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是遲來的歡喜》, 本章共3718字, 更新于: 2024-10-30 16:34:42

  【那也不念,大半夜的,我家裡人都睡了!】


  【哦。】


  哦?


  許懷詩“呵呵”一笑,把手機翻了個面丟在一旁充電,轉頭去浴室洗漱,出來後原本想躺上床休息了,掀開被子又下去,拿起手機打開錄音界面。


  她唉聲嘆氣地帶著歷史提綱躲進廁所,坐在馬桶蓋上,壓低聲清清嗓子念:“措施方面:以三省六部制加強中央集權,科舉制改革選官制度……”


  一氣讀完一頁,許懷詩按下暫停,去外面倒了杯水喝,回來繼續,念到最後自己也昏昏欲睡,暈暈乎乎了,對著手機惡狠狠地說:“累死了!還剩半頁不念了。”說完站起來,正要按下結束鍵,又想起什麼似的頓住,默了默放輕了聲,說,“晚安。”


  完成錄音,她把文件發到趙軼的郵箱。


  一禮拜後的期末考,趙軼的歷史一半都得分在了那三頁知識點上。


  *


  一中放了寒假,過不久後就是年節。


  許淮頌和阮喻到蘇市過年,阮爸阮媽也被接回老家來,除夕夜,兩大家子熱熱鬧鬧一起吃過年夜飯,聚在客廳看春晚,等老一輩困了散場了,許懷詩也就回了自己房間。


  哥哥嫂嫂肯定不會那麼早睡,但她又不想做燈泡,於是窩在床上跟班上幾個同學開黑打遊戲,一邊等零點。


  語音裡傳來同桌的聲音:“五缺一欸,趙大不來嗎?”


  許懷詩打個哈欠說:“問了,他說沒空。”


  本來她倒不覺得他一個小屁孩除夕夜有什麼好忙活的,但自打上回見了那輛雷文頓,她就想象起了他們家過年的畫面。


  豪門嘛,估計有上流社會的一套方式,四世同堂,穿得體體面面的,辦個宴席啊,搞個舞會啊,大家一起開開香檳尬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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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嘖”了一聲,低下頭專心打遊戲,一把又一把玩得起勁,最後連等零點這事也給忘了,直到一個視頻邀請突然彈出來,中斷了她的遊戲界面。


  趙軼。


  她猛拍一下床單,一接通就氣急敗壞地說:“趙……”話一出口,卻看見一張貌美女人的臉。


  她的神情霎時從兇神惡煞到春風滿面,滑到嘴邊的“鐵”字硬生生一拐:“……軼媽媽。”


  對面趙媽媽好像人在室外,背景是一棟白色別墅,她微笑一下,說:“懷詩你好,阿姨用支付寶發了個紅包給你,你記得收。”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趙軼的聲音:“媽,零點快到了,你把手機給我!”


  接著鏡頭一晃,換成了他的臉。


  不知道趙媽媽有沒有走遠,她不敢衝他大呼小叫,隻好把遊戲中斷的氣咽了回去,小聲問他:“什麼紅包啊……”


  趙軼說:“壓歲錢。”話音剛落,背景裡傳來“咻”一聲煙火升空的響動。


  他把鏡頭一轉,對準了天空,問:“看得見嗎?”


  許懷詩“哇”了一聲,看見滿屏幕璀璨的銀黃色從漆黑的天際流瀉下來。


  知道她看見了,趙軼一邊舉著手機一邊說:“你那兒的小區禁止燃放煙花,我在郊區。”


  許懷詩真情實感地對著屏幕感慨:“有錢真好……”


  沒想到一旁趙媽媽還在,聽見這話立刻說:“叫懷詩正月有空來做客。”


  許懷詩一噎,又聽見趙軼“哦”了一聲,重復一遍:“我媽叫你正月有空來做客。”


  她笑呵呵打著馬虎眼過去了,等到煙花燃盡,掛了視頻,打開支付寶嚇得手一抖,手機“啪”一聲摔下了床。


  她趕緊彎腰去撿,拿起來重新定睛看了一遍。


  沒錯,收到一筆8888元的轉賬。


  許懷詩當然不敢收這筆錢,跑去敲開哥哥嫂嫂的門,問這怎麼辦好。


  許淮頌和阮喻對視一眼。


  阮喻說:“原封不動退回去不太合適。”


  許淮頌“嗯”了聲,問許懷詩:“你同學支付寶多少?”


  “要做什麼?”


  阮喻解釋:“這種時候,你哥給他也發一個紅包,既不顯得我們家小家子氣,盡到了禮數,也好叫你安心。”


  她“哦”了聲,把趙軼支付寶發給許淮頌,說:“那哥你可不能給得比他媽媽少啊。”


  許淮頌覷她一眼,說“知道”,反手就是一個9999。


  *


  許懷詩正月裡當然沒好意思真上趙軼家做客,但初五那天跟他一起去了市圖書館自習,把幾張數學卷跟他講了一遍。


  元宵一過就回了學校,念了兩禮拜書,很快到了百日誓師的日子。


  誓師過後,教室黑板掛上了倒計時牌,一旁的牆面貼上了全班同學人手一張的卡片,卡片的正面是一句座右銘,背面記了每個人理想中的大學。


  許懷詩寫了“我想考杭大”,貼完以後問趙軼的是什麼。


  他很沒意趣地說:“好奇啊?那你撕下來自己看啊。”


  許懷詩“嗤”一聲,說“不好奇,沒興趣”,到晚自修結束,教室裡人都走空了,卻做賊似的來到牆邊,找到了趙軼的那張卡片。


  他的座右銘是:“努力,因為讀不好書就要回去繼承家業。”


  “……”她氣得一噎,差點想掉頭走人,鞋尖一轉又停下來,回過頭,小心翼翼地撕開了那張卡片。


  背面的字跡明顯比正面工整嚴謹,看得出來,他寫得很認真。


  他說:“我想考許懷詩想考的大學。”


  她捏著卡片默在那裡,半晌後,把卡片貼了回去,揉揉發酸的鼻子,罵了一句:“傻比。”


  下一刻突然聽見窗邊傳來一個男聲:“罵誰呢你?”


  她“啊”地驚叫一聲,回過頭,看見趙軼趴在那裡一臉的不爽。


  許懷詩驚魂不定地拍胸脯:“魂都被你嚇沒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是你偷雞摸狗在先,怪我?”


  她把教室的燈和窗關嚴實,到了門外冷哼著說:“是啊,偷摸了雞狗的卡片。”說著轉頭下了樓梯。


  趙軼嘴角一抽,追了上去:“去哪啊?”


  樓道黑漆漆的,許懷詩夜盲,看得不太清楚,一邊走一邊回答他:“當然是回宿……”話說到一半,腳下一空。


  趙軼一把拽住她手:“當心點啊你。”


  “你不是會拽著我嗎?”她看看他,好像真沒被剛才那一踩空給嚇到,好端端繼續往下走了。


  趙軼在她身後默了默,跟上去說:“那我要是考不上你念的大學呢,誰還會在這種時候拽著你?”


  許懷詩笑著瞥他:“喲,你可別把自己看太高了,你考不上,也有別人拽著我,我長得這麼好看,上大學了肯定有的是男孩子追。”


  趙軼一噎,一副要開罵的樣子,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改而垂著眼說:“嗯,那也是。”


  許懷詩微微一滯。


  原本無意出口的玩笑話突然讓兩人間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氣氛。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又不知怎樣表達,沉默著下樓後,看見一道岔口出現在兩人面前。


  往左是男生宿舍,往右是女生宿舍。


  這個高中三年走了很多遍的,單純的岔口,在眼下這樣的情境裡,似乎被賦予上了什麼不一樣的涵義,兩人同時頓住腳步,停在了那裡。


  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先一步走上這個分道揚鑣的節點。


  一分鍾後,趙軼說:“趕緊回去,宿舍樓快關門了。”


  許懷詩卻突然說:“我想去操場走一圈。”


  他偏過頭看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看她率先扭頭邁開了步子,就跟了上去。


  許懷詩走在前面,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說:“以前總想著苦過高三就自由了,現在真的快畢業了,又覺得其實高三也挺好的。”


  趙軼走到跟她並肩的位置:“再好也要結束的,該來的總會來。”


  “那等到那一天來了以後,你想做什麼?”


  “考完回家,做個SPA。”


  “……”


  趙軼笑出聲:“開玩笑的。”


  “瞎不正經。”她瞥他一眼,又陷入了沉默,等到走完一圈操場,繞到側門才說,“從這兒回去。”


  “幹嘛繞遠路?”


  她笑嘻嘻踢著小石子:“先經過女生宿舍,再經過男生宿舍,這樣就不用分道揚鑣了啊。”


  趙軼跟著笑了笑:“哦,那算我送你回去的。”


  *


  百日之後,時間過得越來越快。


  像是一眨眼就到了高考前夕。


  因為一中是高考考點之一,高一高二的學生已經放假,而高三生也撤了出去,臨時到了初中部借教室。


  高考前最後一節晚自修結束,全年級的學生跟說好了似的,鈴聲響過了三遍,卻還是沒有人走出教室。


  教導主任走過靜悄悄的走廊,經過七班的時候,敲了敲他們的門板:“同學們,下課了,可以回宿舍了,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是要把當年逃過的晚自修都給補回來?”


  文科班女生多,聽見這話就有人紅了眼圈。一個眼圈紅了,就跟灰指甲似的傳染倆,然後越傳越多。


  許懷詩本來還沒什麼呢,看見同桌開始擦眼淚,也鼻子一酸,拿出了紙巾。


  教導主任走進來,笑著說:“哎呀,既然這樣,咱們一起唱首歌。”


  趙軼痞裡痞氣地問:“唱什麼啊老師,您不是五音不全嗎?”


  全班哄堂大笑,許懷詩那點眼淚一下給逼了回去,回頭看了後排的趙軼一眼,他正望著她笑,明明眼裡也像閃著什麼晶瑩。


  教導主任扶了下眼鏡,看了趙軼一眼:“來,就你,上來領唱,唱一首《年輕的戰場》。”


  趙軼一噎:“老師,我也五音不全啊。”


  “那你找個五音全的幫你。”


  他站起來,望了一圈,笑著說:“老師,許懷詩會唱。”


  被點到名的許懷詩扭頭飛他一個眼刀子,班上卻有其他同學跟著起哄,說就是她。


  她隻好站上了講臺,清清嗓子,開始清唱:“今天我,終於站在這年輕的戰場,請你給我,一束愛的光芒。今天我,將要走向這勝利的遠方,我要把這世界,為你點亮……”


  “亮”字落,底下同學齊聲合上去,五十幾號人的歌聲轟然驚動隔壁,六班和八班聽見了,也一起唱起來,接著一間又一間教室傳了過去。


  嘹亮的歌聲震得整棟樓地動山搖。


  許懷詩站在講臺上,沒忍住落下滾燙的熱淚,唱到最後,整個班的女孩子都是又哭又笑。


  教導主任也摘了眼鏡開始抹眼淚,等歌唱完,學生們終於散場,才走出教室,望著夜色裡嘆了口氣:“又是一屆啊……”


第72章 番外五


  高考三天,許懷詩沒有和趙軼主動說話,怕一和他搭上腔就會在無形中給他施壓。


  趙軼也在埋頭抱佛腳,每考完一門,被身邊同學問起“怎麼樣”,回答都是同一個:“得晚四年繼承家業了,真可惜。”


  別人隻當他扯皮,隻有許懷詩知道,這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最後一門結束的那天晴空萬裡,考生們流水般湧出考場,一路歡呼,許懷詩也終於徹底松懈下來,回教室的路上想起趙軼,停下來站在道口望向人潮,看他出來了沒。


  她站在階沿上踮著腳,扯脖子死命瞧,卻沒注意身後來了人,一隻大手往她肩上輕輕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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