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毛絨絨和光禿禿宗》, 本章共4260字, 更新于: 2025-08-11 15:4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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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師父逐出師門後,我自立門戶。


 


因為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我收的全是妖修。


 


我教它們化形,帶它們修煉。


 


後來曾經的未婚夫再次登門。


 


「師妹重傷,需要借鹿心入藥。」


 


「若你願意拿出來,師父便不計前嫌,接你回去……」


 


話音未落。


 


坐在樹上的松鼠已不耐地拉開長弓,對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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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被師父逐出師門那日,我收了第一個徒弟。


 


是宗門附近的流浪貓年年。


 


師妹誣陷我勾結妖修、殘害同門。


 


宗門上下數百人。


 


隻有它信我。


 


我的弟子玉牌被師兄砸碎,服制也被收回。


 


在同門的謾罵聲中,我帶著一身傷痕,撿起折斷的本命劍,緩緩走出山門。


 


它咬住我的裙擺往回拖,神色急切。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可以為你作證!」


 


背後的傷隱隱作痛。


 


我彎下腰,將它抱入懷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們心中已有論斷,我們說再多也是狡辯。」


 


「你要不要跟我走?我教你修煉。」


 


師父自詡正派清流,從不屑於妖修為伍。


 


他不收妖族弟子。


 


千裡迢迢趕來拜師的妖族,隻能在宗門附近流浪。


 


受盡白眼。


 


年年沒有猶豫。


 


它點點頭,臉在我的掌心中蹭了蹭。


 


「我跟你走。」


 


2


 


我找了一座無人的山,撿起地上的樹枝,在山頭的巨石上刻出四字:【毛絨絨宗】。


 


這是我宗門的名字。


 


我是宗主。


 


我摸了摸年年的腦殼,鄭重地告訴它:「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了。」


 


無涯宗容不下我和年年。


 


那我們就自立門戶好了。


 


年年從此改口叫我「師父」。


 


它變得很正經。


 


甚至支起耳朵,站起來,垂下手,睜著又圓又亮的黑眼睛,盯著我。


 


我正在蹲在地上給它講課,拿樹枝的手一抖。


 


「你怎麼突然站起來了?」


 


年年隻是一味地站著,橘色的耳朵微微抖動。


 


「我聽說大師姐都是要很有威嚴的。」


 


那真的很威風凜凜了。


 


我肅然起敬。


 


「好!」


 


3


 


自立門戶的第二個月,年年叼了一隻松鼠到我面前。


 


松鼠渾身是傷,止不住地發抖。


 


「鼠鼠我呀,今天是真要完嘍。」


 


「先被人用箭射中,又被貓抓走......」


 


我嚇了一跳。


 


「你抓它做什麼?」


 


年年舔了舔它的貓,一本正經。


 


「師父,你喜歡它嗎?可以讓它做我師弟嗎?」


 


松鼠一愣。


 


我道:「可以呀。不過你怎麼不跟它解釋清楚?現在把它嚇得不輕。」


 


年年說:「我一張嘴它就要掉了。」


 


我俯身,將松鼠抱起來,指尖帶著靈力輕輕撫過它的傷口。


 


「你願意拜入毛絨絨宗嗎?」


 


身後蓬松的尾巴晃了晃,它小聲又有些遲疑地問。


 


「你願意收妖修嗎?」


 


我點了點頭。


 


「毛絨絨宗專門收毛絨絨的動物。」


 


它高興地哼唧了兩聲,而後從我懷中一躍而下,跑到了附近的一棵樹上,又鑽到樹洞裡掏掏掏。


 


沒一會兒,它捧著一堆板慄和核桃回來了。


 


「這是束脩。」


 


「我聽說,人類特別講禮節。」


 


我蹲下去,接過它的束脩。


 


「不用講這些禮節,但還是謝謝你啦。」


 


當天,我就做了兩塊證明弟子身份的木牌。


 


從前隻有年年,不必區分。


 


現在多了二徒弟核桃,規模逐漸壯大,還是做一點正規宗門該有的東西吧。


 


4


 


我又收了很多弟子。


 


有狗有貓,有時候還會有老虎和豹子。


 


甚至有些妖修是拖家帶口來的。


 


祖宗三代,在毛絨絨宗變成了平等的師兄妹。


 


直到一日。


 


年年又帶回來一隻穿山甲和一條蛇。


 


我看著眼前的【毛絨絨宗】這四個大字陷入沉思。


 


我一低頭。


 


穿山甲和蛇就對我露出星星眼。


 


不能物種歧視。


 


我於是又撿起了樹枝,在中間添了幾個字。


 


變成了【毛絨絨和光禿禿宗】。


 


不管可不可愛,先收為徒弟吧。


 


好在這山足夠大。


 


宗門裡有條完整的食物鏈。


 


於是我定下了第一條門規。


 


不準對同門說:「師弟,你好香啊。」


 


統一的弟子服也是要有的。


 


我想了想,選擇了最簡單方便的一種。


 


把樹葉圍成一圈,變成下裳。


 


大家都穿上樹葉裙子,原始且野生。


 


5


 


因為物種不同,大家的天賦也不同。


 


年年很愛用爪子。


 


橡果能快速地在樹林間竄來竄去。


 


小鹿喜歡拿每年脫落的鹿角煉器。


 


它學會煉器後,給我做了把新的劍,還給橡果做了一把弓。


 


......


 


我很喜歡看徒弟化形。


 


有種開盲盒的感覺。


 


不知道它們的人形會是什麼樣子。


 


年年的人形是清冷高挑的仙女。


 


一看就是大師姐。


 


但她愛穿和自己毛色一樣的橘色衣服。


 


再一看就有點憨了。


 


核桃的人形是活潑開朗的少年。


 


玄衣高馬尾,意氣風發。


 


但他喜歡上蹿下跳。


 


這就有點像猴子了。


 


我的三徒弟小狗是斑點狗。


 


點子比較多。


 


她的人形墨發白衣,還拿把折扇搖來搖去。


 


那很睿智了。


 


四徒弟是一隻老虎。


 


他給自己取名武緊。


 


武松的反義詞。


 


化形之後,他壯得一拳能打十隻自己。


 


......


 


6


 


第十五年,毛絨絨和光禿禿宗成了聲名遠揚的大宗門。


 


弟子數量多。


 


真的很多。


 


路邊隨便抓一隻野貓,都可能是我在外歷練的弟子。


 


宗門裡的保護動物更是能讓我坐牢,從盤古開天闢地坐到孫悟空來找我換班。


 


我從小班化教學到了超大班教學。


 


我站在山頭講課,聽課的弟子能排到山腰。


 


斑點狗給我出主意:「師父,你可以排個課表。」


 


「一天講兩百次,那每次隻用跟五十個弟子講。」


 


我大驚失色:「一天兩百次?你要送我見閻王嗎?」


 


斑點狗:「那就變成鬼修了。我還有一計......」


 


我:「小嘴巴,閉起來。」


 


日子本該這麼忙忙碌碌地過下去。


 


直到一日,我正在閉關。


 


代行掌門之職的年年給我傳話。


 


「師父,有人來了。」


 


「他自稱無涯宗的大弟子。」


 


無涯宗的大弟子。


 


我的前未婚夫,宋且。


 


7


 


在我的計劃之中,我本該長成個冷清冷心修無情道的仙女。


 


傳聞修無情道是要S掉自己道侶的。


 


於是我從小就和宋且訂了親。


 


倒也不是為了S他。


 


是實在有點門當戶對。


 


他是孤兒,我也是。


 


大家都覺得我們挺適合搭伙過日子的。


 


聽著有點像夕陽紅戀愛找老伴。


 


修煉了幾年後,我發現我不適合修無情道。


 


因為我笑點低,一點兒也不清冷。


 


於是我迅速轉修了蒼生道。


 


後來,小師妹入門,我與宋且漸漸疏遠。


 


直至反目成仇。


 


他和小師妹一樣,高高在上,看輕妖族。


 


我被構陷後,他對我更是深惡痛絕。


 


親手對我行刑,還折斷了我的本命劍。


 


來者不善。


 


必須得見見了。


 


8


 


宋且還是十五年前的樣子。


 


目中無人。


 


他穿著鑲金邊的白袍,儀容不凡,卻人模狗樣。


 


說出的話也難聽。


 


「師妹重傷,需要借鹿心入藥。」


 


「若你願意拿出來,師父便不計前嫌,接你回去……」


 


我握緊了劍柄,眼皮直跳。


 


他要我弟子的命。


 


坐在樹冠上的核桃已按捺不住。


 


他靜悄悄地將手中松果變成鋒利的箭,拉弓上弦。


 


我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


 


「小鹿是我的徒弟,斷沒有剜心的可能。」


 


他笑了笑,漫不經心地抬起劍,劍刃對著我,鋒芒畢露。


 


「樂遊,這容不得你決定。」


 


「我憐你年少無知,誤入歧途,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莫要不知悔改。你毛絨絨和光禿禿宗滿門妖修,不知能否抵得了我一劍。」


 


我閉了閉眼:「無故闖入我宗門,要取我徒弟的命,這就是自詡正道修士的無涯宗弟子嗎?」


 


宋且擰眉,漠然地看著我,冷聲說:


 


「妖與人是不一樣的。我無意與你爭論。我再問你一次,你隻需回答我,給還是不給。」


 


我拔出長劍,指著他:「不給。」


 


9


 


從前我孤身一人,修為不敵他。


 


有些苦吃了就算了。


 


算我倒霉。


 


但我現在是宗門門主了,身後有無數弟子,總不能再退。


 


宋且很快就出了劍,白光一閃,直逼我面門。


 


而後就停滯不前。


 


是穿山甲騰空而起,鱗片化作堅硬的屏障,擋下了這一擊。


 


我閃至他身側,一劍刺去。


 


他迅速地橫過劍來擋。


 


長劍相觸,擦出刺目的銀光。


 


我被巨大的靈力波蕩震得往後退了兩步。


 


喉頭湧出一股腥甜。


 


核桃拔下松果的鱗片,鋒利的種鱗裹挾著凌厲的風,打著旋向他飛去。


 


宋且抬了抬眼,揮袖擋去。


 


倏爾白光一閃。


 


他的劍刃逼近了我的喉嚨,又在一寸前停下。


 


無涯宗宗主的親傳大弟子,果然實力不群。


 


他皺了皺眉,沉聲問我:「就為了一隻鹿妖,你要與我為敵?」


 


「樂遊,你打不過我的。」


 


我擦去嘴角血跡,勉強地笑了笑:「就為了隻鹿妖。」


 


他的語氣裡帶著嘲弄。


 


「你勾結妖修殘害同門,如今又要為了鹿妖與我反目?」


 


我與他早就反目了。


 


早在他不分青紅皂白對我施刑的時候。


 


我打了個響指。


 


宋且抬眼望向我:「你果然還有後招——」


 


他話音未落,我已提起身邊未化形的弟子,借用穿山甲的遁地術跑了。


 


打不過他,那就先跑。


 


在用實力說話的修真界,能屈能伸是最重要的。


 


10


 


我左牽黃,右擎蒼。


 


年年已化成肥美的大橘貓,如一輛大車般馱起了師妹們。


 


大家都拖家帶口,浩浩蕩蕩地跑了。


 


這下是真要開始逃難了。


 


田鼠和野兔在地底下鑽了幾十個洞。


 


年年叼著田鼠。


 


田鼠在最前方指路。


 


這是修真界五百年來最大的動物遷徙活動。


 


我一邊給體型過大的弟子捏變小訣,一邊安慰大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雖然修為低,但是動物多啊!今天先放過他,過五十年再卷土重來,有他們好果子吃。」


 


小鹿在隊伍中間馱著野兔們,一蹦一蹦地跑著。


 


漆黑的眼睛中突然淚光閃閃。


 


「師父,是不是我拖累了你們?」


 


我抬頭望天:「沒有啊,哪有。」


 


「要不是你給我做了一柄劍,今天我隻能束手就擒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要不是我,師父也不會挨打。」


 


我輕輕嘆了口氣:「不是你也會是別人的。」


 


「大家修煉了,卻沒練出高深的修為,隻會變成更好的補品。」


 


說起來有點地獄了。


 


但無涯宗那群人確實是這麼想的。


 


山林裡到處都是鹿。


 


但師妹隻想要最好的鹿妖。


 


我摸了摸他的頭。


 


今年他的鹿角剛剛脫落,頭頂隻剩柔軟的耳朵與幼角。


 


顯得溫順而沒有攻擊力。


 


我說:「別想那麼多了,先好好修煉吧。」


 


11


 


我帶著整個宗門遷徙到了修真界的邊界。


 


這裡鮮少有人來。


 


宗門裡的十幾隻鴿子會輪流外出打探消息。


 


白鴿甲說:「無涯宗重金打聽我們宗門的下落,但因為我們是遁地走掉的,沒人知道。」


 


白鴿乙說:「聽說無涯宗小師妹的傷一直好不了,她閉關不出,有許多人都沒再見過她。」


 


白鴿丙說:「聽說小師妹當初是為宋且擋劍傷到的,那一劍穿了心,所以難以恢復。」


 


灰鴿丁說:「小師妹試了鹿心,卻不起效果。宋且放話,要不計代價,尋出資質最好的鹿妖,來為小師妹療傷。」


 


小鹿原本每日要睡三個時辰。


 


這下一個時辰也不睡了,把闢谷丹當飯吃。


 


煉制闢谷丹的小熊隻能陪著他熬夜,抱緊自己的煉藥罐子,更加努力地在罐子裡攪攪攪。


 


年年為了維持大師姐的威嚴,堅持每天抓十個時辰堅硬的貓抓板,鍛煉她的銳爪。


 


斑點狗搖著折扇走過來。


 


搖著折扇走過去。


 


「大家聽我說,我有一個新點子。」


 


老虎很配合地接話:「說說看?」


 


斑點狗又開始胡言亂語:「我們悄悄去把他們的小師妹S了,我們師弟就不用剜心了。」


 


老虎:「唉,狗頭軍師。」


 


穿山甲:「唉,疑似拼好丹吃多了。」


 


年年:「唉,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呢,好難猜啊。」


 


......


 


我也有了新的感悟。


 


我資質並不比宋且差。


 


修為卻不如他。


 


自我轉修蒼生道後,修為幾乎止步不前。


 


從前師父教我將萬物據為己用。


 


這與蒼生道相悖。


 


蒼生道愛惜天地眾生。


 


萬物有靈,善待之則能天下安心。


 


師父教不了我這些。


 


無涯宗也容不下我。


 


我與他們,本就是兩路人。


 


12


 


大家躲躲藏藏,靜悄悄地修煉了多年。


 


結丹的雷劫一道又一道地劈了下來。


 


因為渡劫人數過多,動靜太大,我們不得不一年遷徙一次。


 


大雁偶爾南飛一下,又北飛一下。


 


也算符合習性。


 


如此不定的行蹤,本該無人能找到我們。


 


我們再一次往北遷時,宋且卻再次出現,領著數十個內門弟子,攔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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