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說隻有集齊足夠積分娘親才能回到原世界。
所以她收回了送給爹爹的健康,哥哥的聰慧。
看著渾身是傷躺在床上的爹爹,和痴傻蠢笨的哥哥。
我不敢問娘親,她送給我的是什麼,又打算什麼時候收回去。
直到倒計時即將結束,娘親終於望向我:
「之玉,欠別人的都是要還的。」
1
娘親身側突然出現一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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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一道陌生低沉的聲音:
「倒計時開始,請宿主盡快做出決定。」
我猛地抬頭,就見娘親神情怔愣,似是不敢相信。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發現娘親和別人不一樣,她不許爹爹納妾。
別人笑她善妒,娘親便彎起嘴角冷笑:
「我和相公相愛,自然容不下旁人。怎麼,羨慕嗎?羨慕也沒用。」
她絲毫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
哪怕有夫人嚼舌根,說要不是曾鈺瑩去了北地,娘親S皮賴臉地賴在爹爹身邊,這夏夫人的位置必輪不到她來坐。
我不認識曾鈺瑩,隻問娘親:
「若爹爹要納妾呢?」
娘親愣了愣,隨即抱著我斬釘截鐵地回:
「之玉,你爹不會。」
可現在,她口中那個不會的人,陪著另一個女子。
若非王夫人同娘親私交頗深,遠遠瞧見讓婢女來知會一聲,我們還蒙在鼓裡。
那天,爹爹直到晨光熹微才回來,娘親房裡的燈也一夜未熄。
我同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白日裡陌生的聲音,又想起陸三和趙二。
陸三的爹有四房妾室,趙二的爹有六房,家中庶子庶女一堆,總是爭吵不休。
她們年紀小,不像其他夫人那般嘴倔,時常羨慕我家中清靜。
「唉,還是之玉幸福。夏伯父那樣好的君子為何不能再多幾個?一個當你爹,一個當我爹。」
「哎,之玉,下輩子把你爹讓給我唄?」
我好笑地險些噴出茶水:
「都瞎說什麼呢,我爹隻能是我爹。」
可現在,我有點害怕了。
……
睡不著,第二日索性早早起了床。
爹爹剛踏著晨霧回來,面對娘親的質問,滿是無奈。
「玲琅,她同那人和離了,此番來京是為尋醫。曾伯父於我有恩,我不能置之不理。」
見娘親仍不理人,爹爹攬過她:「別氣了,人我安頓好了。我答應你,日後不去見她了,好不好?」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話本子裡的負心漢似乎都是這般承諾的。
我垂著腦袋,不知道要說什麼。
隻能看著娘親被爹爹哄好,兩人笑鬧著,說要去吃方翠樓的早點。
明明方才還豔陽高照,出府時卻下起傾盆大雨,伴著陣陣雷鳴。
我害怕地躲進娘親懷裡。
她嘴上嫌我膽小,還是笑著緊緊摟著我,又同爹爹說:
「哎,看看你女兒,怎麼嚇得像隻……」
娘親的笑意漸漸淡了,因為爹爹魂不守舍地望著雨幕,根本沒聽見她說什麼。
幾息後,爹爹撐起一把油紙傘跳下車:
「玲琅,我想起還有件事,你和之玉先去吧。」
「夏元青。」娘親臉上再無半分歡愉,「你當我是傻子嗎?」
爹爹面色一怔,望著娘親沒說話。
兩人對峙著,直到雨水打湿鞋襪,他終是收了傘回到車上。
「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聽不懂他們啞謎似的對話,隻有雨水噼啪落在耳畔。
車廂內,是S一般的寂靜。
2
爹爹和娘親陷入了冷戰,誰也不理誰,我夾在中間急得團團轉。
娘親身側的字有了變化,從起初的三十,到如今的二十五。
我不敢問,也不知該如何問。
那道聲音究竟要娘親做什麼決定?
隻能日日纏著娘親,企圖再聽到隻言片語。
很快,轉眼到了花燈會。
哥哥從國子監回來,爹爹帶我們上街給娘親挑燈籠,說要賠罪。
我喜不勝喜,摩拳擦掌看中一隻「柿柿如意」,剛要猜謎便聽邊上響起一道溫婉女聲。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是畫,對嗎?」
爹爹回頭,面上微露喜色:
「你怎麼來了?還穿得這般少。」
他自然地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風,圍在那女子身上。
「身子不好更該好好養著,藥可有按時服用?別耍小性子,我再差人送些蜜餞來。」
我從不知爹爹在外人面前也有這般溫柔模樣。
在外他一向是威風凜凜的夏大人,隻有在我和娘親面前,會像隻藏起利爪的大貓。
可現在,他也在別的女子面前收起爪子。
那是個同娘親完全不一樣的女子,氣質溫和淡雅,眉間透著淡淡的書卷氣。
就算爹爹不說我也知道,她一定是曾鈺瑩。
像是終於想起我和哥哥也在,爹爹尷尬地捂住嘴輕咳一聲:
「來,之玉常念,這是爹爹的好友,你們曾姨曾是上京有名的才女呢。」
「常念,你最喜歡的那套詩集,就是曾姨的。」
「之玉,你不是說想要一個繡著貓兒的荷包嗎?曾姨繡技很好,讓她給你繡一個好不好?」
曾鈺瑩也笑著看我,眉眼彎彎,像是什麼神仙妃子。
她伸手想摸我的頭,被我躲了去。
「不好,荷包娘親會繡給我的!我不要別人繡的!」
在我的吼叫聲中,曾鈺瑩的笑淡了下去,那雙黑沉的眼睛變得空洞而深遠。
爹爹第一次兇了我:
「夏之玉!誰教你這般無禮!」
周遭忽然都靜了,那個瞬間,我仿佛聽到陸三和趙二同我抱怨。
說爹爹總偏心貌美的妾室,一連數月宿在她們房中,忘了自己還有個明媒正娶的正妻。
爹爹,會忘了娘親嗎?
他好像已經忘了。
3
我回家同娘親說了今晚的事。
她摸摸我的腦袋,柔聲囑咐我早點去睡。
我點頭回了房,心裡不放心,片刻後又溜出來,想安慰娘親。
誰想剛靠近院子,便聽爹爹和娘親爆發出巨大的爭吵。
他們像是變了一個人。
我第一次聽到爹爹對娘親疾言厲色,他說:
「曾伯父救過我的命!如今曾家落魄,鈺瑩身子骨又不好,我若置之不理,豈非狼心狗肺!」
娘親不甘示弱:
「你當然可以照顧曾鈺瑩,可她是三歲小兒嗎?吃藥還要你哄你喂!你說曾鈺瑩身子不好,那同你泛舟遊湖、煮酒賞梅的又是誰?也不怕風太大,給她吹沒了!夏元青,做便做了,你少拿我的孩子去討好別人!」
記事以來,爹爹身邊很少出現其他女子。
因為娘親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
若真是至交好友,得知對方有妻女,便會懂得避嫌。
這段時間爹爹確實比以往回來的晚些,他說是因為年關將至,城裡不太平,所以忙。
沒成想是和曾鈺瑩在一起。
聽娘親這般說,爹爹也來了脾氣:
「別用你那齷齪心思揣摩別人,我若真想和鈺瑩在一起,你覺得自己有機會嗎!」
「是我沒機會,還是你沒機會!」
娘親眼裡慍色漸濃:
「夏元青,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大不了我們和離!」
「呵!」爹爹冷笑一聲。
「和離?薛玲琅,離了我你能去哪?你早就回不了家了不是嗎!」
伴著這句話,房裡忽然安靜下來。
娘親眼中的光彩一點點黯淡,如同餘暉下的玫瑰,悄無聲息地凋零。
我躲在門後,又聽不懂了。
我見過一次外祖,是個和藹的小老頭。
江南離上京是遠些,但馬車走上半月總能到的。
怎麼會回不了家呢?
娘親不再說話,爹爹眼中劃過一抹懊悔,抿了抿嘴卻也沒有再開口,甩袖而去。
那之後,娘親像其他夫人一樣,不再管爹爹去了哪裡,幾時回來,隻把心思放在我和哥哥身上。
年節將至,哥哥放了假,不必再去國子監。
但學業不可廢,他仍舊日日出門,找同窗溫習功課。
爹爹見娘親始終不冷不熱,幹脆也不回來了,直接宿在衙門裡。
唯一一次回府還是娘親起了高燒。
可那天後兩人之間的關系絲毫沒有緩解。
我心裡著急,既生氣爹爹傷了娘親的心,又惶恐兩人真的和離。
更害怕娘親身側的字,現在已經變成了十。
那道陌生的聲音也再度響起:
「宿主想好了嗎?留下還是離開。」
娘親沒說話,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我沒來由地心裡發緊,盡管仍舊不明白,可潛意識告訴我,如果娘親選擇離開,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娘親!」我舔了舔嘴巴,試圖挽留些什麼,「你不願意原諒爹爹了嗎?」
「之玉……」娘親的聲音有些啞。
「還記得前幾日娘急火攻心,夜裡起了高燒嗎?」
我點點頭:
「記得,爹爹急急忙忙從衙門趕回來,守了娘親一夜。」
「這隻是你們看到的。」
娘親垂下眼睫:
「後半夜來了人,曾鈺瑩說附近有流寇逃竄,她害怕,希望你爹能陪著。」
「那……爹爹去了嗎?」
「你覺得呢?」
我垂下頭,肯定是去了,娘親才會這般傷心。
我也不是沒找過爹爹,這事本就是他的錯。
可爹爹翻來覆去還是那套說辭,末了,又說娘親太強勢,若非她總是陰陽怪氣,得理不饒人,他怎會怄氣如此之久。
我想說話,爹爹卻起身走了,步履匆匆不知去往何處。
我難過地望著爹爹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上仿佛有什麼東西撓了一下。
不是的,娘親沒有總是陰陽怪氣,得理不饒人。
她隻是傷心,爹爹怎麼就看不到呢?
4
第二次聽到娘親再也回不去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饒是說過這話的爹爹也很意外。
那天是顧老夫人的生辰宴,娘親帶我和哥哥赴宴。
宴席上人多口雜,加之有不少夫人不喜娘親,便有人說起爹爹和曾鈺瑩的事。
「遙想當年,夏大人和曾小姐郎才女貌,誰不說一句天作之合?」
「如今兩人再續前緣,可惜啊,這正妻之位被某些不知所雲的人佔了去。」
「不過要我說,那曾氏嫁過人,當個妾室也行了。」
更有人往娘親眼前湊:
「薛玲琅,若夏大人要納妾,你覺得自己這回攔得住嗎?」
其實我看得出來,以前這些夫人嘲諷娘親善妒,心裡卻是羨慕的。
誰會願意和別人平分丈夫的愛呢?
便是一塊點心,我也隻舍得分給娘親和哥哥。
若是將它揉碎了,這裡分一點,那裡分一點,寧可不要。
但現在,她們不羨慕了,言語間藏著幸災樂禍。
隻是不等娘親開口,哥哥怒氣衝衝,像隻被侵犯領地的小獸。
「夫子常教我們靜坐常思己過,闲談莫論人非!」
「幾位夫人也是出自名門望族,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且諸位亦是女子,拿女子聲譽取笑,便是世家大族的教養嗎!」
被一孩童訓了,幾位夫人臉上掛不住,張口教訓人,說娘親不知禮數,養得孩子也是。
哥哥不甘示弱,嘴裡典故一句一句往外冒。
直到現場鴉雀無聲,再無人敢拿爹爹要納妾的事惡心娘親。
我愣神地看著哥哥,覺得他今天好不一樣。
娘親跟著愣住,隨即哈哈大笑,摟過哥哥:
「我家常念可最是知禮數的人!」
她揉著哥哥的臉,眉間一掃往日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