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和她的律師會直接過來和你見面。”
陳林麗臉色蒼白,卻強打起精神,眼裡蓄積著淚意:“其實出了事故以後,我就想和我婆婆見上一面,隻是阿凱和然然沒了,她把我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了,甚至一度覺得是我為了財產設計害死了阿凱和然然。阿凱是她的獨子,阿凱走了,她身邊幾個侄子侄女就動了心思,想著她的那份錢,更是從中作梗,把我編排的像洪水猛獸,讓我婆婆更是對我猜忌,還在他們的安排下接受了很多採訪,離和解的距離更是越來越遠……”
“總之,謝謝你,成律師!”
“先別急著謝我,到底這案子能怎樣,還要看您和您婆婆見面談的如何了。就算和解,遺產分割也還要繼續談判。”
成瑤心裡還有些擔心,雖然她已經把當初事故那段視頻、平日裡公司員工對陳林麗夫妻感情的證言、陳林麗和章凱聊天記錄等所有能證明兩人感情甚篤的證據都一股腦委託錢恆轉交,但一個人的偏見,也並非那麼容易消除。
而就像是要驗證成瑤猜測一般,錢恆帶著黃苒出現時,黃苒顯然仍舊非常敵意。
錢恆看了成瑤一眼,兩人十分默契地離開了病房,給這對婆媳留下私人空間。
*****
“想吃什麼?”
成瑤跟著錢恆走在醫院的走廊裡,她愣了愣,抬起頭。
錢恆的樣子有些不自在:“你不是說晚飯被我打斷了嗎?我也還沒吃,作為補償,正好請你吃。”
成瑤下意識回望了一眼病房。
錢恆抿了抿唇:“她們一時半會不會聊完。醫院這附近也沒有像樣的餐廳,隻是吃個簡餐,不會太久。”
自和錢恆分手以來,成瑤心裡不是沒有難過的,曾經兩個人的模式,突然變回一個人,就像癮君子突然要戒毒一樣,最初的戒斷反應裡,成瑤哭過失眠過。好幾次光是聽到錢恆的聲音,甚至不理智到會想不在乎結婚不結婚,也要回到這個男人身邊。
但幸而進入金磚以來,繁忙的工作徹底分散了成瑤的注意力,她幾乎是刻意把精力完全投入了工作,不去想這個男人。可如今再次和錢恆面對面,成瑤的心裡混雜起悸動、忐忑、不安和怯懦來。
她想見他,又有些害怕見他,既想和他說話,又不敢和他說話。因為生怕過多的見面裡,她就會心軟,就會堅持不下去,就會想要拋棄自己的原則也回到他的身邊。
Advertisement
“我想吃川菜。”
錢恆完全吃不了辣,平時那種改良過的微辣都無法接受,偶爾吃到一口辣的,就能狂喝三杯冰水。成瑤想著自己吃川菜總能讓他知難而退了吧。因為工作接觸前男友這沒辦法,私下吃個飯,還是避免過多接觸為妙。對上錢恆,成瑤對自己也沒有太多的信心。
結果她沒料到,錢恆聽了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哦,好,那走吧。”
成瑤愣了愣:“我準備吃川菜。川菜!”
“恩,我知道。”
“……”
*****
直到成瑤坐在川菜館裡,盯著對面氣定神闲點菜的男人,還有些恍惚。
錢恆竟然跟自己一起來吃川菜?
“你……”成瑤斟酌用詞道,“這家川菜館前幾天我吃過,辣的很地道……”
錢恆抬了抬眼皮:“顧北青能吃川菜嗎?”
成瑤不明所以,隻下意識回答道:“他無辣不歡。”
“好。”
錢恆聽完,沒頭沒尾地回了自己這麼一個字。
如今摒除公事,兩個人這樣面對面坐著,成瑤下意識就想轉移話題:“陳林麗這個案……”
然而她剛開口,錢恆就打斷了她:“成瑤。”他的模樣有些不自然,“今天我找你,不想談公事。”
不知道為什麼,成瑤總覺得錢恆此刻的臉上帶了一種行將陣亡的表情。
在片刻沉默後,成瑤終於聽到了錢恆英勇就義般的聲音——
“成瑤,我願意結。”
成瑤愣了愣,才冷了臉:“你願意不願意結扎和我都沒關系。”
錢恆卻是抿了抿唇:“我已經決定不結扎了。”
“什麼?”
“因為要和你生孩子。”錢恆頓了頓,“我說的是我願意結婚。”
成瑤:???
等……等等?
成瑤一時之間有些消化不良,隻瞪大了眼睛盯向錢恆:“你不是不婚丁克?”
始作俑者卻臉不紅心不跳:“哦,我改主意了。”
“你不是說那是你的底線原則絕對不能退讓?”
“人生在世,總要突破自我,嘗試些未知的東西,就像挑戰川菜一樣。”錢恆抿了抿唇,“我想過了,你說的對,優秀的基因和染色體必須延續下去,尤其是我這樣的,如果我不婚不育,對這個國家都是種損失。個人對社會也應該有一些責任感,對人口負增長率也應該有一些作為。做人不能太自私。”
號稱堅持不婚丁克一百年不動搖,同時死要面子如錢恆,如今要啪啪啪自抽兩百下耳光打臉,恐怕確實有些難為他。
隻是成瑤聽著這冠冕堂皇自我感覺仍舊十分良好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你大可不必為了國家來勉強你自己,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恣意,是活出自己。何況就算你生孩子,就生那麼一個兩個,對扭轉世界格局也杯水車薪,所以不用在意這麼多。錢恆,你還是去結扎吧。”
“……”錢恆被噎了噎,沉默了片刻,他才看著成瑤道,“我要是結扎了,那你怎麼辦?”
成瑤笑眯眯的:“我?我找別人生孩子啊。”
“成、瑤。”
錢恆的聲音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他惡狠狠地瞪著成瑤:“你真的是要氣死我。”
“我怎麼氣你了?”成瑤也瞪了回去,“你的基因確實是頂頂優秀的,但我的也就一般吧,梁依然啊什麼的,都比我優秀,你想要為國生娃,延續最優質的基因,你去找梁依然好了。”
“我知道梁依然對你做的事了,我已經處理好了。”
說起梁依然,成瑤心裡就上火:“梁依然這件事你處不處理,我都無所謂。因為我現在每辦的一個案子,都在為我證明我的能力和清白,有些東西,時間會還原真相,我還年輕,我不怕等。”
錢恆的聲音竟然還仿佛自己是受害人,這位直男毫無求生欲地譴責道:“可你什麼都沒有告訴我,讓我怎麼發現梁依然對你做了那些事?這件事上你對我也太缺乏信任了。”
“我怎麼告訴你?以什麼身份?小員工狀告合伙人?讓你怎麼抉擇?到底相信誰?”
“我永遠隻會無條件相信你。”
這樣簡單一句話,成瑤卻有些難以平靜,心又一次不爭氣地跳了起來。她下意識避開了錢恆的視線,掩飾道:“你別想說句漂亮話來哄人,更別惡人先告狀,梁依然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你做的不地道。”兩人如今分手了,成瑤也不藏著掖著了,“我理解君恆發展需要引入新合伙人,但你當初招梁依然進所,作為男友,你至少可以通知我和我說一聲吧?”
結果錢恆真的一點求生欲都不要,他竟然一臉理直氣壯道:“為什麼招梁依然進來還要和你說?”
“……”
“你雖然是我的女朋友,但不是律所合伙人,我不可能每次招聘員工或者同事,都事無巨細和你講,這也沒有意義。”錢恆不解道,“難道我招王璐、包銳這樣的進來,也要和你說?”
“王璐包銳和梁依然不是一類的!”
“難道他們不都是普通同事嗎?”錢恆一臉理所當然,“梁依然雖然是合伙人,但對我來說,和王璐、包銳,在我眼裡的身份都是一樣的,為什麼輪到她還要特意和你知會?”
“什麼是一樣的?王璐和包銳向你表白過嗎?”
成瑤簡直氣的咬牙切齒,就這樣還妄想和自己生孩子?您可做夢去吧!
“你把自己女朋友安排到當初暗戀你表白你的女人手下幹活,還不盯著點對方有沒有小動作?竟然還需要我來告狀?”
結果面對成瑤的控訴,錢恆仍舊十分茫然:“誰?誰暗戀我?什麼表白?”
“梁依然啊!她不是大學時追過你,還向你表白過?”
結果錢恆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有這回事?”他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說她這麼莫名其妙針對你怎麼和被下了降頭一樣,原來她和我表白過?”
“……”
這位朋友,你這樣不走心,不太妙啊,單身二十八年,真的不能賴社會啊。
錢恆卻絲毫沒覺得自己有問題,相反,他還很理直氣壯:“我大學時向我表白的人太多了,除了女的也還有男的,根本不可能記住,我也不會浪費我的時間去記這些東西。原來梁依然還和我表白過?”
“……”
“對不起,如果我記得梁依然對我表白過,她進入君恆前我就會和你說的,也絕對不會讓你調去她的團隊。”
“……”
成瑤心情復雜,她不知道如果梁依然聽到錢恆這一番話,會不會直接吐血身亡。
沉默了許久,錢恆終於再次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狼狽:“我也沒有真的為國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