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給了目前情況下,最有利於她這邊的解決方案,但工作室盜賣大綱的惡劣事件不能不清不楚就算了。
她發消息過去:「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您朋友具體是從哪家工作室收購的大綱?」
屏幕那頭,頂著黑眼圈和雞窩頭的許懷詩撥通了趙軼的電話:“怎麼辦,我回什麼啊?我就說你這餿主意不成……”
“哦,那你跟她講真話吧。”
“不行!”
如果阮喻知道了前因後果,那她哥八成也得曉得她幹的好事了。她說:“我哥真的超兇……我會被大義滅親的!”
“你哥不是律師嗎?還能知法犯法把你打死?”
“他能斷了我零花錢,這跟把我打死又有什麼區別!”
“這樣,你就說你朋友出於交易雙方保密需要,不能說明。她要沒點‘灰色關系’,暫時也查不到你身份信息。”
“可這樣是不是太對不起阮學姐了啊……”
“你都公開道歉,刪除文章,消除筆名了,對她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果。真要跟大眾說明這種扯淡一樣的真相,怕還反而沒人信!”
許懷詩還在猶豫:“你說,萬一我哥還喜歡阮學姐,覺得我做了件好事,不懲反獎呢?”
“開什麼玩笑,都八年過去了還喜歡呢?你以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過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也對哦……”
“反正你要說就說,以後別想著吃香喝辣還追星就是了。”
許懷詩哆嗦了下,還是聽了趙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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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她緘口不言,阮喻一時半會兒還真查不到究竟。
許懷詩不知道她信了多少,但交涉幾個來回後,對話框裡彈出一條消息:「煩請您先發表聲明吧。」
看這語氣,可能沒打算放棄追查,隻是為了盡快平息風波,降低損失,決定先作澄清。
許懷詩心裡內疚,再三道歉,把經阮喻修改,措辭更嚴謹的聲明發表在了微博。幾分鍾後,她看見“溫香”轉發了這條內容,並附上與自己的部分聊天記錄。
她卻沒能因此松口氣。
一時膽怯撒了個謊,於是用了無數個謊去圓說,到現在,雖然從結果上看已經竭力彌補,卻反倒更加不安。
她嘆著氣,鴕鳥似的拱進被窩。
轉發微博後的阮喻也沒輕松起來。對方作者的有所隱瞞讓她懷抱疑慮,所以她想看看沈明櫻那邊的進展。
但沈明櫻回來後說,咖啡館聲稱那天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私人物品。為調取附近監控也報了警,可目標物太小,看錄像根本發現不了可疑人士,能備個案就不錯,事情過去了一個月,多半也查不到結果。
這樣一來,雖然冤情得到了洗刷,阮喻心裡到底還是梗著根刺。
不過她很快就沒闲工夫關心這根刺了。
因為聲明發出後不久,她的微博再次湧入疑似惡意挑事的水軍,炮轟她是塞錢給了“寫詩人”,才得到這樣一份虛假的道歉。
那些人空口白話,把子虛烏有的故事編得有模有樣,與這邊看到聲明後選擇支持她的人“戰”成一團。
她的微博下面,一片唾沫飛濺。
緊接著周日上午,一位與阮喻同站的寫手發表了一條長微博,雖然沒指名道心,但話裡話外就是意指她抄襲之餘欺負新人,逼迫“小透明”封筆,實在為原創圈所不恥。
這條長微博神奇地一呼百應,迅速得到傳播,發酵到傍晚,甚至被送上了熱搜。
許懷詩也在關注這些,到了這時,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事已至此,明眼人早該相信阮喻,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有那麼幾個人存心潑髒水,刻意引導輿論。
再回頭想想,她一個剛注冊筆名的新人,毫無讀者基礎,文章曝光度也逼近零,事情的起頭,恐怕就是有人一早蓄意的。
她和趙軼到底把社會上的事想得太簡單了。
許懷詩有點怕了,來回斟酌用詞,打算再次聯系阮喻。
但消息還沒發出,就先看見她更新了一條微博:「暫時關閉評論和私信。」
下面附了一張截圖,是有人發給“溫香”的一條私信,對方的ID和頭像被打上了馬賽克,消息內容是一張包含恐嚇性質的圖片。
滿屏倒翻的顏料,幾個鮮紅的手印觸目驚心,配上文字:「抄襲去死!」
許懷詩光看小圖,就嚇得差點摔了手機。
她的手開始發抖,連刺耳的晚自修鈴聲都聽不見了,一頭扎進教學樓女廁所,慌慌張張奔進隔間,撥通了許淮頌的號碼。
舊金山已經凌晨三點多,但事出緊急,她等不了。
電話被接通,她立刻嗫嚅著說:“哥……我,我惹事了!”
許淮頌倒還真沒睡,那邊有雜亂的人聲,嘰裡呱啦說著英文,他似乎一邊在翻資料,回應也就敷衍了點:“什麼事?我這裡五分鍾後緊急會議,不要緊就……”
“要緊!”許懷詩一口咬定,再出口卻染上一點哭腔,“哥,我把阮學姐害了……”
電話那頭默了默,半晌後:“誰?”
她抽抽搭搭說:“阮喻,阮學姐,你不記得了嗎?”
這回,那頭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許懷詩剛要再講,廁所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不敢被人發現晚自修偷用手機的事,迅速屏息不說話。
大約過了十幾個數,聽筒裡雜亂的人聲消失了。
許淮頌好像走到了安靜的地方,然後說:“哭什麼?說清楚。”
許懷詩沒法說,來上廁所的女生還沒離開。她隻能一聲不吭,光顧著呼吸。
許淮頌再問:“你在哪?”
他的語氣已經有了幾分不平靜的味道,許懷詩說不了話,急得掐了電話,趕緊發微信給他:「我躲在學校廁所,來人了,打字跟你講。先給你看張照片。」
她從相冊翻出琴房那面牆的照片,又補上說明:「前天晚上,我在學校藝術館301琴房發現了這個。」
屏幕那頭,許淮頌一身筆挺的藏藍西服,站在會議室外敞亮的走廊上,皺眉劃開了對話框。
一位白人女士踩著細高跟噠噠走來,叫了他一聲:“Hanson.”完了把一疊厚計百頁的零散文件遞給他,說這是他要的資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隨手去接,等點開那張圖,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將要觸到文件的指尖卻驀地一松。
上百張紙哗啦啦落了一地,雪花片似的散開來,頓時一片狼藉。
狹長靜謐的走道上,許淮頌聽見自己的心髒一下一下搏動,震耳欲聾。
作者有話要說: 趙軼:你以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過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許淮頌:是這樣沒錯……
第5章
次日清早,沈明櫻又來了阮喻公寓,男友力十足地沒收她的手機,把一夜無眠的她拎進被窩,自己到了客廳,電話聯系法律行業的朋友。
事態一發不可收拾,現在的輿論矛盾已經跟“寫詩人”關系不大,而在於那個長微博作者“蘇澄”。
這人早兩年就跟阮喻不對付,這回明顯借機帶頭挑事。昨晚她們商議決定,走司法途徑解決問題。
阮喻睡了三個鍾頭起來,到廚房做早午餐,意面配蔬菜湯,端盤出來的時候,沈明櫻興衝衝說:“聯系到了,至坤律師事務所,就在杭市,律師的電子名片傳你郵箱了。”
她說“好”,擺完盤一看,下一秒卻變了臉色:“世界這麼小嗎?”
還是說,杭市太小了?
沈明櫻問她怎麼了。
阮喻晃晃手機,臉都皺在一起:“這人就是我之前的相親對象。”
就前天,劉茂還在微信上聯系過她一次,問那天的麻煩解決了沒。她沒打算跟他深入交往,也不想麻煩別人,所以謊稱“解決了”。
沈明櫻咋舌半天,問:“那怎麼辦,情況說明都發過去了。”
能怎麼辦?走了好幾道人情才聯絡上的律師,說換,豈不叫中間人掛不住臉。
而且據沈明櫻朋友講,至坤是杭市最出色的律所,劉茂的專業領域又跟阮喻的需求完全契合,總不能因為撒了個謊,就放棄最佳選擇吧。
阮喻吸吸鼻子:“就這樣吧,我聯系他。”
劉茂接通電話的時候,顯然也很驚訝。但他似乎挺善體人意,並沒有揭穿她的謊話,自然地帶了過去。
講了幾句後,他說:“阮小姐什麼時候方便,我們面談吧。”
不論他是否存了私心,這種事,電話裡確實講不清。阮喻答應了,說她隨時可以。
劉茂大概在看日程安排,沉默片刻後說:“今天我有個庭審,明天上午十點在事務所行嗎?”
“沒問題。那我今天能做點什麼嗎?”
“可以把網絡平臺上汙蔑、毀謗你的關鍵記錄,拿到公證處進行網絡證據保全,我會遠程協助你進行。另外,暫時別對外透露起訴意願,免得打草驚蛇。其他還沒公布的證據,也同樣按兵不動。既然要打官司,我們就不能太早露了底牌。”
他談論起工作來毫不怯場,面面俱到的交代一下得到阮喻信賴,尤其最後一句“我們”,讓她切實生出了安全感。
她說:“我明白了,謝謝你,劉律師。”
劉茂說“不客氣”,剛好又進來一個電話,就掛了她的,再接通下個:“淮頌?上回給你的資料有什麼問題嗎?”
*
次日上午八點,阮喻磨蹭在梳妝臺前發愁。
她幾天沒睡好了,不上妝吧,頂著黑眼圈終歸不合適,可化全妝吧,又怕劉茂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畢竟是相親對象,關系有那麼點敏感,而她這回隻想單純公事公辦。
她躊躇幾分鍾,上了層淡淡的底妝,就拿起一疊劉茂叫她提前備好的文件出了門。
剛走到玄關,恰好接到他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來有幾分歉意:“阮小姐,不好意思,一會兒我這兒可能還有個朋友。”
“有個朋友?”阮喻一時沒理解,以為這是要放她鴿子。
“就是上回跟你提過的,我們事務所的高伙,他人剛好在國內,說對知產這塊很感興趣,想參與到這次的案件中來。”
阮喻松了口氣。她以為什麼大事呢。
她說“沒關系”,為打消他的顧慮,又笑說:“兩位合伙人級別的律師一起參與,對我來說是好事啊。”
“嗯……”劉茂沉吟起來。
“怎麼了?”
那頭幹笑兩聲:“是這樣,嚴格意義上講,他沒參加過國內司考,在這裡不算律師。”
哦,阮喻明白他為什麼抱歉了。他是擔心自己帶了個“非專業”的同事,會叫她覺得失禮。
不過聽來確實奇怪。既然連國內的律師資格證都沒有,那位“金主爸爸”是來看戲的嗎?
“你要是介意……”
“沒關系的。”阮喻立刻道。
這事一看就明白,劉茂是處在比較為難的境地,要能隨便撵走大佬,還用得著跟她來致歉嗎?
她當然沒想叫他難做。
“那我們稍後見。”
“稍後見。”
說定後,阮喻穿了鞋出去,臨闔上門,回頭瞄到白牆上的日歷:5月11日。
這日期嚼在嘴邊莫名熟悉,她想了一路才記起是怎麼回事。
是她的日記本。
當初在老家閣樓,翻開的那頁日記,開場白就是:“五月十一日,天氣晴。今天遇見許淮頌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