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牌鞋、掛在玄關的名牌包,精致的水晶擺件和花瓶,通通被我砸了個稀巴爛。
這時,有些看熱鬧的人把頭湊了過來。
姜妙換了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拉著門口的中年婦人開始哭。
「別打我,嗚嗚嗚嗚,好可怕啊。」
我不懂,為什麼總要裝可憐博他人的關注。
就非得演受害者,才能滿足他們卑劣的表演欲嗎?
中年婦人大概是個不怕事的狠角色,她將姜妙護在身後。
頂著一口普通話夾雜方言,指著我開始輸出:「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脾氣這麼暴躁,一看就是個母老虎,以後看你能嫁給誰。」
我邊笑邊揮動著球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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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你老公呀。」
最討厭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還總覺得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可以評判所有人的多嘴老油條。
旁邊有人又開口了。
「嘖,這麼點小事就把人家的家給砸了,不能好好說嗎?」
我瞥了一眼裝柔弱的姜妙,「我一直有好好說呀,可你看她長嘴了嗎?」
有個滿面帶笑的和事佬站了出來,開始勸慰我。
「好了好了,你們倆應該是朋友吧,小姑娘你給人家道個歉,賠個錢就完事了,相信她也會原諒你的。」
姜妙哽咽:「謝謝大家為我說話,謝謝你們。」
我將手裡的棍子握得更緊了。
轉身朝周圍的鄰居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謝謝大家的勸慰,我知道錯了。」
「這樣吧,大家報一下房號,萬一哪天我不想活了,就帶大家一起走,這樣到了下面還能接受你們的勸導,我該多幸福啊。」
說完,我又桀桀桀笑出了聲。
正好吹來了一陣冷風,讓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有些識相的鄰居意識到我不好惹,大步一跨就回了屋並反鎖好了門。
而那個中年婦人,因為被姜妙挽著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去。
我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愈發陰冷。
另一邊,拿著棍子的手緩緩舉起。
身後,卻有道聲音叫住了我。
「宋雅音,你給我住手!」
6
叫住我的人,居然是我媽。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電梯口,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你是要氣S我嗎?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跟你那酒鬼爸爸一個德性!」
我被扇倒在地,喉間湧上一股甜腥。
姜妙卻走到我媽旁邊,一個勁哄她,親昵又做作:「幹媽別生氣,把身體氣壞了可就不好了。」
我媽向來最喜歡她。
不僅給她花錢,還在自己的遺囑上寫了她的名字。
就因為她會哄人,會說好聽的話。
比我更像個女兒。
以前我和姜妙出去玩不小心出了車禍,她會第一時間奔向姜妙的病床。
直到瞧見她沒有大礙,才會轉頭來看我,然後皺著眉指責我:「說了不要到處跑,你是聾子是不是?」
我媽不喜歡我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
我父母的關系很差,我爸喝醉酒了總喜歡打我媽。
有時候會拿衣架,有時候拿皮帶,有的時候還會拿上一把鈍了的柴刀。
每當我媽有一點想離開的想法,她就會被打得很慘。
嚴重時門牙被打掉三顆,肋骨打斷一根,中度腦震蕩,連眼睛也被打瞎一隻。
我隻能在旁邊哇哇哭,哭到嗓子也啞了。
後來,我爸因為醉酒掉進了河裡。
大熱天的,隔了三天才被撈起,屍體都泡出了巨人觀。
辦葬禮的時候,我媽又哭又笑。
當天就把我爸的所有遺物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也正是因為我爸S了,所以她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她對誰都有了笑臉,唯獨對我沒有。
我知道,就因為我長得九分像我爸。
所以她恨我。
我撐起身子靠在牆邊,擦掉了臉上因生理性疼痛帶來的眼淚,朝著姜妙伸手:「把兜兜還給我。」
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向我媽撒嬌。
「幹媽,我都告訴阿音了,貓現在不在,她就把我家砸成這樣,我該怎麼辦啊嗚嗚嗚嗚。」
我媽望著姜妙門口的一地狼藉,眉頭緊緊皺起。
她安撫地拍了拍姜妙的手,冷著聲開口,「宋雅音,你鬧夠了沒有,一隻貓而已,至於弄成這樣?」
「就算它S了,再買一隻不就得了。」
在她們眼裡,兜兜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畜生。
S了也沒什麼可惜。
但兜兜對我是不一樣的,絕不一樣。
我垂下眼,聲音輕得像風:「媽,要是你S了,我也能重新換一個媽媽嗎?」
她眨了眨眼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在說什麼?」
我說:「沒什麼。」
迎著兩人疑惑的眼神,我又衝進了姜妙的家。
這次,我的行動範圍不再局限在玄關,而是開始了無差別攻擊。
從主臥到次臥,從陽臺到客廳,我全都沒放過。
原本法式輕奢風的裝修,在我的手下,成功蛻變成了毛胚房。
徒留姜妙的哀嚎:「我的房子!!才付了首付買的新房啊!」
正當我要砸向屋內最後一個完好的牆面,警察來了。
是上次那個中年警官。
他瞪大眼,有些無奈:「怎麼又是你。」
沒想到這次,因為兜兜的事,我鬧得更大。
姜妙卻樂了。
「警官,她把我家都給砸成這樣了,您看看大概要賠多少錢。」
警察思索了一會,沒答話。
隻是先讓姜妙和另一個警官去清點損失。
他低聲問我,「這可要賠不少錢的,你才二十幾歲,背上這個債多少有些費力的,外面的是你媽媽嗎?我和她聊聊。」
言語裡雖有指責,但也夾雜了些關心。
不知怎麼,我眼睛有些熱熱的。
我柔著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我的診斷證明。
「警察叔叔,我剛才犯病了,控制不了自己。」
7
姜妙回來了。
她一臉喜意地走進屋內,舉著清單朝我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我整理好了,最少得賠個五十萬吧,還得把她抓起來。」
我暗自笑了。
五十萬?她還真敢瞎報。
而姜妙似乎沒察覺到凝滯的氛圍。
直到警察開口,「不好意思姜小姐,剛才我們確認過了,宋雅音在打砸的時候正處於犯病的階段。」
「這個賠償呢,暫時由監護人,也就是她媽媽來承擔。」
姜妙愣了,「什麼?為什麼不是她賠?!」
因為她知道,若是我媽來賠,她肯定不好獅子大開口。
等出了警察局,姜妙還是一臉茫然的狀態。
而我媽看著我的眼神有些復雜,「你的病是什麼時候有的?」
冷不丁聽到她的話,我有些不習慣。
這是……關心我嗎?
我仰著頭,呼了口氣。
「不知道。」
「大概,是很久之前吧。」
因為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沒有感受過愛。
久而久之,我就得了躁鬱症。
時不時就會失去控制,變得狂躁。
但自從有了兜兜的陪伴,我的狀態穩定了很多。
也正是因為它,我才敢於去面對自己的病,狠下心好好治療。
好不容易治療了半年多,我沒有再失控過。
沒想到,卻被姜妙給破壞了。
我媽躊躇半晌,似乎想說什麼,剛張開嘴又閉上了。
沒人注意到我輕顫的睫毛。
可惜。
指責和埋怨,還是隨著她的聲音落在我耳邊。
「為什麼不早點說你的病,一天天的淨不讓人省心,你看看別人家孩子,哪有你這樣不聽話的?」
「這麼多錢,怎麼賠……」
我輕輕笑了一聲。
怪我自己,有什麼可期待的呢。
突然就很想離開這裡。
我媽追上我,嘴裡又要開始叭叭,連姜妙也拉著我要賠錢。
此時,一輛勞斯萊斯停在了我的面前。
從車後座走下來一個矜貴的男人。
他挑了挑眉,骨節分明的手伸出,語氣曖昧:「我的大小姐,請上車。」
我點點頭,熟稔地坐進車後座。
而遲宴塵走到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我媽瞧見我上了陌生男人的車,就想開口罵我。
但被姜妙安撫住:「幹媽你別急,我去問問。」
這時,她瞧了瞧車頭前的小金人,又看了看男人,隨後走到遲宴塵的面前,故意挺了挺驕傲的資本。
「您好啊,我是她的閨蜜姜妙,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遲宴塵沒回答她,抬腳就要上車。
姜妙又叫住了他。
「我有點不放心她一個人,這樣吧,我們加個聯系方式怎麼樣?」
說完,她故意舔了舔唇。
我的餘光掃了眼遲宴塵,就看到他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
在姜妙的喜悅中,他直接拿過她的手機,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我是她男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姜妙朝我露出了個沾沾自喜的表情。
她的心思太好猜了。
想必是以為我攀上了個高枝,所以想從我身邊把遲宴塵搶過去。
車開走前,我甩下一句:「明天八點前,我要看見兜兜。」
「不然,下次可不會這麼簡單了。」
在車上,遲宴塵收到了姜妙的好友申請。
而他,一秒通過。
8
第二天清早,兜兜果然被送了回來。
原本鼓囊囊的肚子已經癟了下來。
我抱著瘦得不成樣子的它,心裡的火氣不斷攀升。
它聞到了我的味道,用小腦袋在我的手心裡拱了幾下,尾巴尖開心地甩動,而爪子不自覺在我的懷裡開始踩奶。
我的鼻尖猛地一酸。
當即將兜兜帶去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
醫生告訴我,它因多次生育且沒有得到及時的休養,以後大概率不能再生崽了。
面對這個結果,我竟覺得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隻要它沒有生命危險,其他的,算不得嚴重。
我找了很專業的寵物護理團隊,養了一段時間後,兜兜的狀態好了許多。
我逗弄著兜兜和它的孩子,心軟成了一灘水。
我給兜兜的孩子取了個名字,叫福福。
這樣算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兜住福氣、平安無虞了呢。
可姜妙最近不太安分。
總是因各種巧合,在不同的地方碰見她。
周五這晚,遲宴塵包了整個西餐廳和我吃飯。
剛坐下沒多久,穿著一身包臀裙的姜妙就進來了,表情分外浮誇:「呀,好巧啊,你們也在。」
我望了望空蕩的餐廳,哼笑出聲。
「是挺巧的。」
她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坐在遲宴塵的身邊。
「來都來了,咱們拼個桌吧。」
我淡淡瞥了一眼遲宴塵。
他並沒有拒絕姜妙的靠近,而是把玩著酒杯,朗聲道:「好啊,我的榮幸。」
姜妙眼睛一亮。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已然伸向男人的大腿。
為了表示我的態度。
我憤然起身,「遲宴塵,你確定要讓她坐在這?」
男人抿了口酒,望向姜妙的眸子裡,全是興味。
「都是朋友,有什麼不行的。」
我點頭,語氣平靜:「行,那你們慢慢吃。」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身後姜妙黏膩的撒嬌聲灌入我的耳朵,惹得我一陣惡心。
沒過幾天,我就刷到了姜妙出入各種高級會所的炫耀貼。
她穿得光鮮亮麗,凹著造型拍照,那日子過得叫一個紙醉金迷、好不暢快。
直到有一晚,她給我的大號發了張照片。
照片裡,她正依偎在遲宴塵的懷裡,笑的燦爛。
發完後來了句:「小音,你千萬不要怪阿塵,你們分手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有魅力了。」
她語氣裡的得意,怎麼藏都藏不住。
為了激怒我,她甚至把兜兜配種時的視頻發給了我。
那麼小一隻團子,被許多隻公貓撕咬,壓在身下,直到叫不出聲。
「哎呀,多虧你的貓,讓我賺了一大筆。」
「現在也多虧你,讓我認識了阿塵,你可真是我的貴人呢。」
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我,差點又要陷入癲狂。
幸好,兜兜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頭搭在我的手邊,舌頭輕輕舔舐著,倒刺帶來的微微痒意讓我漸漸平緩。
我摸著它的頭,似是安撫。
「再等等……再等等吧。」
時間很快來到了元宵節這晚,我抱著兜兜出門散步。
它藏在我的胸口,不吵不鬧,隻是瞪著大眼睛四處張望。
在路過一家飯店時,我看到了遲宴塵和姜妙。
除了他倆,旁邊還有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
我順勢坐在店外的椅子上。
而兜兜看見姜妙,有些焦躁地伸出了爪子,似乎是想起了曾經她對它做的壞事。
我一下又一下摸著兜兜的腦袋,它才安靜下來。
遲宴塵正給姜妙介紹那個男人:「這是搞房產的陳總,月收入大概幾千萬吧,你們認識認識?」
原本姜妙對男人沒什麼好感。
但聽到收入時,倏地換上了燦爛的笑容,主動敬酒以示態度。
「原來是陳總啊,真是久仰大名,來來來,我敬您一杯。」
而遲宴塵斜靠在椅子上,喉頭深處溢出一聲輕笑。
目光正對上玻璃外的我。
他們吃完飯,遲宴塵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而中年男人摟著微醺的姜妙,踏入了最近的酒店。
我跟在兩人身後,亦步亦趨。
和姜妙認識這麼久,我知道她的酒量一向不錯,幾杯紅酒是不可能讓她醉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