而是正常的黑色;穿著也從吊兒郎當的背心人字拖,變成了上班族的標準襯衫。
難怪我回到高中時沒有認出他們。
他們變了好多,變得成熟了。
但也有東西沒有變。
原本止住的淚水再次湧出。
陳閱慌了:「啊?怎麼回事啊?怎麼又哭了啊?是餓了嗎?吃早餐了嗎嫂子?要不要嘗嘗我做的半熟芝士?」
何及:「小王!你最近不是在看冷笑話大全,快講一個哄下嫂子!」
小王剛要說,我立馬制止了他:「不必,不必哈。」
我的眼淚哗啦啦的,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
憋來憋去,我憋出了句:「陳閱,李砚十八歲生日時你做的榴蓮蛋糕,太太太甜啦!以後要改進啊!」
陳閱:「啊?你怎麼知道的啊?」
13
李砚醒來後,我每天都陪著他。
小王經常來講他剛學的冷笑話,要不就是背祝福語接龍,然後被李砚無情地趕了出去。
陳閱現在已經是五星級酒店的大廚了,每天變著花樣做術後營養餐,一頓比一頓豐盛,香得我一邊給李砚喂飯一邊流口水。
李砚一開始明顯不習慣我突然的親近,說話、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就像在做場美夢,怕不小心做了什麼夢就碎了。
李砚醒來第三周,終於可以出院了。
我們回了市中心的家。其實以前這裡我們都不常住,李砚一直在國外,我不喜歡一個人住空蕩蕩的房子,幹脆就回了爸爸媽媽家,和他們一起住。
這幾周我好好把這裡布置了一下,添置了很多家具,還把自己的行李搬過來了。
李砚回家時,看到衣櫃裡我滿滿當當的衣服時,愣住了。
他似是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
我聳聳肩:「我們是夫妻啊,夫妻住一起不是最正常的嗎?」
二十八歲的李砚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靠譜大人了,但他現在發愣、緊張的神情,卻和十八歲時沒有什麼差別。
「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他的手不自覺握緊,「我以為,你不喜歡我……」
「嗯?」我滿頭霧水,「什麼?」
李砚的臉色很不自然:「就是,剛結婚的時候,有一次我不小心聽到你和閨蜜打電話,你說你有個一生摯愛,喜歡穿紅衣服,留胡子……」
我傻了半天,突然想通了什麼,掏出手機,點開一張圖片給他看:「請看,我的一生摯愛。」
看到照片的時候,李砚像被雷劈了般:「啊?」
我從沒在李砚臉上見過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哈哈大笑:「沒錯,財神爺就是我的一生摯愛。」
李砚用雙手捂住了臉。
「所以你結婚後就出了國,一直避著我,是因為以為我心裡有別人了?」
一聲悶悶的「嗯」從李砚的手指中漏出。
我越笑越大聲,李砚臉又開始紅,伸手輕輕捏我的掌心:「別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我平復了情緒,走到玄關穿鞋,準備下樓買點吃的,「我馬上回來,你在家乖乖等我哦。」
我穿好鞋,剛按下把手,身後突然傳來李砚的聲音:「時寧!」
我轉身看他:「嗯?」
李砚坐在沙發上,神色認真而又虔誠。
此時,十八歲的他,和二十八歲的他仿佛重合在了一起,說出那句不變的愛意:
「我喜歡你。」
「我知道啦。」我笑了,「我還知道,你很早就暗戀我了哦。」
李砚開始結巴:「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拿起家裡鑰匙,和他說拜拜:「等我回來,我慢慢告訴你。」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來日方長。
番外
周時寧回去了。
本來是在一中門口等著周時寧的,但她看到他們一伙人後,就有些害怕地繞道走了。
那時李砚意識到了,十年後的周時寧回去了。
現在的這個,是原本的周時寧。
李砚心裡泛起苦澀,原本拉近了的距離,又一下變遠了。
二十八歲的周時寧說,下次見到她, 要勇敢去找她。
李砚答應了,但此時此刻,仍不敢靠近。
他怕打擾,又怕被拒絕。
他們一伙人確實長得不太像好人, 也難怪周時寧會下意識避開他們走。
煩悶了好幾天後,他不自覺地在放學後,來到了周時寧家樓下。
還沒走近, 他就看到周時寧蹲在花壇前面,拿著貓條喂著好幾隻流浪貓。
她笑得很開心,嘴角有個酒窩, 很可愛。
李砚初中的時候曾在這裡短暫住過一段時間, 後來又迅速搬走了。
他對這裡沒什麼印象,最深的記憶就是, 經常能看見一個女孩在喂流浪貓。
有的貓貓很乖,有的很兇。就算是很兇的貓貓,她也會耐心地哄它, 拿著貓條一遍遍地喊「咪咪」。
也不是沒有想過主動認識她, 但每次剛走向她, 她都跟碰見了黑社會一樣, 拔腿就跑。
李砚在心裡暗下決心:以後真的得改改自己這個校霸氣質了!
周時寧好像察覺到有人, 抬起頭望去。
在看到李砚後,她有些害怕地站起了身。
那是一個準備跑的動作。
但這次,李砚決定說些什麼。
他急忙從口袋裡掏出幾根貓條:「那個, 我不是壞人, 我有貓條!」
果然, 周時寧的動作停住了。
李砚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把貓條舉在胸前以示清白:「我真不是壞人。我認識這些貓, 這是咪咪,這是小黃, 這是旺崽……」
見他走過來,好幾隻貓走了過來,蹭了蹭他的褲腳。
在看到貓貓的動作後, 周時寧整個人松懈了下來,露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啊, 你長得有點兇……是我誤會了!」
「沒事。」李砚想了想, 覺得應該重新做個自我介紹, 「我叫李砚,以前也住這。」
「是嗎!我就說你怎麼都知道它們的名字!」她在衣服上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塵, 然後主動伸出了手,笑得燦爛, 「我叫周時寧,一中的。」
李砚突然想到,二十八歲的周時寧曾說,不管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的周時寧,都會喜歡他的。
他笑了, 握住了周時寧的手。
這一次,他不會再藏起自己的愛意了。
不管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的周時寧,他都會擁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