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不髒嗎?」
宋子羽一指柳秋雨:「他自十六歲便於我們梁城內遊走於花街柳巷,你怎麼不嫌他髒,還親他!」
「欸?我那是在取經學人家花樓怎麼做生意,直到如今我可還是個黃花大處男吶,第一次一定是要留給我將來的新婚娘子的,你可別給我瞎扣帽子,骯、髒、哥兒~」
「柳秋雨!你再插一句嘴,我便S了你!」
「宋子羽!你夠了!他逛不逛花街柳巷那是他的自由,他又不是我心中喜歡了十一年的人。
「但你是!你是那年將我從水中拉進懷中說今後要來照顧我,讓我楚玉放在心上整整十一年的人!
「你是那個與我相約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在約定期間,去與別人相約白首不相離,日日去同那人抵S纏綿的人!
「你,怎麼不能讓我嫌你髒?怎麼不能讓我嫌你惡心了?你說啊?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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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歇斯底裡,赤紅雙眼。
「月兒,我……」
「子羽哥哥!」遠處岸邊,不知何時跟上來的薛珉珉,在大聲呼喊,竟是不顧自己已懷有身孕,也要往河裡跳。
13
宋子羽慌了神,踟蹰過後,他焦急地對我說:
「月兒,既然你心中一直都是我,那便先同我回去,我們回去再談,好不好?」
我冷冷一笑,搖搖頭:
「沒什麼可談了,宋子羽。
「我不能忍受與別人共侍一夫,跟你說過很多次,我楚玉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辜負便分開,你怎麼都能忘幹淨了呢?
「還是說,我們在一起太久,我對你太好,你便覺得無父無母,沒有依靠的我,說過的話便已經不重要?」
「不,不是的,月兒……」
「宋子羽,放下吧。
「我們倆,今生,就到這了。
「永別了。」
說完,我轉身,往船艙方向走去。
「不,月兒!我們不永別!我們不能永別!
「求求你,回來,你回來!
「你也是我整整放在心上十六年的人吶!
「你別把背影給我啊!月兒!」
水中的人,痛哭哀求,聲音透著悽涼與絕望。
這是我第二次見他哭。
第一次哭,還是那年我們一起安葬在洪水中逝去的雙方爹娘時。
眼淚瞬間滾落,我不敢擦,也不敢扭頭去看他。
「放下吧,子羽哥,我們要往前看,往後日子還長。
「既然選了人家,便好好對人家,回去成親吧,別再辜負另一個姑娘的心了。」
「不!這親我不成了,我錯了,我與她攪和在一起完全是虛榮心作祟。
「月兒,我跟她分手,你再回來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我們以後一生一世一雙人,好不好?」
所有的難受,突然被抽離,我仰頭笑了,回頭看向水中的他。
「宋子羽,她,可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我不要了,我隻要你!」
「你不要了?她一個一心隻有你,懷著你孩子,你也曾對她心動的年輕女孩,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宋子羽?」
水中的人不講話,隻抿緊唇,低著頭。
「你說話啊!
「抬頭看我!
「那個想掃清地方貪腐,為民做主的宋子羽哪去了?
「那個因一篇策論驚豔滿堂,被聖上欽點為頭科狀元,憂心天下的宋子羽哪去了?
「如今,你連做好人家夫君、父親的責任都沒有,你,還怎麼去擔負這些?
「你怎麼,突然就爛了呢,子、羽、哥?」
水中的人,聽到我這句話後,猛然抬頭,嘴唇顫抖:「我……」
看到遠處向他遊來的侍從,我深深嘆口氣:
「宋子羽,不要活成那些嘲笑你的人想要你活成的樣子,大綏自建朝至今,二十二歲的狀元郎,獨你一人。」
丟下這句話,我再不管他,往船艙內走去。
14
「他被侍從拖回岸上時,嘴裡還一直在喊一定會再將你尋回去。」
船艙內,柳秋雨斜倚在我船屋門口,玩弄著自己掛在腰間,當年被我退回的那個扳指。
「我聽到了,所以船到梁城後,我不打算在那一站下船了。」
斟一杯茶,送進口中,我看著窗外河面上躍起的魚兒回他。
世間如這廣闊的河,我如這河中的魚,隻要在水中,哪處都能安家尋食吃。
「那。」
倚在門旁的人眼珠一轉,衝入我船屋中,坐在我對面:「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尋個不大不小,熱鬧一些的城鎮,去開酒館。」
我如實相告,想著他剛跟我說,他家商鋪遍布我們整個大綏,他這些年早已將我們大綏都走遍,便又問:「你有適合我落腳的城,推薦給我嗎?」
「有啊!咱們大綏最南邊,有個叫俞的城,每日人來人往,可繁華了,你到那後肯定不缺客人!並且,我保證你入城後,宋子羽再打探不到你任何消息。」
「哦?」
我給他斟一杯茶,挑挑眉:「怎麼說?」
「那可是我老家,我們百年世家白家大本營……」
「白家?你不是姓柳嗎?」
「那是防止我家人將我抓回去娶我不喜歡的姑娘,故意用的化名,我真名白木生。
「你別打斷我啊,我繼續剛剛的話題。到時候,隻要身為家主嫡長子的我吩咐一聲,誰都打探不到你的底細,怎麼樣?
「喂!你斜眼看我做什麼?我再說一遍,我現在對你可沒有意思,公子我有喜歡的人!」
「哦。」
「哦什麼?」
他雙手抱胸,衝我挑眉:「怎麼樣,去不去?你若去的話,我可以把我院子隔壁的鋪子租給你,給你打八折!」
「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優待?」
「我喜歡你的粥啊!你都不知道,想你那口粥,我想了多少年!
「你以為我當年為何非得要拐你跟我回家?別的好地方不躲,一定在你們那鳥不拉屎的梁城將近兩年?
「我是為了那口粥啊!
「若是你的粥鋪開在我隔壁,我都不敢想以後每日醒來我得多開心!
「如何?來嘛,來嘛,求求你了,粥鋪西施。」
他身體前傾,趴在桌子上,雙手搖晃我的胳膊,俊秀的臉上充滿討好和乞求,很是招人愛憐。
多年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我笑出聲,無奈點點頭:「好啊,但租金給我打七折!」
「為什麼?」
他立即松開我的胳膊,商人本質恢復:「八折已夠給你優惠了好麼!」
「因為我開的是酒館啊,大哥!你喝粥的話,我要每天給你單獨做!」我翻個白眼。
「哦,倒是忘了這茬,你是要開酒館。那……」
他坐正身體,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我看了會,半晌,他清清嗓子,然後一本正經向我伸出手:「擊掌,成交。」
15
再見著宋子羽時,我已三十歲。
手下的產業,從酒樓成衣鋪子到日常用具,各種品類,攏共三十家店鋪,生意做得還算是紅火。
彼時,成為欽差大臣的他南巡至我們城。
我沒再躲。
故意放出信息,將他引進我手下的唯一一家粥店。
這麼多年過去了。
我決定不再躲他,與他徹底了結。
見面那刻,我發現他添了許多白發,雖然容貌未有變,卻平添許多滄桑。
我知道,他這八年間,過得很辛苦。
「月兒,這麼多年未見,你還同當年一樣。」他手攀上我的雙臂,很用力。
我想將雙臂從他手中抽出,卻怎麼都抽不動,嘆口氣,我對他抿嘴一笑。
「子羽哥,如今你當真出息了,成為為民做主的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吧?」
「好,好啊。」他忙將手從我身上撤離,坐正身體,雙手捧起杯,等著我給他杯中添茶。
溫柔而又乖巧的樣子,就和他八歲那年,我第一次見他時,雙手捧碗,等著我給他添粥時一樣。
一杯茶下肚後,他對我說:
「薛珉珉生下林兒的第三年,我便同她和離了。
「她因色起意,我因虛榮起意,想也知道,我們處不長久。」
抬頭看我一眼,他又急急解釋:
「和離後,孩子一直都是我在帶,因為這次路程遙遠,容易發生危險,我才將林兒送去了他外祖家,我不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我點點頭,笑笑,又給他添了一杯茶。
見此,他緊張的心情放松,伸手又想來碰我,卻又想起什麼,趕緊縮回去,規規矩矩坐正身體對我說:
「來前,我打聽過了,他們說你一直未婚。月兒,你名下產業那麼多,卻唯獨一直守著這家粥店,如今又願意透露信息給我,引我前來。可,可是也未放下我?」
我搖搖頭,正要跟他解釋,他卻在看到我手上戴的扳指後,愣住:「這是……」
「這是我夫君家傳扳指,隻給媳婦。」見話題終於能切入,我趕忙解釋,同時向樓上揮揮手。
「夫人,小姐與少爺一直在找您這個做母親的呢。」
店鋪隔壁宅院的閣樓上,兩位見我手勢,奶娘站在窗前,抱著我才滿月的龍鳳胎,對樓下正坐在店門口餐桌旁的我說。
奶娘的身後,還有我隱藏在暗影中的夫君,因為我不讓他參與這件事中,正在SS盯著我生悶氣。
「砰。」
茶杯墜地,宋子羽愣在那裡:「這是你生……」
「對,這是我生的孩子,才剛滿月沒幾日。」
我起身:「子羽哥,我已成親三年,之所以一直沒有向外公布消息,是因為我夫君是入贅給我,怕被自己家裡長輩知道後打S他。」
宋子羽沒接話,也沒動,隻繼續發愣。
我示意奶娘將孩子們抱下去,繼續陪他坐著。
許久許久,他露出笑容,顫抖著手,從懷中摸出一隻破舊的錢袋。
那隻錢袋,是他二十二歲我們還交好時,我縫給他的。
當年他同三十兩銀票一同遞給我,被我拿出碎銀後隨手丟棄,卻不想被他撿回用到現在。
「來得匆忙,沒給孩子們準備紅封,便湊合一下吧。」
說話間,他將兩個銀餅從錢袋中掏出,想往我手中塞。
瞧見我身上昂貴的衣料時,卻又踟蹰了:「還是太過寒酸,算……」
「不寒酸。」
我一把扯過:「堂堂二品欽差大臣給的東西,怎能說寒酸呢!」
宋子羽笑了:「那,我先去忙了,日,日後再見?」
我也笑了:「好,慢走,日後再見。」
離去的人,背影異常蕭索。
到底還是念了兒時情份在,我又喊住他,用六歲那年第一次見他的稱呼叫他:
「子羽哥哥,往後的日子還長,我們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一直往前走啊。」
離去的人,猛然回頭。
待看到眼含淚花,一臉關切看著他笑的我。
他愣一下。
然後,他笑了,如春花溫暖和煦帶著釋然。
也用那年第一次見我時,對我的稱呼,回復我:
「好,月月妹妹。」
番外
窗外樓下,有位衣著骯髒的少年,躺在泥坑中,因將腿摔骨折,不能動彈。
過往行人,無一個,去過問的。
我發現時,他已不知在那躺了多久。
招呼了家僕,欲下樓想去扶那人時。
有個推車賣涼茶的女孩看到,慌忙放下車子,跑去幫忙。
沒一會,她便拿錢招呼了幾個行人,將那少年抬去了醫館。
「看什麼呢?」有人在身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頭上,聲音慵懶。
我將下面一幕說與他聽。
聽後,他笑了:
「與咱倆初遇時, 一模一樣。
「你都不知,後來我換了華服,再去那條街摔倒, 那些路人一個比一個好心, 諂媚的嘴臉, 我現在想起來都來氣!」
我回頭, 看著提起當年事,還在氣鼓鼓的人, 輕刮下他鼻子:「都過去了,別記仇了。」
他笑了, 在我耳旁落下一個吻:
「我對你動心, 便是那時,隻有你見有人來扶我, 便又坐回去繼續賣自己的粥, 沒像那群人一樣,擠進來湊熱鬧扶我, 我那當下想著這女孩可真有意思, 我一定要給她拐回來當我媳婦。」
我笑彎眼睛,靠他更近些。
「你為何不親我了?往常我與你聊這些,你都會親我的!」身後的人, 突然將我轉了過去。
我詫異, 瞪大雙眼:「咱倆好像是第一次說這事吧?」
「是嗎?我覺得你最近對我甚是冷落,可是因為我家裡同意了咱倆的事,你現在便對我不上心了?還是說, 最近見身著官服的宋子羽,越發挺拔帥氣,後悔招我進門了?」
我翻個白眼,知道他嫌又到我們這處來出公差的宋子羽, 最近來我們粥店勤了些,故意在同我找茬。
捏了他胸膛一把, 我輕斥:「白木生, 你在胡說什麼啊!」
「我是不是胡說, 你一清二楚!我不管,你要哄我,不然晚上不讓你上我床!」
「我巴不得不上, 一把年紀, 都倆孩子的爹了,還如此生猛欲求不滿。」
「你說什麼?我的妻大人?」
白木生眯起雙眼, 一雙手滑至我腰間, 力道加重,將我困他更近。
我仰頭, 在他左臉上親了一下:「夫君,你乖,明日我給你熬你最愛吃的肉粥如何?」
「這還差不多。」
他嘀咕一聲,又指向自己右臉:「這裡, 這裡也要親。」
「阿娘, 我們也要親親!」正要跟白木生說好,被僕人帶去玩耍,已兩歲半的倆活力小祖宗, 又找了過來。
得,這下得哄仨祖宗了……是時候,給他們再定些新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