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望著我,眼睛很亮,倒映著我此刻蒼白的模樣。
“你很漂亮,也很溫柔,要開開心心的呀。”
我愣了一下,隨即動了動僵硬的嘴角,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謝謝你們。”我說。
原本我已經心如S灰,可這來自陌生人的小小善意,卻又讓我的心髒多了幾分溫度。
放下吧,然後重新開始。
離開之前,我又回到了穆家的別墅,把一封信和一個盒子交給了剛請假回來的保姆。
“阿姨,等到哥哥回來時,麻煩記得把這個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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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裡裝著一對戒指,和兩張去法國旅行蜜月的機票,這是我送給他們的新婚禮物。
而信上隻寫著兩句話。
【感謝多年來的照顧,再見。】
【我再也不會愛你了,哥哥。】
別墅的門口已經有醫院的車在等著,見我過來,醫生衝我招了招手。
上車之前,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
清晨的陽光灑落下來,院子裡的草木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仿佛還能看見十五歲的少年拉著十歲女孩的手,兩人懷中抱著剛撿來的小貓,一起冒雨跑回屋子裡。
少年被雨水打湿了頭發,卻不見絲毫沮喪,反而眉眼溫和地安慰正在擔心小貓的女孩。
記憶裡的畫面緩緩遠去,沉入歲月的深處,逐漸失了顏色。
那樣好的光景,可惜再也沒有了。
第十章
穆西海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今日是個極好的晴天,陽光如同融化的黃油一般,一層又一層地塗抹在牆壁上。
隻是看著落地窗外湛藍的天空,他卻沒來由地心裡一緊。
洗漱後起床,凌繪心已經做好了早餐,笑著衝他招手。
“西海,快來吃早飯了。”
穆西海沉默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飯桌上少了那個明媚的身影,讓他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凌繪心劃開手機,狀似無意道:“看來阿月是真的生氣了,昨晚我給她發消息道歉,她到現在也沒回呢。”
穆西海冷冷道:“她就是太驕縱了,不必慣著她。”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昨天晚上……他似乎有些太過分了,明明是江中月的十八歲生日,卻連一句祝福的話都不願意說。
不過沒關系的,穆西海想,隻要他稍微哄一哄,那個小姑娘就會立刻原諒他。
畢竟他的小姑娘,是那樣地依賴著他,仿佛春日裡沾上衣擺的柳絮一般,怎麼趕也趕不走。
抱著這種想法,早飯後穆西海拿著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回到了穆家的別墅。
隻是剛一進去,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保姆王姨出去買菜了,家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穆西海來到樓上,打開每一個房間的門,卻沒有看到江中月的身影。
太幹淨了。
整棟別墅,幹淨得沒有一絲人氣,好像過往八年的時光都是他的幻覺,根本就不存在江中月這個人。
穆西海沒來由地有些恐慌,他掏出手機打了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女聲播報響了三遍,他罵了一聲掛斷電話,又打給自己的助理:“幫我找人查一下,看看江中月去了哪裡。”
穆西海深吸一口氣,泄憤似的重重關上門,開車出去找人。
江中月被他養了八年,他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斷沒有找不到她的道理。
可是整整一個上午,幾乎所有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卻絲毫沒有見到少女的影子。
穆西海的心中越發煩悶,那一絲被刻意的忽略的恐慌感有如實質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江中月能去哪兒?
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身邊,離開了穆西海,她還能去哪?
穆西海在心中狠狠咬牙,暗自發誓等找到了江中月,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又不是小孩子了,居然還玩離家出走的這一套,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心疼,吸引他的注意力?
穆西海有些煩悶地扯了扯衣領。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江中月一定是在賭氣,不就是沒有陪她過生日麼?生日早一天晚一天過還不都是一樣?
可是直到下午,也沒有絲毫關於江中月的消息。
手機響了起來,卻是助理的電話,對方有些心虛:“穆總,我們還是沒有找到江小姐的蹤跡……”
穆西海怒吼道:“那就繼續去找啊!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火氣,或許是因為沒有進食,身體裡像是破了一個洞,任憑他怎麼去遮掩,也無法填補上。
助理頓了頓,繼續道:“但是,我們查到了江中月小姐兩個月內前的就醫記錄。”
隨後,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
穆西海的視線落在病歷單的照片上,呼吸一滯。
他突然有些恍惚。
這是江中月的病歷嗎?
第十一章
黑白分明的文字在眼前晃動,明明都是熟悉的字眼,組合在一起他卻有些看不懂了。
這樣觸目驚心的病症,怎麼會是他的阿月?昨晚她還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張開手臂討要一個擁抱。
穆西海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電話那頭的助理仍在說話:“這個病症目前沒有有效的醫治手段,江中月小姐可能是去了什麼比較封閉的療養院,所以我們才一直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穆西海聽見自己說:“……閉嘴。”
助理沒有聽清:“什麼?穆總,您還要繼續往下查嗎?”
“我讓你閉嘴!”穆西海突然暴怒,他吼了一聲,狠狠將手機砸在了地板上。
他有些頹然地倒在沙發上,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不可能的,江中月怎麼可能會得這種病?
這些全都是她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手段罷了,就像這段時間以來她做的那些事一樣……
穆西海見過太多想要對自己獻殷勤的女孩子了,他清楚那些若即若離的態度都隻不過是欲擒故縱,想要引他上鉤。
所以他也理所應當地認為,江中月的目的也是如此。
全都是假的,都是感情中拉扯的戲碼,一定是這樣。
穆西海不停地說服自己,可是心中的慌亂卻越來越強烈,直到他再也不能無視。
過了許久,他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撥通了江女士的電話。
鈴聲響了一分鍾才接通,那邊傳來平和的女聲:“西海,有什麼事嗎?”
穆西海動了動嘴唇,開口道:“江阿姨,你知道阿月去哪了嗎?”
江女士驟然沉默。
房間陷入一片S寂,隻剩下手機裡細微的電流聲。
從這份沉默中,穆西海嗅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他急切地追問道:“究竟出什麼事了?”
江女士嘆了口氣:“阿月這孩子沒有告訴你嗎?她之前分明說,打算親自和你說的……”
穆西海的瞳孔微微一縮,他下意識地喃喃道:“沒有。”
“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江女士停頓了片刻,才再次開口:“兩個月的前的體檢,阿月發現自己生了病,隻剩下一年的壽命了。”
“醫生建議她參與人體冷凍計劃,將自己冰凍起來,等到特效藥研發出來,再進行解凍。”
“她同意了。”
這段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穆西海的腦子裡炸開,炸得他體無完膚。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怪不得。
怪不得江中月這個月以來都非常乖順,甚至到了委曲求全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沒有多久可活了,即使被冰凍起來,特效藥什麼時候能夠問世,也是一個未知數。
或許等她蘇醒過來時,已經是舉目無親,獨留於世。
這一別便可能是永遠,此生不復相見。
穆西海呆滯地坐在沙發上,他想起之前江中月一反常態地低頭喊了凌繪心嫂子,還祝他們白頭偕老。
明明是十八歲的少女,正值青春年華,眼神裡卻已經有了幾分看淡生S的無謂。
“為什麼?”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穆西海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隻可惜沒有人能夠回答。
江女士輕嘆一聲:“我也不知道,這孩子一向隻跟你親近,或許是不想讓你傷心吧。”
“西海,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你爸爸也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這麼多年來謝謝你照顧阿月了。”
“這是她的決定,我不會幹涉,她畢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穆西海咬緊牙關,最後隻問出一句:“您現在還能聯系到她嗎?”
江女士說:“聯系不到了,她現在大概已經進入休眠,等到特效藥問世才會醒來。”
也就是說,他可能這輩子也見不到江中月了。
第十二章
穆西海掛斷電話,他想要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的腿腳早已經冰冷僵硬,使不出一丁點力氣。
怎麼能這樣。
江中月,你怎麼敢這樣?
午後的陽光落在地板上,暈染開溫暖的色彩,穆西海卻隻感覺自己像是泡在冰水裡,寒意徹骨。
他親手養大的妹妹,看著對方從怯懦內斂的小丫頭,長成光彩照人的少女,這麼多年的悉心照料,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江女士和他的父親穆先生一樣,都不怎麼關心孩子,他們的愛太淺薄,僅限於每個月打到銀行卡上的冰冷數字。
為了安撫江中月,穆西海走到哪裡便把這個妹妹牽到哪裡,恨不得時刻掛在身上。
他看著女孩一天天長大,宛如在見證一朵花的盛開。
江中月越來越明豔動人,穆西海也從關愛變成了擔憂,他嚴防S守,生怕妹妹被那些滿嘴花言巧語的男人騙走。
他自信自己了解江中月的一切,是對方最重要的存在。
可現在,小姑娘卻不聲不響地將自己冷凍起來,陷入不知盡頭的長眠。
隻要一想到自己此生都無法再聽到江中月的聲音,穆西海便覺得難以忍受。
他霍然起身,準備收拾收拾去往那家人體冷凍中心,無論如何他也要再看江中月一眼。
此刻他正在自己名下的一棟別墅裡,凌繪心也在。
“西海,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阿月又折騰出什麼事情纏著你了?”
她開口問道。
這副故作關心,實則在挑撥的模樣讓穆西海一陣厭惡,他冷聲道:“與你無關。”
“凌繪心,我們宣布聯姻隻是為了當前項目的合作而已,等過一段時間,我就會宣布與你解除婚約。”
“演戲演多了,你難不成還當真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凌繪心臉色一陣發白,氣得猛然摔了手中的杯子,發出一聲巨響。
回到穆家別墅後,剛推開門,穆西海便看到了保姆王姨。
見他回來,王姨一拍腦袋,叫道:“少爺,你先別急著走,這是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
說著,她拿出了一封信和一個盒子。
穆西海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有些急切地打開了盒子,卻看見裡面裝了一對戒指,和兩張去法國旅行的機票。
上面貼著商家打印的賀卡【新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