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銳卻把錢恆臉上的疑問解讀成了不好意思的假裝,他繼續暗示道:“可日本太貴了,而且我去過很多次了,外加上作為中國人民的民族情感,其實對日本,我已經不太想去了……”
包銳的想法很簡單,他都已經這麼說了,錢恆下一句應該就是問他,那你想去哪裡,這時候,包銳隻要拋出價廉物美的泰國,想必就順水推舟能確定下第二次團建去泰國了。
簡直完美!
錢恆果然盯著包銳看了片刻,片刻後,他終於在包銳期盼的目光中開了口——
“哦,好的,那第二次團建,你不用去了,留在所裡加班吧。”
“……”
別說成瑤,就連譚穎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包銳整個人都被這不走尋常路的發展驚呆了,他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錢恆已經走遠了,於是趕緊飛奔著跟了出去,隻留下他顫抖的聲音回蕩在大辦公區——
“錢par,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日本我也可以去的……”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包銳的小插曲過後, 成瑤就坐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始翻閱起自己這下一個案子。
自己這個案子的當事人名叫林鳳娟,25歲,隻比成瑤大了一歲。最初, 她是去了律協旗下的法律援助中心咨詢,工作人員發現她符合法律援助的情形, 便幫她申請了法律援助,才有案子被分配給成瑤這事。
隻是這份來自法律援助中心的登記材料上, 信息相當簡潔, 隻能得知,林鳳娟的父母都是外來務工人員, 家境困難,林鳳娟在一年前結婚, 兩個月前剛生下孩子,一個月前離婚。
結果半月前, 孩子體檢中發現有嚴重的心髒病,必須手術,可自己根本沒錢出手術費, 東拼西湊了不少錢, 也已發起了網上眾籌,隻是為了護理心髒病嬰幼兒, 每天的花費還是很大, 不得已, 林鳳娟要求起訴孩子父親支付撫養費。
成瑤簡單地看完了資料,覺得這案子其實很簡單。就算離婚了,孩子的親生父親也並不就此免除對孩子的撫養義務,還是必須支付相應的撫養費。雖然這是一條規定很簡單也很直白的法律,隻是在實踐中,很多人離婚後,就拒不支付撫養費了,這種時候,催討也沒用,就隻能訴諸法律,最後依靠法院強制執行了。
成瑤想,那自己這次需要幫林鳳娟做的,就是準備好起訴材料,然後一舉把孩子爸爸給起訴,如果對方不滿一審要二審的,那也奉陪,最後等判決生效後再申請強制執行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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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成瑤馬上按照資料上林鳳娟的號碼聯系上了對方,她把對方約在了樓下環境幽靜的小資咖啡館。
*****
半小時後,林鳳娟便來了。
雖然隻有25歲,但林鳳娟整個人給人感覺卻已經很滄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上不少。她皮膚微微起皮,顯然沒沒時間好好打理,眼圈下也是深重的一片黑,一雙眼睛,帶了無望的痛苦和疲憊,隻是五官眉眼的底子裡,能看出來如果好好保養生活無憂,她應該是個美人的。
她看著咖啡館裡優雅的環境和高檔的擺設,一時之間絞著自己的舊大衣,有些局促:“出來的急,沒來得及換衣服。”她下意識捂住胸口的一塊汙漬,“還不小心被寶寶吐了奶。”
成瑤對她笑笑,示意她坐下:“坐吧,剛有小孩子肯定都手忙腳亂的,你在哺乳期應該不能喝咖啡,我給你點了一杯鮮芋青稞熱牛奶。”成瑤說完,又叫來服務生,再給林鳳娟倒了一杯熱開水。
林鳳娟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她落座,喝了一口熱牛奶,終於主動和成瑤說起話來:“您是?是成律師的助理嗎?”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聽說接了我這個案子的律師姓成。”
“我就是成瑤。”成瑤一邊說著,一邊遞上了自己的名片,“你這個案子,我會全程負責,會盡全力幫你爭取到盡可能多的撫養費。”
雖然成瑤穿著正裝,表現的也十分專業,可林鳳娟聽聞她就是成瑤後,臉上還是流露出了失望、擔憂以及沮喪。
“你好年輕啊……”她低下了頭,摸著成瑤的名片,“你看著還沒我大,我25了,你看著也就剛畢業吧。”
成瑤剛想要解釋,就聽林鳳娟嘆了口氣:“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接我這種沒錢的案子,法律援助本來就是免費的,我也不能指望什麼大律師給我來代理,人家一分鍾值錢著呢。”
成瑤笑笑,並不尷尬:“雖然律師這個行業,看起來越是老好像越是有資歷,越是讓人放心,但用年齡來鑑別一個律師是不是專業,其實不太妥當。”
李夢婷一案如今正按照她的辦法思路有條不紊的進行,並且目前一切都一如她的預期,這讓成瑤信心十足,她的眼睛明亮而認真,盯著林鳳娟不卑不亢道:“年輕律師也有年輕律師的優勢,我們精力更充沛,思路和腦子也更活,沒準辦案能另闢蹊徑,也比資歷高的律師更願意全身心撲在一個案子上。”
林鳳娟有些不好意思,她吶吶地點了點頭。
“你在法律援助中心登記的案件信息我已經看了,比較簡單,但理清思路,我需要幫你代理的就是一個撫養費糾紛對吧?”成瑤拿出準備好的資料清單,“那這些表格裡的原件還需要你提供一下,比如和前夫的離婚證,小孩的出生證明、你們的戶口本……”
結果成瑤還沒說完,林鳳娟就表情難堪地打斷了她:“我……我這個孩子……不問前夫要撫養費。”
成瑤愣了愣:“為什麼?”她有些不解,“那你這個撫養費準備向誰起訴?”
“問……問孩子的親生爸爸……”
哺乳期男方是不能提出離婚的,因此哺乳期的離婚,要不就是女方提出的,要不就是男女雙方協商一致的。此前成瑤剛拿到林鳳娟簡單案件資料時,就曾經好奇過,為何在孩子出生一個月後就離了婚,是什麼原因讓林鳳娟主動提出了離婚,或者是同意離婚。
這個疑團如今終於被解答了。
原來這孩子不是她前夫的。
林鳳娟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顯然,婚內出軌且生了別人的孩子,她自己也覺得難堪。
成瑤給了她一些時間平復心情,才斟酌用詞繼續問道:“所以孩子的親生爸爸,是什麼情況?”
林鳳娟緊緊咬著嘴唇,她的眼圈慢慢紅了:“這都是我的錯。”她說到這裡,忍不住啜泣起來,“我和阿民其實原來感情挺好的,我們是工作以後認識的,戀愛談了三年才結的婚,他脾氣好,對我也很好,如果……如果沒有那次高中同學聚會就好了。”
在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成瑤終於聽明白了來龍去脈。
林鳳娟和前夫阿民新婚後沒多久,高中同學召開了一次聚會,這次聚會幾乎全班都去了,林鳳娟沒多想,也欣然前往。她原本高中時就漂亮,是班花,如今剛結婚,被阿民寵著,眉眼之間更是幸福滿滿,整個人都光彩照人的,在高中同學聚會上更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而對她最為熱情的,就數當初高中的初戀盧建了。
“大家說祝我新婚快樂,一直輪番給我敬酒,我那天很高興,就都喝了,沒想到最後就喝多了,有些神志不清的。”林鳳娟欲言又止道,“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大家都走了,就剩下盧建送我。”
講到這裡,林鳳娟的眼神多有躲閃,她簡略地似乎都想抹殺掉這段歷史:“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等我再清醒過來,我……我已經和盧建在酒店裡,發生了關系……”
雖然她頗為藝術地推卸掉了責任,搞得自己真的是神志不清沒有錯誤一般,但成瑤從她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也能知道,她怕是在高中同學聚會上,和曾經的初戀盧建在酒精的刺激下重新燃起了火花,兩個人彼此回味起過去的美好,於是在半推半就中,越過了雷池,發生了關系。
林鳳娟不停強調著:“酒醒後我就後悔了,阿民對我很好,我這樣真的對不起他,但那一晚和盧建,真的就是鬼迷心竅的一個錯誤,我心裡隻有阿民,我想和阿民好好過日子的,並不想和盧建有什麼瓜葛。”
“所以你隱瞞了這一晚的事,沒有告訴阿民?”
“恩。”林鳳娟尷尬地點了點頭,“真的,就這麼一次,我就隻有這一次做錯了事,盧建當時和他女朋友也談婚論嫁了,也沒想和我有什麼長久發展的,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一晚隻是個小插曲,都不會影響彼此的婚姻,所以我想,隻這麼一次的話,雖然是錯的,但是不和阿民講,反而是對我們婚姻的一種保護。”
這哪裡是什麼保護呀?成瑤很想說,當你酒精上頭決定和盧建春風一度的時候,眼裡早就沒有對這段婚姻的尊重了。
難道出軌一次,隻是肉體出軌,精神還愛著丈夫,也不會因為出軌離婚,就叫做保護婚姻不影響婚姻嗎?
隻是雖然內心不認同,成瑤還是專業而耐心地聽著林鳳娟的講述。
“我之後和盧建連發個微信都沒有,我們就這麼徹底斷聯了,阿民也沒懷疑,漸漸的,我也忘記有過那件事了。這之前,阿民的事業就有了點起色,我們一直在準備要孩子。”說到這裡,林鳳娟掩面哭起來,“隻是沒想到,同學會後一個多月,我就測出了懷孕。”
成瑤給林鳳娟遞上了紙巾。
林鳳娟講到這裡,情緒已經微微有些失控:“我當時其實是很忐忑的,我和盧建的那一次,因為喝多了,也……也沒有做安全措施,時間上算算,我其實心裡也有些害怕,但……但我想,萬一就是阿民的呢,畢竟我和盧建才那麼一次,怎麼會那麼巧……”
林鳳娟絞緊了手指:“何況我一開始沒多想,隻覺得自己身體不舒服,頭暈嗜睡胃裡還泛酸,當時去醫院檢查是阿民陪著我去的,測出懷孕時他也在,我瞞不住……他當時一聽說我懷孕了,直接高興地就抱著我在空中轉了個圈。我,我實在沒理由對他說要把孩子打了。”
林鳳娟可能不知道,從她踏出錯誤的第一步時,就注定一步錯步步錯了。成瑤沒想到,原來以為很簡單的撫養費糾紛案,竟然還有如此曲折的案情。
“所以你就抱著僥幸的心理,留下了孩子?”
林鳳娟哽咽著點了點頭:“阿民那麼喜歡這孩子,我想上天一定會幫我的,一定會是他的孩子。”
寄希望於上天,這可真的是虛無縹緲了。
“孩子出生後,因為是個男孩,長得和我像,阿民也沒覺得什麼,我也很高興,孩子阿民一抱就不哭,我感覺一定是就是他的孩子。”
“所以你前夫,是怎麼發現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出生後醫院做檢查時查了血型,和阿民匹配不上。”林鳳娟艱難道,“這之後,阿民就再也沒回過家,再也沒來看過我和孩子了。他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林鳳娟流著眼淚:“這之後我們兩家就徹底鬧開了,阿民向我提出了離婚,告訴我,我給他戴這種綠帽子,就算是法院也會判離婚,我自己心裡也有愧疚,知道我們倆是結束了,就和他協議離了婚。”
“隻是沒想到離婚後發現孩子竟然有先天性心髒病,還很嚴重,必須手術,術後護理也很花錢。”林鳳娟說起孩子,眼中露出不舍,“雖然我有錯,可這孩子沒錯啊,他那麼小那麼可愛,我不能讓孩子就這麼沒了。但我自己現在還在產假,基本工資也不高,之後產假結束,恐怕為了照顧孩子也得辭職,我爸媽身體也都不好,家裡沒有什麼收入來源,和阿民離婚時我有錯所以也算是淨身出戶,現在想要後續好好為孩子治病,也不能總讓好心人捐款眾籌……”
“所以你就想問盧建要撫養費?”
林鳳娟點了點頭:“孩子確實是他的,而且他的家境很不錯……”
“你和盧建談過這件事嗎?”
成瑤問及這裡,林鳳娟臉上無奈和痛苦的表情便加深了:“我微信上聯系盧建,可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早把我拉黑了,不知道手機號是不是也換了,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給他留了短信也沒回,我連他在哪兒上班住在哪兒都不知道,實在沒辦法,才想到隻能起訴了。”
成瑤抓住重點道:“訴訟畢竟是十分耗費精力和時間的事,等訴訟流程走完,可能已經一年了,孩子的撫養費卻等不了那麼久,肯定是越快越好,如果能協商成功,那最好不過了。這樣吧,你把盧建的聯系方式給我,我來給他打電話。”
成瑤拿到號碼後,當場就給盧建打了過去。
幾乎很快,盧建就接了起來:“喂?”
看來他並沒有換手機號,隻是不接林鳳娟的電話而已……
成瑤立刻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要告知了對方,然而盧建十分不買賬:“我都說了不可能!不可能!我都快要結婚了,不希望我未婚妻看到林鳳娟的微信生什麼枝節,早把她拖黑了,一開始那些短信我也以為隻是林鳳娟無聊開的什麼玩笑,已經沒睬她了!沒想到都這樣了還要賴上我!有完沒完!再這樣騷擾我報警了!”
成瑤搶在對方掛斷之前,態度強硬道:“如果您不積極主動配合處理這件事,我將代表我的當事人直接向您的工作單位人事部和法務部發律師函。到時候您就知道我們是蓄意騷擾還是正經維權了。”
雖然這隻是成瑤的虛晃一槍,但盧建一聽這句話,果然態度有所緩和,雖萬般不情願,但他終於同意了成瑤的見面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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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成瑤約了對方直接就在今天見面,她把自己和林鳳娟所在的咖啡館地址發給了盧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