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風芙開》, 本章共3355字, 更新于: 2025-08-08 15: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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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將一個皮袄扔在我腳邊。


然後「嘭」地重重關上院門。


 


緊接著,屋內的油燈滅了。


 


耳邊恢復寂靜。


 


他不想當幫兇!


 


這個皮袄,是贈我的?


 


烈烈的寒風吹過面頰,來不及磕頭,也不敢大聲道謝。


 


我裹上皮袄,繼續踏上了逃亡之路。


 


身後父親的喊叫越來越輕,像是縈繞在山谷裡的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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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兩個月沒吃過飽飯,追到村口估計到了極限。


 


但擺脫了他不意味著脫離危險。


 


因為大雪封山,野獸們也飢餓許久。


 


路兩側黑黝黝的叢林裡,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點亮。


 


它們躍躍欲試、躁動不安,反復徘徊,卻始終猶豫不敢上前。


 


是皮袄!


 


它是黑熊皮所制,殘留的氣味壓制了這些野獸。


 


如能生,誰願S。


 


隻是如此大雪,無論我敲響誰家的門,都有可能會成為盤中餐。


 


走吧。


 


再往前走走。


 


我走了三天三夜,無數次摔倒,好幾次滾落山崖,僅剩的一點吃食也掉入崖底。


 


臉上手上腳上全是傷口,總算到了城門口。


 


守門的兵卒在我身上上下搜了好幾遍,確定我什麼吃的都沒有後,扒走了我的皮袄。


 


「你一個小叫花子哪來這玩意?」


 


「偷的吧,沒收!」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瑟瑟發抖進了城門。


 


家家戶戶門戶緊閉,路邊偶爾能看到凍S的流浪漢。


 


他們身上遮羞的衣物早已被扒光,僵硬得緊緊蜷成一團。


 


路過縣城最大的如意酒家時,裡面熱鬧非凡。


 


包間的窗戶大敞著透氣,有人彈琵琶助興,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窗邊坐著的男人滿面紅光,額上汩汩冒著熱汗。


 


桌上的古董鍋騰騰冒著熱氣,裡面的肉不住翻騰。


 


一條狗「汪汪」叫,男人從鍋裡挑出一塊肉扔到地上,笑眯眯地:「少不了你的。」


 


我狠狠舔了下嘴唇,討好地湊過去:「大爺,給口吃的吧!」


 


吃剩的馍,喝剩的湯,啃不動的骨頭……


 


男人笑容一斂:「哪來的叫花子,晦氣!」


 


窗戶被狠狠拍上。


 


很快,店內的小二出來,大力一腳踢在我的心窩:「縣令大人的雅興你也敢擾,不要命了?」


 


「想活命就滾遠一點。」


 


我沿著長街一直走,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好痛。


 


好冷。


 


好餓!


 


隨著天光寸寸變暗,冰冷的夜來了。


 


每一寸骨頭都被冰封。


 


我倒在牆角:這次怕是真的要S了。


 


迷蒙間見到一道瘦長的身影就在前方。


 


是他!


 


5


 


那個新近喪女的王秀才。


 


我心裡騰起一絲希望,強撐著一口氣跟上去。


 


卻見一大一小兩個乞丐上前想纏住他討要吃食。


 


他像是有預知一般,側身避讓,快步離開。


 


天已經完全黑了。


 


借著白雪反光,我跟在他身後,看他進了一扇門。


 


我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我必須一擊即中,讓他們收留我才行。


 


我左右思量,堅持不懈地敲著他家的門。


 


過了很久,門終於開了個縫,男人的聲音有些不耐:「走走走,家裡也斷糧許久,沒有多餘的吃食了。」


 


我SS扒住門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阿爹,我是嬌嬌。」


 


「我好冷好餓,讓我回家吧……」


 


這一句之後,我徹底脫力,暈了過去。


 


很暖和,很軟。


 


像是睡在雲朵上面。


 


肚子也熱乎乎的,不再覺得飢餓。


 


是阿娘接我到了天堂嗎?


 


耳邊聽得女人慍怒的聲音。


 


「一會她醒了就扔出去,什麼嬌嬌附身,這種鬼話你也信!」


 


「可她清清楚楚叫我阿爹,又說自己是嬌嬌。」王秀才弱聲弱氣,「她跟嬌嬌確實一般大,你就忍心……」


 


女人音調拔高:「滿大街都是凍S的,我倒是不忍心,可家裡的口糧自己都不夠吃了……」


 


「留下她,餓S老大老二嗎?」


 


我緩緩睜開眼。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照得四處亮堂堂。


 


我身上蓋著兩床厚厚的棉絮,腳邊還窩著一個湯婆子。


 


王家人全站在床邊,目光湛湛看著我。


 


王秀才身形細瘦目含憐愛,王夫人膀大腰圓滿臉兇惡,大公子面無表情,二公子則帶著好奇與探究。


 


我擠出一絲笑臉。


 


極力讓自己顯得可憐乖巧。


 


「阿爹,阿娘,大哥哥,二哥哥……」


 


「我是嬌嬌,你們不認識我了嗎?」


 


大公子皺起眉:「她是裝的,她不是嬌嬌,嬌嬌從來不喚我大哥哥。」


 


二公子帶著些失望補充:「對啊,阿娘和爹爹最是嬌慣小妹,每次她都是直接喚我們王懷瑾、王握瑜。」


 


王夫人重重一拍桌子,對著王秀才怒目圓睜:「連握瑜這個傻大個都能一眼辨出她是個騙子。」


 


「小小年紀心思這麼深,養在家裡那還得了?」


 


「你撿回來的,你負責把她扔走。」


 


6


 


王秀才將我拉到門口,指向城東:「往那邊走,那邊的張家有錢,是個有名的善人,去他那你或許能謀得生路。」


 


可我昨天便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朱門緊閉,如何都敲不開。


 


罷了,或許這就是命。


 


我屈膝跪下,朝他們磕頭致歉:「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


 


「我隻是想活下去。」


 


「我是明山村的,我在山上找吃的,看到你們安葬小女兒。對不起,我偷吃了她的供品。」


 


「祖母和父親想把我賣給屠夫換米,我無處可去,哪裡都容不下我。」我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我不走了,就在街對面的樹下坐著。」


 


「過了今夜我應該就會S了。」


 


「求求你們好好收斂我的屍體,等雪化了,將我葬在我娘旁邊。我娘的墳包就在嬌嬌妹妹旁邊的坡上。」


 


「等我到了地下,一定會和我娘一起護著嬌嬌妹妹的。」


 


說罷,我朝他們再度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緊緊環抱著自己,縮在大樹下。


 


王秀才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王夫人已經「嘭」地關上了大門。


 


體驗過溫暖後,酷寒變得更加難熬。


 


不遠處,兩道人影走了過來。


 


恰是之前糾纏過王秀才的乞丐父子。


 


小男孩聲音直抖:「阿爹,我好冷,我們把她的衣服扒下來吧。」


 


渾身惡臭的老男人撲上來,不顧我的反抗,扒了我外衫直接裹在自己脖子上。


 


小男孩楞了下,湊過來扒我褲子:「爹,衣服你搶走了,褲子可得歸我。」


 


我垂S掙扎:「不,不要!」


 


我不能光溜溜去見阿娘,她會難過的。


 


我踹中了男孩的襠部,他痛得翻滾到地,老男人惡狠狠撲上來:「浪蹄子,你敢斷我張家的根,我要了你的命。」


 


他撕扯著我的衣服朝我壓上來。


 


我瘦弱的肩膀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何況我已在絕境,無所畏懼。


 


咬S他!


 


帶著他一起下地獄。


 


我咬住他的脖子,喉間嘗到了腥甜,褲子被撕裂……


 


但惡魔非但不放開我,反而更用力。


 


7


 


眼看著清白不保,聽得「嘭」的一聲悶響。


 


惡魔倒了,如爛泥壓在我身上。


 


發毛的月光下,王秀才顫顫巍巍提著燈籠,王夫人目光堅定舉著菜刀,用菜刀背將男人擊暈。


 


小男孩察覺不對,早就一溜煙跑了。


 


我渾身顫顫,王秀才側過臉不看我,不住念叨:「禽獸不如,真是禽獸不如。」


 


「夫人,你也不要總是如此暴力,女人家還是要……」


 


王夫人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閉嘴,把你鬥篷脫下來。」


 


王秀才扔了燈籠,手忙腳亂脫鬥篷。


 


王夫人一腳將壓在我身上的男人踹開,將鬥篷扔在我身上,轉身離開。


 


王秀才抖抖索索撿起燈籠,又騰一隻手扶起我:「跟我走吧。」


 


「可是夫人她……」


 


王秀才壓低聲音:「別怕,她就這樣。脾氣堪比母老虎,心眼卻好似小白兔,軟著呢。」


 


我喝了一碗熱粥,吃了一小塊雜糧馍馍。


 


躺在柔軟的床上,明明很困,卻遲遲不敢入睡。


 


我怕一切是我臨S前的一場夢,這夢太飽太暖和,我想盡量待長一些。


 


我每天都期盼著能有點活幹。


 


時刻保證水缸是滿的。


 


將柴房稍有凌亂的柴重新碼得整整齊齊。


 


用抹布將灶臺擦得反光。


 


幹幹淨淨的地面,我一天要來來回回掃五遍。


 


被王嬸罵了一頓:「你是來我家鏟地皮的?」


 


罵完我轉頭又罵握瑜哥:「一天到晚書不念,活也不幹,天天躺著吃幹飯,老娘看著你就來火!」


 


每每這時,握瑜哥就會瞪我:「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吃不飽飯咱就該多躺著,別白浪費力氣,你是不是一天天的吃太飽?」


 


可是哥哥,我們不一樣的。


 


你是親生的,而我是撿來的呀。


 


王嬸燒飯並不避著我。


 


家裡米面幾乎見底,前些天我們還是吃稠粥吃軟餅,如今隻能喝稀粥吃面糊湯。


 


前些天還一天吃兩頓,如今一天隻吃一回。


 


前些天握瑜哥還有力氣跟王嬸頂嘴,拿眼珠瞪我。


 


現在每天隻有吃飯的那一刻是活的,其他時候就是躺在床上不動,他說如此會餓得慢些。


 


一鍋粥熬出來,王嬸先將最稠的盛給懷瑾握瑜哥,然後是王叔,她自己。


 


最後剩下小半碗給我。


 


粥水裡隻剩下稀稀拉拉的米粒。


 


王叔不忍:「這粥都能當銅鏡照,如何抵餓?」


 


他想將自己的粥分我一些,王嬸一把按住他的碗:「兩個兒子每天餓的嗷嗷叫你聽不見?」


 


「我能給她一口吃的,不讓她餓S,已經是觀世音菩薩轉世。」


 


「你要是再可憐她,我馬上就把她扔出去。」


 


8


 


我也連聲拒絕:「不用不用,我瘦,這點夠了。」


 


王嬸將家裡的糧食理了又理,分了又分。


 


如何看都隻夠再撐三天。


 


兩個哥哥餓的一天下來也說不了三句話,王叔也沒力氣念書了。


 


這一日的飯桌上,王嬸突然說:「我今天開門瞧了瞧,前些日子凍S在外面的乞丐,如今屍體都瞧不見了。」


 


握瑜哥懵懂無知:「官府將他們屍身安置了嗎?」


 


我卻是生生打了個寒顫。


 


明明已經是二月,這個漫長的冬天卻像是永遠不會結束。


 


王嬸下了決心:「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得去你們外祖父家一趟。」


 


王嬸的阿爹也是S豬的,家裡或許還有餘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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