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冷漠:「啰唆!」
我不明白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就在我疑惑不已時,有人站了出來,他放出了一段錄音。
是徐以川爸爸和朋友的對話。
裡面提到了我和徐以川爸爸做的交易。
「我們的學霸姐真會收錢辦事,還裝得挺像。」
「知識分子也逃不過錢和權力的誘惑。」
「隻有徐以川受傷的世界又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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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哄笑一片,眼裡滿是嘲諷和蔑視。
我對上徐以川的目光,張了張苦澀的嘴:「我可以解釋這件事。」
徐以川的眼神黯淡,沉聲道:「你隻需要說這樁交易的真實性,是與不是?」
我低垂著腦袋,咬著牙說:「是。」
沉默半晌,徐以川笑了。
笑裡有自嘲,有無奈,隱隱還藏著一點愧疚。
他語氣很淡:「你走吧,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不打算走,準備繼續解釋時,卻被徐以川吼了一聲。
他不耐煩道:「滾開!」
得知真相的他定是對我失望至極。
相識相知以來,他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我的事。
而我卻欺騙了他兩次。
9
霜降這天的風不大,卻涼得透徹,浸入骨骼的痛。
我內心隱隱不安,還是始終不放心徐以川。
一個小時過去後,他們一行人才走了出來。
我悄悄地躲在垃圾桶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徐以川。
他已經醉得站不穩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扶他。
分別時,那群人才看向身後的徐以川,虛偽地笑道:「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這群人竟然連車都不幫忙打一個。
氣得我捶了一拳垃圾桶。
聲響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徐以川背靠著牆,垂頭點燃了一支煙,白色的煙霧遮住他半邊臉。
他淡淡道:「野貓而已。」
沒人回應他,一前一後地離開。
徐以川被嗆到,一邊咳嗽一邊摁滅煙。
「跟蹤狂嗎?」
他早就發現潛藏的我了。
我膽怯地站起身,聲音很輕:「徐以川,打車回去,別走路。」
聞言,他勾起唇輕笑了一聲:「又預知到了什麼?」
我直言道:「我預知到你會……」
「夠了!」
徐以川怒言道:「許言,我不想和你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了,憑你的能力肯定還會有比利用我更好的方法,我承受不住利用了。」
說完,他雙手揣進外套兜裡,步履艱難地行走著,搖搖晃晃的。
我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一步一步又一步……
此刻的街上有些冷清,行人走得匆忙,車輛依舊來來往往。
過斑馬線時,紅燈很刺眼很刺眼。
徐以川剛踏出一步就被我一把薅回來了。
我們雙雙摔倒在地。
或許是今晚的風還是太大了,本就醉得不輕的徐以川更醉了。
他開始胡言亂語:「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就是一個永遠都改不正的爛人,當年S的人就應該是我,不是你。」
我試圖讓他清醒一點,喊著:「徐以川,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是許也,許也也啊。」
徐以川抬起哭紅的雙眼,聲音哽咽:「許也也?」
我應著:「嗯,是我。」
片刻,徐以川清醒了幾分,猛地推開我轉身逃離。
……
幾日下來,徐以川一直對我忽視不見。
知道他不想看見我,我也識趣地避開他,報名了研學活動。
此次的研學地點是我媽媽的老家。
離開之前,我鼓足勇氣去找了徐以川。
他剛打完球,頭發微亂,兩側臉頰有些紅溫,原本還帶著淡淡笑意的神情從看見我那刻瞬間消失殆盡。
他無視我,我卻厚著臉皮攔住他的去路。
我鄭重道:
「徐以川,我的確是和你爸做了交易,即使你不原諒我,但我還是要向你說一聲對不起,是我因為缺少機會,因為一時的貧困而去傷害你,真的對不起。」
「從這段形影不離的相處日子下來,我知道,你才不是表面那樣的桀骜不馴。」
「你正義,善良。」
說完這段肺腑之言後,我松了一口氣。
徐以川怔愣一瞬,冷聲問:「說完了嗎?」
我輕輕地點頭。
得到答案後的徐以川瞥了我一眼,擦身離去。
10
到達研學地點後的第三天,我去了媽媽的墓地。
我的原生家庭其實挺糟糕的。
父母離婚後,法院把我判給了父親。
三年的時間裡,父親創業失敗後絕望跳樓,回到老家的母親也因為地震離世。
因為老家沒親人,我基本一年抽空回來一次。
兩個月前我才給母親清掃過墓碑,如今天氣漸冷,雜草不多。
我蹲下身,不緊不慢地向墳墓裡的母親述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媽媽,你那個小時候保證不會結婚的女兒好像有了喜歡的人,但估計也隻能停留在喜歡的階段了。」
「我欺騙了一個人,甚至還用他的人生做了一場利益上的交易。」
我粗魯地用袖口抹去眼淚,扯出一個笑:
「不過話說回來,前不久剛從媽媽這裡離開後,我發現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我竟然能預知別人的人生軌跡,雖然隻能預知那個人的,但是我也開心。」
因為這個神奇的預知能力,才讓我與徐以川這個小毒舌有了交集。
研學結束的前一晚上,我抽中空闲時間去了媽媽曾任職的希望小學。
這所小學是重建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媽媽的照片依舊掛在光榮欄上。
年邁的校長杵著拐棍走了過來,她笑得和藹:「你和你媽長得越來越像了。」
「相比起我媽,我差太多太多了。」
聽說當年從城裡來了一個很調皮的孩子。
那個男孩的家裡很有錢,他們付給媽媽一筆巨款,要求就是撫養男孩一年。
因為那年的男孩過於調皮,算命的便說:「這孩子是一個克星,需要送到鄉下,這樣才能鎮住男孩身體裡的小鬼。」
這種鬼神之說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男孩被我媽媽養得很好,偏偏就有一批人喜歡嚼舌根。
她們說:「那個老師就是收錢辦事的,不然不可能對那個克星這麼好。」
男孩以為所有人都不喜歡他,全都是因為錢才會假裝對他好。
男孩負氣離開。
那年的地震來得劇烈,令人猝不及防。
最後,媽媽找到了躲起來的男孩,並在房屋徹底坍塌前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男孩。
地震結束後,男孩被家人接回家了。
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個男孩是誰。
校長叮囑我:「村委會那邊傳來消息說收到了地震預警,不過波動很小,隻是還是需要注意一下,晚上別亂跑。」
11
夜裡,我收到艾裡的消息。
他說徐以川來找我了。
我有些不信,再三確認道:「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艾裡強調道:「他好像在網上查到了什麼預警顯示,開著他爸的車就過來了。」
聞言,我有些焦急。
徐以川瘋了吧?他駕照都還沒有焐熱,怎麼敢開四小時的路程啊?
況且夜間行駛太危險了。
我趕緊打去電話, 傳來的卻是一道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不是吧, 為什麼總是關機又關機?
焦急地等待了好一會兒, 直到群裡通知預警解除, 我才急不可耐地往村口方向跑去。
我等了好久好久,壓根不見一輛車駛來。
或許徐以川根本就沒有來。
我有些失望地準備轉身回去。
但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帶有回聲的呼喚聲。
是徐以川的聲音。
我欣喜回頭, 不遠處的黑暗中有一道高大清瘦的身影。
那人好像手裡還拿著賣菜阿姨專屬的擴音大喇叭。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我的名字:
「許也!」
「許也!」
「許也!」
隨著聲音的靠近, 我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徐以川的模樣。
他有些狼狽, 那雙限量版的名牌鞋已經看不出具體的顏色。
他似乎還摔了一跤, 膝蓋處的褲子都破了, 那張原本俊俏又狂傲的臉此刻滿是悔恨和疲倦。
我出聲回應:「我在。」
見到我完好無損的這一刻,徐以川放下所有防備和擔憂,飛奔向我而來。
就像我會消失一般,他緊緊把我抱在懷裡,還一直哭喊著我的名字,直到聲音沙啞到難以發出聲音為止。
緩過神來後,徐以川才解釋。
車沒油了,他跑了九公裡的路程,順道還借了賣菜阿姨的喇叭。
我詢問道:「你手機沒電, 九公裡的路你居然沒有迷路, 你對這條路很熟嗎?」
此話一問出, 徐以川沉默了良久。
我很識趣道:「不想說就不說。」
「這條路我永遠不會忘記。」
徐以川眼裡滿是歉意地看著我,沉重地開口說:「許也, 你媽媽就是我害S的。」
我明顯身體一僵,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
徐以川一五一十地將所有事情告知。
酒吧那晚, 在徐以川得知我和他父親的交易後, 他並沒有生我的氣, 而是去質問他的父親。
他責怪他的父親怎麼可以用資助這種事去控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學生。
爭吵的過程中, 徐以傳得知了我的身份。
加上那群狐朋狗友的撺掇, 讓他妄自菲薄。
那些人一直強調:「徐以川,你就是一個克星, 一個爛人,既然出生就在金字塔, 那就別想著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
這才使徐以川不敢面對我,甚至不敢靠近我。
因為他害怕我會因此變得不幸。
理清所有思緒後, 我後知後覺——徐以川就是那個調皮的男孩。
徐以川突然跪在地上,懺悔道:「我知道老師把那些錢全數捐贈進了小學裡, 還是以我的名義, 是我的錯,我不該亂跑的,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見狀,我下意識地也跪了下去。
我捧起他哭花的臉,心疼道:
「徐以川, 這不是你的錯, 我媽媽是最善良的人, 無論是誰,她都會舍命去救。」
「你才不是什麼克星,我媽媽可喜歡你了, 學校裡還保存著你寫的滿分作文呢。」
徐以川像是把我當作救世主般輕輕擁進懷裡。
動作輕得像窗外剛起的那陣風。
卷走了童年的陰影,內心的愧疚。
還有那份本就虛假的預知能力。
12
那篇作文名叫《我的媽媽》,文裡寫的卻是我的媽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