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指著自己的心口說:“在我這裡丟了一把刀子,害我一直在流血,一直疼,一直一直疼。”
姜雨不是小檀同學那種張揚放肆的性格,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她其實相當內斂,有點像謝淵。
很多時候,她不會把愛或悲傷宣之於口,因此,她很少對裘厲說什麼喜歡或愛。
寧可忍著,因為總覺得,能說出來的愛,好像都不那麼珍貴了。
她用一層厚厚的殼,將自己藏了起來。
這兩個月,基本沒有同學看出她失戀了,包括她媽和兩個爸爸,都以為她狀態很好。
她甚至哭,都隻是一個人在午夜的舞蹈教室咬著袖子哭,沒出聲…
是不是因為她什麼都不說,他才會走得那麼灑脫、那麼狠心。
裘厲默然地看著她,呼吸有些不穩。
“你沒話說了嗎。”
“嗯。”
虧欠的人,無話可說。
姜雨深呼吸,也不再追問什麼,更開不了口讓他回來。
那座城市有他最不堪的記憶,或許正如凌旋老師說的那樣,年少的時候,以為愛可以拯救全世界。
而事實上,當世界崩跌的那一刻,愛真的很蒼白啊。
姜雨怔怔地跟在他身後,月光下,她踩著他的影子,走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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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要用這慢長的一生,和他走完這條路。
裘厲幾次駐足等她,最後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她甩開,他又牽住,拉著她加快了步伐。
女孩邊走…一邊低聲啜泣起來了。
那種久違的錐心刺骨的痛感,漫上了裘厲心頭。
“不哭。”他用指腹擦掉她不斷滾落的眼淚,有些失措,似懇求也似安撫:“小雨…不哭好不好?”
姜雨眷戀不舍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那你不走…”
“我不走。”
“真的?”
“你抱著我,我也走不了啊。”他溫柔地哄道:“乖了。”
姜雨在他胸口蹭掉了眼淚,牽起了他的小拇指:“我會很乖。”
**
半個小時後,裘厲將她送到了酒店。
這裡是海城最好的酒店,她所在的房間也是位於頂樓的套房,站在270度的落地窗邊,可以俯瞰整個海城的繁華夜景。
他們一起趴在窗邊看夜景。
那麼美的夜色,投映在她那麼漂亮的眸子裡,那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景致了。
裘厲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不由得入了迷。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為了幾千塊錢學費而發愁的小可憐了。
她有疼愛她的家人,兩位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給她的父親,還有最好的老師和友善的同學閨蜜們。
他們的距離,又豈止山海之隔。
他不想成為她幸福人生的一個汙點,甚至血點。
可以等,等她能夠忘了他,他就離開這個本不歡迎他的世界,徹底結束這場荒誕的悲劇。
死遠點。
……
姜雨踉踉跄跄地躺在了松軟潔白的大床上,狹長的眼睛半睜半闔著,望著窗邊的男人。
“阿厲,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
“有人喜歡你嗎?”
“有。”
“她怎麼樣?”
裘厲回頭望著床上的女孩,她臉頰潮紅,胸口因為呼吸,起伏著。
他迅速移開視線。
“不怎麼樣。”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他甚至懶得找詞來形容。
“她跟我比怎麼樣?”女孩幼稚地期待著他的回答。
裘厲將水晶音樂盒擱在了床櫃上,打開了音樂,然後坐在床邊,眸光下斂望著她:“你想聽我說什麼樣的答案。”
女孩坐起身,勾著他的頸子,幼稚地笑了起來:“我就想聽你說…其他人你都不喜歡,你-非-我-不-可。”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你真的是我的全世界、是我的命。”裘厲很認真地在她耳畔道:“沒有人能取代。”
她被他的話逗的咯咯直笑,然後越發親昵地攬著他,輕輕喚著他的名字:“阿厲越來越會討女生喜歡了,以後分開在兩個城市,真的好擔心呢…”
少年被她得動作撩撥得…呼吸明顯急促,神情不安――
“小雨,別這樣。”
“可我該拿你怎麼辦?你離開我,離開北城,你明知道我離不開哪個城市。”她在他耳畔細聲控訴著:“我的媽媽和爸爸們,我的愛斯梅拉,我的天鵝女王…都在那裡,你讓我怎麼辦才好呢。”
裘厲捧著她漂亮的肩胛骨,在《天鵝湖》低沉輕緩的旋律中,擁極有磁性的嗓音道:“那忘了我,好不好啊?”
“你說的好容易呢。”姜雨咬著他的下唇,然後拉開,帶著醉意,媚眼如絲地笑著:“怎麼忘,我們都這樣好了,你告訴我怎麼忘?”
裘厲享受著這片刻…亦或者僅剩的溫存,附在她耳畔,溫柔地說:“我幫你啊。”
姜雨聽著《天鵝湖》的旋律和少年近在咫尺的嗓音,恍惚間,腦子越發遲鈍。
“你…怎麼幫我呀?”
“回到我們初見的第一天晚上,那晚月亮很亮,沒有路燈也能夠看清前路。你聽到巷子裡有狗叫聲、有謾罵聲,好像有人在打架,你慢慢走近了,躲在樹後面,你看到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男孩,看到了嗎?”
“嗯!”
她點頭,然後咬了一下他的鼻子:“就是你這個大魔頭。”
“是我。”裘厲笑著:“我很壞,我會傷害你。所以下一秒,你轉身就跑,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見我…”
姜雨表情浮現一絲困惑:“我不跑呀,我不跑,我要救你,我不跑…”
“小雨,聽話。”
裘厲再一次加強了語氣,也加強了對催眠世界的掌控力,不再由著她的性子:“你轉過了身,跑出了幾條街區,那個人的臉,在你腦海中慢慢褪色、消失,直到你再也記不清他的樣子。”
姜雨使勁搖著頭:“不,我不跑!我要救你,別怕,我來啦!”
“……”
裘厲的催眠再一次失敗。
如果被催眠者有極強的自我意識,或者信念,其實很難被催眠,但也有可能是他現在能力還不夠。
讓姜雨忘掉他,很困難,憑空從一段記憶中剝離一個人,也太明顯了。
以後她回去,當別人提起他的時候,她會很困惑。
裘厲決定換一種方式,對她進行更深度的催眠――
“小雨,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對嗎?”
“嗯!”她用力點頭。
“但是裘厲很不好,他對你很壞,從來不考慮你的感受,出爾反爾,不聽話,還總是欺負你。”
“沒錯!”
“一切都會好起來,你會放下一個沉甸甸的負擔,你會遇到真心喜歡的人。”
“不…”
她仍舊抗拒任何誘導性話語。
“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吧。”裘厲繼續說著:“你喜歡的那個人,其實隻是你想象中的他。實際上,他沒有那麼好,不值得你喜歡。”
“不是,阿厲對我好,是除了媽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阿厲幫我殺人,阿厲幫我頂罪…”
女孩已經徹底陷入了深度的催眠,思維完全處於混沌的深度意識裡。
她說出來的話,讓裘厲毛骨悚然。
“阿厲要死了。”
“我要救他!”
她狂躁地尖叫了起來:“他沒有殺人!他沒有殺人!沒有殺人!是我!是我!是我!”
裘厲以為是自己催眠出了問題,生怕她再陷入思緒混亂的漩渦中,立刻把她喚醒了:“你看著我,我沒有死,也沒有殺人!你看著我!姜雨,看著…”
姜雨睜開了眼睛,看著他漆黑的眸子,茫然地問:“什麼?”
裘厲驚魂甫定,不敢再對她進行深度催眠了。
女孩現在本來就處於醉酒神志不清的狀態,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
他索性和她一起躺在了床上,閉目小憩,像朋友聊天談心一樣,緩緩道――
“人這一生不可能隻愛一個人,小雨也是。”
“是因為我不好嗎?”她側過頭,在他耳邊困惑地問:“因為我不好所以阿厲要離開嗎?”
“不,你很好,記著,不管以後遇到什麼樣的男孩,你都是最好的!他們配不上你,他們要追你、哄你、疼你,如果做不到,就果斷離開。”
這段話,裘厲說得格外鄭重:“你很優秀,一定要驕傲起來,知道嗎。”
她側過身,像小貓一樣躺在他身邊,懵懂地看著他:“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裘厲嘴角浮現一絲蒼涼的笑意:“小雨,我也要迎接新生活了。”
“新生活,那多好啊,我們在一起,我努力跳舞,掙很多錢…這樣我們家阿厲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姜雨,我要過的是沒有你的新生活。”
“哦。”
女孩眼裡忽然滲出眼淚,但她茫然地擦掉了淚花,平靜得就像拂去衣服上的塵埃一樣:“好吧。”
催眠有效果了。
他會讓自己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哪怕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或者多年以後……
總會有忘卻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到來,裘厲對這個世界,就不再有任何眷戀了。
“你要記著,我現在生活得很好,沒有你,我也生活的很好。”
“我記著呢。”
“那麼,就這樣吧。”
“那阿厲最後再抱抱我吧。”姜雨對他張開了手:“行嗎。”
裘厲毫不猶豫地回身抱住了她。
少女軟香滿懷,那是他永遠不能忘記的味道,也將是他記憶裡最後聞到的味道。
她將臉蛋邁進他的頸窩裡,有溫熱的液體浸潤了他的皮膚。
裘厲顫抖著,很用力,恨不能將她箍進自己的身體裡,他終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說出了本不該說的話:“如果有人欺負你,來找我。”
“找你有什麼用。”
“阿厲幫你殺人。”
姜雨懲戒地咬了咬他的頸子,留下一排細細的牙印,然後又輕輕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