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就算你不工作也沒事,因為我是男人,是我讓你別去工作的,這些壓力我應該承擔。隻是我以為,我努力工作想給你更好的生活,這一點你至少應該心存感激,或者至少能關心我一點。可每天我加班半夜回家,你除了讓我給你清空購物車,問我要這要那,讓我幹這幹那外,有給我準備過一餐夜宵嗎?有問過我是不是還餓著嗎?”
張浩是一貫內向的不擅長表達的,他習慣性壓抑自己的感情,遇到問題,隻要覺得不夠過分,都默默忍著。這樣的人,平時因為擅長包容別人而顯得脾氣很好,隻是一旦對你的容忍達到極限,這些好脾氣的老好人爆發起來態度轉變也是讓人相當措手不及的。因為他們再也不準備忍受你了,而長久以來的容忍已經耗光了他們的愛意,隻剩下冷酷。
李夢婷直到這時才意識到這一點,張浩平日裡那麼多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麼意思,隻是已經晚了。
她沒想到,兩個人最終敞開心扉說出一切,竟然是在這樣無可挽回的場合。
張浩也豁出去了,他第一次向李夢婷說出了自己心裡曾經的壓抑和不滿:“李夢婷,你懷孕的時候,我真的是很高興的,我真的很喜歡小孩子。我甚至看了很多育兒方面的書,我想對你好,我想對未來的孩子好,當時我……我還沒有走出錯的那一步,如果當時你對我好點,我們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李夢婷的眼淚忍不住撲簌簌掉下來,她就這麼看著張浩,曾經相愛如今卻變成陌生人的張浩,她肚子裡孩子的爸爸。
“可你卻覺得我對你的好都是理所當然的,就因為你懷孕了,我做什麼都應該,拿網上那些什麼絕世好老公和老爸爸的標準要求我,隻要我有一點做不到,你就不滿。”
張浩的情緒也有些波動,他的眼睛裡也有些淚意和掙扎:“可我隻是個普通的男人啊,我不是小說裡無所不能的男主角,我做不到完美。我每天勤勤懇懇上班,但有時候還會被上司罵,我也會難過,也會沮喪,也需要鼓勵和你的包容,我給不了你完美。我也很累。可你是怎麼對我的?我一旦不能滿足你的要求,你就拿孩子威脅我?問我,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或者說自己心情不好,孩子也可能會受影響?”
李夢婷咬著嘴唇,沒說話,她想起她剛懷孕時的種種行為,內心煎熬,她是怎麼做的?她真的信了網上那些洗腦文,說什麼懷孕的女孩是女王,丈夫應該無條件滿足女王的任何要求。
她太年輕了,她沒有正經的工作過,她根本不知道現實和理想的差距,她根本沒準備好迎接一段婚姻的重量。
“你從來隻索取,不知道付出,好像我關心你理所當然,好像男人不會脆弱。你也從來看不到我的優點,隻覺得自己看上我是我的幸運,一旦沒有你,我就隻配過無人問津的生活。”
李夢婷下意識就是否認:“我從來沒對你這麼說過!”
“你是沒說過,隻是很多次了,你的肢體語言你的眼神,都流露出了你對我的優越感。”張浩的語氣也帶了克制過的痛苦,“我是有點遲鈍,但我不是傻子,我也是能感受到的,你有些時候根本看不上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李夢婷,我們分開吧。我找到了真正愛我欣賞我的人,你也去找更優秀的人吧。”
“至於孩子,打了吧,我不想再因為孩子而受到你頤指氣使的吆喝了,我們已經這樣了,孩子出生也不會幸福。醫院我陪你去,營養費和補償,我都給你。”張浩垂下頭,“李夢婷,都這時候了,別任性,理智點。”
有了張浩的撐腰,梁瓊瓊更猖狂了:“看在張浩的面子上,你要是把孩子打了,再給我好好給我道歉侵犯我隱私權這件事,我就撤訴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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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夢婷回這裡的時候,心裡尚糾結著要不要挽回,能不能重修舊好,那麼現在,她心裡糅雜著震驚、後悔、愧疚和憤怒痛苦,更加六神無主了。
這時候,成瑤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她聽到了成瑤冷靜而克制的聲音——
“你說了這麼多,不過是為了給自己開脫。一段感情,變成這樣,雙方都有責任。李夢婷是有錯,但當她做的不妥的時候,當她讓你不舒服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能直接和她溝通?沒有溝通,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改?你為什麼直接去外面找第三者?變成這樣,難道不是你的責任嗎?你有真心地把她當成要共度一生的妻子嗎?你有真的想要這段感情和婚姻長久下去嗎?”
成瑤平靜而理智:“一旦遇到問題,你不想著去解決問題,不想維系任何出現問題的感情,不想去修復,隻想著換掉,換一個新的好像就沒事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成瑤冷冷地看向梁瓊瓊:“至於你,你好自為之,別覺得撿到了什麼香饽饽,你最好祈禱你們之間的感情永遠沒有問題,否則下一個被張浩換掉的就是你了。”
“你是個男人,張浩,做錯事了,像個男人那樣承擔責任吧。這種時候還要把責任推給李夢婷。”
成瑤盯著張浩,聲音字正腔圓:“你這個孬種。”
也是此時,李夢婷握著成瑤的手,終於在她的話語裡終於漸漸找回了理智,她抓緊了成瑤的手,仿佛汲取到了源源不斷的力量。
此時她也終於冷靜了下來,冷眼看向張浩和梁瓊瓊:“行,我走,我現在就把我的東西都收拾了,這房子,留著你們這對奸-夫-淫-婦-狗-男女去住吧。婊-子配狗,天長地久,你們一定能相伴到老。”
她說完,轉身看向成瑤:“瑤瑤,我們走!”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成瑤帶著李夢婷回到錢恆的賓利車前時,錢恆正趴在方向盤上小憩。
閉著眼睛的他, 側臉英俊而褪去了一貫的冷冽, 在昏黃的路燈下, 甚至顯得有些溫柔。
成瑤輕輕地敲了敲車窗玻璃,錢恆才抬起了頭, 然後他揉了揉眉心, 看向成瑤。
這個眼神因為惺忪而帶了些微微的茫然和不設防,成瑤不知道怎麼的, 就突然覺得,錢恆這種眼神,真的有點戳人, 強悍男人偶爾的不設防,真的有點叫人沒抵抗力, 更尤其是配上錢恆這張臉了。
好在錢恆本人對自己的魅力並不知情, 他很快恢復了清明和鎮定:“談好了?”
成瑤點了點頭:“嗯!”
隻是她突然有點懊惱,自己剛才的樣子, 要是錢恆看到就好了。平時在錢恆面前出現的自己,不是笨手笨腳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普通、平凡,難得剛才那樣閃光的時刻, 要是他能看到就好了。
好在成瑤很快甩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盯著錢恆:“你的粥……”
“喝完了。”錢恆有些別扭地轉開頭, “碗扔了。”
成瑤剛要發作, 就見錢恆把自己的手機扔回給了自己:“直播了,你自己看吧。”
真是讓人出乎意料!
成瑤威脅的時候,其實並不覺得自己這招對錢恆管用,然而今晚的錢恆竟然還真的乖乖聽話了,這簡直是奇跡!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成瑤總覺得,錢恆最近變得沒有那麼鋒利和劇毒了,整個人好像都變得……變得溫順了一點?
這種形容,怎麼聽起來像是大型犬似的?
成瑤偷偷打量了一眼自己一本正經的高冷老板,覺得自己的想法,確實是在作死的邊緣拼命試探了。
“瑤瑤,我……”李夢婷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你現在也和人合租,就想問問,你那位室友,會不會介意,如果不介意,我能不能去你那屋裡暫住一晚,明天我就回去收拾了東西找地方住。和張浩的那房子,現在是以張浩名義租的,房租也是他付的,我沒資格趕他和那小三走……”
結果成瑤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錢恆幾乎是在李夢婷話音剛落就蹦出了兩個字。
“介意。”
“……”
他說完,似乎才意識到有些不妥,聲音不自然地補充道:“成瑤的室友,很介意。”
錢恆頓了頓,似乎又覺得還是有什麼不妥,他繼續加了一句:“成瑤的室友是個極品,他絕對不能允許陌生人住到屋裡,否則半夜會大放搖滾樂,給成瑤發騷擾短信,在房間裡裸奔抗議……因為太極品了,所以作為成瑤的同事,我也略有耳聞。”
“……”
成瑤簡直哭笑不得,老板哎,我能理解你不想外人住進來的心情,但你也用不著這麼用力自黑吧?
李夢婷果然很愧疚:“不好意思瑤瑤,我……”
成瑤拍了拍李夢婷:“沒事,客氣什麼,我可以幫你訂賓館。”
李夢婷卻有些難堪:“我……我現在身上沒什麼錢,訂賓館的話,能不能先借我點,我之後就還你。”
成瑤愣了愣,才意識過來李夢婷在尷尬什麼,她從畢業後就沒有怎麼正經工作過,之前也都是靠著張浩在養著,現在和張浩鬧到這個地步,對方自然不可能再給她錢,而李夢婷這人的消費習慣成瑤也是知道的,因為生活一直無憂無慮,平時沒有儲蓄的意識,花錢大手大腳的,恐怕身邊確實並沒有什麼存款。
然而就在成瑤準備開口之際,有一個聲音卻先於她響了起來。
“我幫你付。”錢恆一本正經道,“哦,我們律所和幾個酒店都有合作協議,內部價沒有多少錢。”
什麼鬼,成瑤想,我們律所哪裡和酒店有過什麼協議……
錢恆卻不知道怎麼的,又加了一句:“我這麼做,是因為聽了你的遭遇,覺得很氣憤,很同情你,所以才這樣。”
如果說錢恆不說話,李夢婷還不覺得什麼,錢恆這幾句話一說,反而讓李夢婷狐疑和不解了起來。
這人剛才明明對自己的遭遇冷漠的一塌糊塗,怎麼突然因為自己要找住宿的事,變得這麼熱心了?
成瑤也隻想捂臉,大概實在是怕李夢婷有住到自己和他合租屋子的可能性,錢恆就算自己掏錢也要把李夢婷住酒店這件事落實下來。隻是錢恆怕是這輩子從沒有向人解釋過,因此這第一次營業解釋這一新業務,不僅十分笨拙,還十分欲蓋彌彰,顯得非常可疑和刻意啊。
*****
不過好在李夢婷也沒空在意這些。最終,錢恆便把她送到了洲際酒店,開了一間行政間。
成瑤在附近711為李夢婷買了些生活用品,然後便把她送進了房間。
“瑤瑤,真心謝謝你!”臨走時,李夢婷拉住了成瑤的衣袖,“也謝謝你的男朋友。你們人真的都非常好。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成瑤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今天這一路上並沒有和李夢婷解釋自己和錢恆的關系,對方怕是把他直接誤認為成自己男友了。
這還得了?要是錢恆知道了,不又要罵自己損害他的清譽了嗎?
成瑤立刻連連擺手解釋:“不是的,真不是男朋友!”
“你別騙我了,我都是結過婚馬上都要離婚的人了,我還能看不出來?”李夢婷講到這裡,暫時忘卻了自己的境遇,臉上表情也生動了些,“不是男朋友能三更半夜一起陪你來湖邊找我?一路把我們帶到這兒帶到那兒的,一句怨言都沒有?而且你看,你把衣服脫給我時候,他還特意脫衣服給你,沒直接脫給我,這不就是因為他的衣服隻想讓你穿嗎?”
成瑤愣了愣,才下意識道:“李夢婷,到底是法學生,你這個邏輯也是可以的,被你說的我都快真的以為你說的是真的了。”
開玩笑,錢恆會看得上自己?呵,成瑤想,以錢恆這種目中無人的性格,恐怕自己就是哪一天辭職了,錢恆都未必能第一時間回想起自己長什麼樣,頂多對自己的印象隻有模糊的四個字。——“那個白痴”。
想到這裡,成瑤立刻果斷闢謠道,“他是我老板!每天剝削我奴役我的那種老板!”
李夢婷愣了三秒鍾,才磕磕巴巴地反應過來:“哪個老板?那,那個錢恆?”
“恩!”
“錢恆長得這麼帥?!”李夢婷叫了一聲,滿臉不可置信,“我隻知道他外號,要是我早知道律所有這種長相的合伙人,我怎麼可能家裡蹲蹉跎青春最後還被張浩劈腿啊!那我肯定投簡歷進君恆然後努力啊!我至於淪落到今天這步嗎!”
“努力做一個女律師嗎?”
“努力做老板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