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後,我突然能看見人們頭頂上的字。
疼愛我的父母,頭頂上寫著【養父】【養母】。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見我奇跡蘇醒,丈夫謝君澤激動跪地,感謝上蒼降臨神跡。
可他頭頂上閃著四個紅色加粗大字【車禍元兇】。
1
車禍後,我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一周,所有人都以為我要S了。
醫生表示,我腦部受到重傷,蘇醒概率僅為 0.1%,就算奇跡發生,也隻是個植物人。
Advertisement
言下之意,是盡早放棄。
好在我的父母和丈夫斬釘截鐵表示,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們都絕不會放棄。
謝君澤甚至一步一磕頭,跪拜至華臺山祈求神明,願意以他之命換我之命。
他的祈福之路全網直播。
蜿蜒的山路上,留下了他膝蓋上的斑斑血痕。
也在看客心中留下了他用情至深的印記。
或許是他太過心誠。
醫學奇跡真的降臨到我身上。
我不僅清醒過來,還能看見之前看不見的一些東西。
此刻,我眼神空洞。
盯著我媽頭頂上【養母】二字發呆。
媽媽保養得宜的臉上愁出了好幾道皺紋,一雙手在我眼前晃了又晃。
「安安,你看看媽媽啊!
「我女兒該不會是瞎了吧,醫生,快叫醫生啊!」
我媽著急得不行,紅色呼叫鈴拍得飛起。
謝君澤見我清醒,愕然了片刻,很快就調整過來。
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語帶哽咽:
「老婆,你終於醒了!
「我都想好了,如果你真的就這麼走了,那我也不活了!」
他的深情一如既往無懈可擊,斯文英俊的臉上瞧不出一絲演戲的端倪。
「老婆。」他握著我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一定是我的誠意感動了神佛。」
說完,他放開我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仰頭哭泣感謝上天降臨神跡。
無人會懷疑他對我的愛。
除了老天爺。
因為此刻,謝君澤頭頂顯示四個加紅加粗的大字【車禍元兇】。
我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還未徹底消化這四個字背後的信息。
醫生便到了病房,滿臉不悅地趕人:
「病人剛蘇醒,需要多休息,家屬先出去吧。」
我的眼珠子木然轉動,看著他們走到了病房外的探視窗邊。
窗外還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
我的好閨蜜喬嘉瑩。
而她的頭頂上,赫然顯示著【敵蜜】。
太瘋狂了。
我閉上了眼睛。
2
第一次見到謝君澤。
我就對他印象很深刻。
錢氏每年都會資助優秀的貧困學生。
而他們表達感謝的方式也很淳樸。
每次我和爸爸出席資助會,都會收到一大堆土特產。
謝君澤送的是蜜薯,裝了滿滿一整個蛇皮袋,每個都個頭飽滿,帶著新鮮的泥土。
交給保鏢時,他表情很是懊惱,對著我爸說:「抱歉錢先生,我應該把它們洗幹淨再送給您,泥土會弄髒您的車。」
我爸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
而我盯著謝君澤,愣愣地移不開眼睛。
他生得太好了,眉清目秀,笑容疏朗,身上破洞的衣服也掩蓋不了他骨子裡清俊出塵的氣質。
謝君澤的目光不經意間與我交匯。
視線在我身上停留片刻,最後落在了我漂亮幹淨,不染塵埃的小皮鞋上。
接著,他抬起頭,朝我露出了一個單純無害的微笑。
離去時,爸爸搖下車窗和校長道別。
人群裡謝君澤突然攏起手掌,朝我們大喊:
「錢先生,謝謝您,您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道謝聲一時間此起彼伏,我爸很高興,又增加了下一年的資助額度。
車駛出一段距離後,爸爸拍了拍我的手,對我說:
「知道爸爸為什麼要資助貧困學生嗎?」
我搖搖頭。
「因為爸爸隻有你這一個女兒,爸爸這是在為你積德。」
我爸閉上了眼:「安安啊,你是上天賜給爸爸媽媽的禮物,爸爸隻希望你幸福健康地度過這一生,未來的路,爸爸都已經為你鋪好了。」
爸媽總喜歡為我積德。
因為他們信佛。
更因為他們結婚九年,一直不孕,好不容易才有了我。
因為對我格外寵溺,有求必應。
唯一一次斥責我,就是反對我和謝君澤的戀情。
上了大學後的謝君澤,憑借優異成績進入錢氏實習。
我和他在一起之前,一共隻見了兩次面。
第一次是在公司樓下,他攔住了一個對著路人亂潑硫酸的瘋子,將我擋在身後。
幾滴硫酸濺到他手臂上,燒起了幾個觸目驚心的水泡。
而我被他護著,毫發無傷。
危機解除後,他立刻放開了我,在我找到他表達謝意之前,沒有向任何人炫耀邀功。
第二次是某天下班,大雨傾盆而下,他在公司後門撿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流浪小狗,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背包裡。
我看見了,想送他一程,他卻說什麼也不肯,怕雨水弄髒我的車。
謝君澤站在雨中,薄唇緊抿,脊梁挺得筆直。
一身的清高與傲骨,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把裝著小狗的書包遞給了我,拜託我將小狗送去寵物醫院,轉身跑進了滂沱的大雨裡。
等我安頓好小狗,通過公司 HR 給的聯系方式找到謝君澤時,他正躺在隻放得下一張床的出租屋裡,發著高燒。
清秀的臉龐燒得通紅,看見我時,語句含混不清:
「安安,你又入我夢來了。
「你別來招惹我了。
「你是雲,我是泥,我配不上你。」
清冷謙遜又英俊的男人,向我說出這種自卑細膩的情話,就像絲絲縷縷的藤蔓,輕易纏繞住我的心。
我根本無法招架。
那天晚上,我留在出租屋裡,笨拙地照顧了他一夜。
早上回到家,爸爸媽媽一臉嚴肅坐在客廳裡。
訓斥著我因為一個男人而徹夜不歸,實在太不成樣子。
當時的我,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裡,想要向全世界宣告愛意。
「爸,媽,我喜歡謝君澤!」
可我的甜蜜沒超過 24 小時。
當我提著親手煮的粥去找他時。
退燒後的謝君澤將我擋在門外,語氣硬梆梆的:
「錢小姐,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主動提前結束在錢氏的實習。
把我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
突然斷崖式失戀。
我無法接受被這樣對待,一心隻想求一個解答。
終於在 A 大校園裡堵到他。
謝君澤垂著眸子,語氣很平淡:
「錢小姐,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是雲,我是泥,我不敢肖想你。
「我是喜歡你沒錯,可我遠遠地看著你,就心滿意足了。
「你的未來屬於一個與你家世匹配的男人,平安幸福地過一生。」
他越是推開我,便越讓我覺得他愛得深沉,不帶有任何的功利心。
他越是拒絕我,便越讓我產生想要突破障礙,追求真愛的勇氣。
我們明明相愛,為什麼要因為門第之見而遺憾錯過?
我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如果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謝君澤和我在一起是為了錢,敢把富家女和鳳凰男的標籤貼在我腦門上,哪怕是我爸媽,我都得跟他們急。
隻要謝君澤露出落寞受傷的表情,暗示我的某個朋友不喜歡他,我都會非常生氣,不顧一切地為他出頭。
我就是一個非常護短,愛憎分明的人。
久而久之,我身邊沒了說真話的朋友。
但我不在乎,因為謝君澤會讓我相信,我的選擇沒有錯。
他很爭氣,陸續為錢氏拿下了好幾個大項目。
同時五年如一日,當著我的三好老公,漸漸連我父母也對他刮目相看。
我是在車禍後很久很久才明白。
能充分壓抑自己的人性,為了資源跪舔女人的男人。
都是狠毒角色。
不把自己當人的人,一樣不會把別人當人。
像我這種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孩,怎麼玩得過在泥潭摸爬滾打長大,深諳人性險惡的謝君澤?
3
車禍時,開車的司機是謝君澤的遠房二表舅。
我重傷昏迷,他的表舅卻隻傷到了點皮毛。
車禍後的事全由謝君澤處理,他引導警方將此事定性為意外,二表舅也被保了下來,仍留在錢家開車。
我躺在病床上,仔細回想錢家目前在用的人。
不是因為找不到工作,來找謝君澤幫忙的表姑,就是因為賭輸了錢,來尋求他救濟的叔叔嬸嬸。
佣人房裡,還住著他成績平平,卻因為我而能來 A 市上貴族學校的堂弟。
而一直在錢家工作的老人,不是因手腳不幹淨被趕走,就是因莫名原因令謝君澤不滿意而被辭退。
錢家別墅裡裡外外,漸漸都換成了謝君澤的人。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我拍響了病床旁的紅色按鈕。
「怎麼了,安安?」謝君澤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爸爸媽媽緊隨其後,站在我病床另一邊。
謝君澤一臉關切,握著我的手,眼底滿是溫潤深情。
我被他盯著,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頭頂上【車禍元兇】幾個紅色大字,將我的眼睛刺得幾乎掉淚。
此刻的謝君澤,和吃人的惡魔有什麼區別?
「我有話單獨和爸媽說。」
我聲音嘶啞,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有什麼事是我不能聽的?」謝君澤輕聲笑了笑,語氣寵溺,「老公在這呢。」
「出去。」我臉色很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謝君澤面色微僵,很快恢復,還體貼地幫我掖了掖被子才轉身離開病房。
確認房門鎖S後。
我一字一句,極其認真:
「爸,媽,我懷疑車禍和謝君澤有關系。」
4
出院後,我借著調理身體的名義,住到了郊區的錢家山莊裡。
又借口說車禍後留下了心理陰影,把車庫裡的車全部都換了一遍。
半山別墅寂靜清幽,遠離城市的喧囂與紛擾。
我半躺在陽臺搖椅上吃燕窩。
看著一黑一白兩輛車從盤山公路上緩緩駛來。
謝君澤從黑色車上下來。
喬嘉瑩從白色車上下來,默不作聲地跟在謝君澤身後。
兩人沒有交談,沒有眼神交匯,更沒有肢體接觸。
始終保持著合理的社交距離。
就像兩個不熟的陌生人。
作為青梅竹馬,他們倆也曾親密無間。
隻因為我一句吃醋抱怨,從此在我面前便再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
當時是為了什麼呢?
好像是我要和謝君澤訂婚了。
他從老家接了很多親戚朋友過來。
其中就有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的喬嘉瑩。
她扎著兩個麻花小辮,看見謝君澤的時候,眉眼間盈滿笑意,像朵清新的白色茉莉花。
親昵地湊到他身側:「阿澤哥,半年沒見了,你想我沒?」
謝君澤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當然也想你,傻丫頭,坐車累不累?」
說著,很自然接過了喬嘉瑩的行李箱,擰開了礦泉水瓶蓋,然後遞到她的手中。
場面熱鬧非凡,謝君澤的親戚們操著熟悉的鄉音嘮家常。
可我的目光卻一直被柔弱美麗的喬嘉瑩吸引,心裡像是堵了一塊石頭。
謝君澤一向溫和清冷,對誰都是客客氣氣,從未看見他對除了我之外的女孩這麼特別過。
回去之後,我難得對謝君澤發了脾氣。
滿腔的不滿和醋意傾瀉而出,甚至把吵架高度拔高到了「不忠」的地步。
謝君澤最後無奈表示。
「你不喜歡,我不和她來往就是了。
「我隻是想讓你多了解了解我的朋友,才讓嘉瑩來參加訂婚儀式。
「我小時候家裡窮,經常挨餓,是嘉瑩時常惦記我,給我饅頭吃,我才熬過那些艱難日子,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
「在我心裡,她就是我妹妹,我們真的沒什麼。何況人家也已經有男朋友了,是個挺不錯的小伙子。」
他說完,神色落寞又委屈,之後隻是無聲嘆氣。
一副好像不知道他該如何表達,才能讓我相信的樣子。
喬嘉瑩有男朋友這個事實,讓我心中醋意消散不少。
謝君澤又很少露出這種無奈失落的表情。
一度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題大做了。
因為我的小情緒,要讓他與對他有過恩情的發小斷交,確實有點過分了。
我冷靜下來後,和謝君澤道歉。
「阿澤,對不起,是我太小心眼了,我應該多給你一點信任。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讓嘉瑩當我們的伴娘好不好?」
謝君澤面色緩和,舒了口氣,將我的碎發勾到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