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她表面平靜地練著舞,看起來跟沒事人似的,但實際上,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在舞臺上熠熠生輝的天鵝女王了。
“別哭了,中場時間隻有十五分鍾。”姜雨著急地給她擦眼淚補妝:“平靜下來啊。”
“我真的不行,我拿不到queen了,我出錯了!”她拼命搖著頭:“我讓媽媽和外婆失望了,我永遠比不上你。”
“是,你說的沒錯。”裘厲望著步希,平靜地說道:“你永遠比不上姜雨。”
步希抬起惺忪的淚眼,詫異地望著他,似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你…說什麼。”
“天鵝女王本來應該是姜雨的,是你搶了她的名額。”
步希顧不得流眼淚了,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忿忿地看著裘厲:“再說一遍!”
裘厲凝視著步希,說道:“天鵝女王本來應該是她的,愛斯梅拉的導師們選你,隻是因為你是步家的人,而她姓姜,這個圈子本來就沒有公平性可言。”
“胡說!”她激動地大喊了起來:“他們選我是因為我舞臺經驗比她豐富,姜雨年紀還太小,撐不起天鵝女王這個角色!”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不如她,並且永遠都比不上她。”
“胡說!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姜雨本來想要制止裘厲的火上澆油,但是見他緊扣著步希的眼睛,才恍然想起來。
他男朋友是國內最優秀的催眠師啊。
解決和安撫別人的情緒,不正是他最擅長的事嗎。
姜雨按捺住心緒,沒有影響裘厲。
而步希方才的驚慌失措已經一掃而空了,取而代之的隻有滿腔的憤怒:“我從不比姜雨差!她能做到的,我一樣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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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什麼,靠比誰的聲音大嗎?”裘厲揚起唇角,冷冷一笑:“如果不想比她差,現在就上臺證明自己,天鵝女王不會躲在這裡像個小女孩一樣哭鼻子。”
步希顫抖著坐下來,抽紙巾擦幹了眼淚,醒了鼻涕,重新給自己補妝,憤怒地說:“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我來幫你。”姜雨拿起了粉餅,給她臉上紅潤的地方鋪了份遮暇粉。
步希沒有拒絕她的幫助,不滿地大聲說道:“你這個男朋友,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這麼討人厭。”
“啊,他…就是很討厭。”
“等表演結束了,我給你介紹一些男孩。”步希狠狠瞪了裘厲一眼:“溫柔的、野性的、你想要哪一款都有,哪個不比他好。”
“好好好,你先好好表演吧。”
步希帶著怒氣重新上了臺,姜雨在幕後看了五分鍾,感覺這一次上臺,她的氣勢足了很多,興許真的是被裘厲一口老血給嗆著了。
女王就是需要帶點憤怒,尤其是後面幾幕,她還需要飾演邪惡的黑天鵝。
姜雨松了口氣,回身對裘厲道:“她最驕傲了,你對她說那些話,每一句都戳肺管子。”
“那我總不能讓我們家姐姐當壞人。”
姜雨拍拍他的胸脯,笑著說:“很體貼啊男朋友。”
“不過真的不在意嗎?那也是你的夢想。”
姜雨看著舞臺上閃閃發光的步希,然後握住了裘厲的手:“我以前也以為,那是我的夢想。”
她曾經以為,重生回來,她的人生隻為了那一個目標:成為舞臺上閃閃發光的天鵝女王。
然而經歷了這麼多事,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她的重生,從來不是為了什麼queen。
歷經兩世的路遠山遙,她是為他而來的啊。
**
今天的謝淵打扮得格外鄭重,西裝剪裁得體,領帶也束得工整,和陸猛走進藝術廳vip的包廂落座。
桌上已經奉好了西湖龍井,餘煙嫋嫋。
陸猛呷了一口茶,說道:“看芭蕾喝龍井,老謝你可真會享受。”
“我還人準備了汽水,你要是喝不慣可以換。”
“你喝五位數的龍井,我喝五塊錢的汽水,顯得我多沒境界。”
“有錢人的境界不是喝五位數的龍井。”謝淵平靜地說:“而是隨心所欲,喝汽水喝龍井,隻憑心意。”
陸猛眨眨眼睛,一巴掌拍謝淵背上:“可以啊,不愧是和真正的千金小姐談過戀愛的人,境界就是不一樣。”
這倆人是早年一起同甘苦的患難兄弟,陸猛也是謝淵少有的朋友,所以倆人說起話來,也是沒有什麼忌諱。
他們本就不是像步家這種豪門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而是短短數十年積累的巨額資本,成就了他們而今的財富帝國。
他們端不起世家公子哥的品味姿態,談話聊天很真誠,帶著當年拼搏闖蕩的味道。
陸猛問謝淵:“你女兒今天要上場啊?”
“不上,她是替補。”
“啊!”陸猛瞪大了眼睛:“你特意訂機票把我從海城請過來看你女兒表演,搞半天…隻是個替補啊!”
“替補怎麼了。”
陸猛一臉懵:“不是…關鍵她都不上,你把我請過來看什麼。”
謝淵面無表情道:“看天鵝女王,你把她想象成我女兒不就行了。”
陸猛:“……”
看個寂寞啊。
謝淵低頭給姜雨發著消息,詢問她的狀態,讓她不要緊張,不過姜雨沒有回。
倒是小劉助理,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將備用西服的事告訴了他。
謝淵皺了眉:“他來了?”
“嗯,冒雨來的,興許路上堵車。”
“現在倆人在一個房間?”
小劉助理十分八卦地點頭:“嗯,還關著門。”
謝淵將茶杯重重拍桌上,略有些怒意:“臭小子。”
幾分鍾後,謝淵感覺如坐針毡、如芒在背,起身準備去後臺看看。陸猛叫住他:“人家小情侶關著門見面,你去湊什麼熱鬧,瓦數過大了啊!”
謝淵雖然知道不應該過多幹涉,但他就是坐不住,他好不容易認回來的女兒,還沒有來得及多寶貝幾天呢,就要被別的男人給拱走了。
謝淵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下了vip的專屬樓梯通道,來到一樓,卻聽到一個不能更熟悉的聲音――
“怎麼會呢,這票沒問題呀。”
“不是網上買的,是朋友給我的。”
“麻煩您再看看吧,這肯定是正規渠道買的票。”
聽到這個聲音,謝淵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他轉過身,在入場處看到了那抹镌刻在記憶中的倩影。
那是他無論如何都難以忘懷的背影啊!
“阿檀!”
謝淵腳下差點摔跤,踉跄著朝她狂奔而去,一把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阿檀!我好想你。”
然而,他清晰地聽到了懷中女人到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女人用力掙開了男人的擁抱,回過身,驚恐地看著他:“你幹什麼?!”
謝淵這才看清,她的五官並不是步檀嫣,步檀嫣的眼睛是很有味道的丹鳳眼,看起來特別像古典美人,而眼前的女人,眼睛是雙眼皮,微微內陷,五官輪廓分明。
“你是…”他想起那晚在“漫步”酒吧見到的女人:“你是柳葉?”
“謝先生?”
“萬分抱歉。”謝淵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已經不隻是唐突了,而是近乎於侵犯,他向她九十度鞠躬,鄭重地道歉:“我把你誤認為是我以前的戀人,對不起,希望你原諒我的唐突。”
柳葉本來是很生氣,但是看謝淵道歉的態度如此真誠,不似作偽,她還是擺了擺手:“沒、沒事,算了,認錯也是常有的事。”
謝淵見她被阻攔在外,索性問道:“柳女士這邊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你叫我柳葉就好。”柳葉拿著手裡的票根,說道:“這是我同事給我的入場票,但是他們說這票有問題,不讓進。”
工作人員見謝淵來了,生怕惹上麻煩,趕緊解釋道:“這票的二維碼掃不出來。”
謝淵接過柳葉手裡的票根看了看,說道:“是這樣,這票沒有問題,但不是堂座的位置,你應該是在二樓的vip包廂,我帶你過去。”
“诶?是嗎?”
“請相信我。”
“那麻煩謝先生了。”
“你可以叫我謝淵。”
他帶著柳葉上了二樓的vip貴賓通道,可把一眾工作人員和排隊入場的觀眾驚呆了。
他們誰不認識謝淵啊,閱方集團這位鑽石級別的單身總裁,可從來沒有向任何女士獻過殷勤啊!
他不動聲色地化解了柳葉在眾人面前的尷尬,還親自帶她去vip包廂。
這可真是北城難得一見的奇景啊。
謝淵帶著柳葉進了vip的包廂,立刻有工作人員過來,加了舒適的桌椅,把陸猛給移到了邊上去,讓柳葉和謝淵坐在一起。
“诶?诶!這怎麼回事啊?”陸猛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怎麼謝淵去抓自家女兒女婿,結果抓回來一個女人?
這女人…
身材還挺好。
陸猛還想詢問,謝淵甩給他一個眼神,立刻止住了他的話頭。
他又呷了一口茶,默不作聲地看好戲,不再問東問西破壞氣氛。
“柳葉,你喝什麼?”
柳葉禮貌地說:“都可以的。”
謝淵給在紫砂茶碗裡倒了一杯西湖龍井,遞到柳葉手邊:“嘗嘗這茶。”
柳葉隻是嗅了一下茶味,秀眉微蹙:“抱歉啊謝先生,我不太能喝得慣茶水。”
“你也不喜歡喝茶?”
“嗯,我不愛喝茶,我怕澀和苦味。”
謝淵眼神微微變了變,端著茶碗的手也有些輕微的顫抖。
“那我給你換飲料吧,我猜你喜歡…我才喜歡喝冰鎮汽水,對嗎?”
柳葉眼底略有驚喜:“謝先生怎麼知道我喜歡汽水?”
“誰不喜歡汽水呢。”
謝淵苦笑了一下,思緒似又被帶回了那些年的青春歲月。
步檀嫣是個汽水狂熱發燒友,每次來找他,手裡都拿著一瓶可口可樂,嚼著吸管,站在陽光下衝他微笑。
謝淵總想讓她戒掉汽水,不僅僅是會發胖,還特別不健康。
不過步檀嫣就是愛喝汽水,說小時候偷喝汽水被外婆狠狠責罵過,自那以後種子就種下了,不讓她喝,她就偏要喝,還要大喝特喝,每天放學都偷偷買。
謝淵說你這不是真心喜歡喝汽水,你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叛逆小屁孩。
“對啊,我就是小屁孩所以我喜歡喝汽水呀,你管我呢。”
謝淵摸摸她的劉海,縱容地笑著說:“我不管你,我陪你喝好不好。”
“不了不了,你還是管著我吧。”步檀嫣摟住了他的頸項:“你要不管我,可能就沒人管得住我了。”
後來謝淵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也許,他真的錯了,不該縱容她。或許,一開始就應該拒絕,後來許多事也不會發生,她也不會死。
可她…真的死了嗎?
謝淵凝望著面前的女人,清澈的眸子裡少有地浮現出幾分困惑之色。
“柳葉,你也喜歡芭蕾?”
“也談不上多喜歡。”柳葉笑著說:“反正會跳,就以此謀生咯,我們興趣班的老師都說我跳的不錯呢,每年評比都能拿獎。”
她笑起來很甜,看起來是個活潑陽光的性子,和步檀嫣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