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想著,裘厲這衣架子的身材,真好好打扮起來,不知道多英俊呢!
裘厲叫好的出租車,早已經停靠在路邊了。
本來程野是說要送姜雨去學校,但是被姜雨強硬地拒絕。
這段時間的接觸,保密工作還算做的不錯,沒有人會把出沒在這般殘破的窮街陋巷裡的男人,和舞臺上光鮮亮麗的偶像明星聯系在一起。
而且這一帶是待拆房,這兩年人煙稀少了,所以還沒有緋聞傳出來。
但如果他敢往大學城裡湊,那就是分分鍾上熱搜的效果。
開學季,北城大學朝氣蓬勃、熱鬧非凡。
新生一眼就能被看出來,他們稚嫩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情,充滿了對大學生活的期待和渴望。
各學院的學姐學長們在入校的林蔭路上設置了新生報到處,報道之後就能拿到宿舍的鑰匙。
裘厲送姜雨到了宿舍裡,然後妥帖地替她整理了行李箱,然後套好被單床罩,甚至將衛生也打掃得幹幹淨淨。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摸了摸姜雨的頭:“長大了,學會照顧自己。”
“你照顧我啊。”
陣雨之後的夏風迎而,帶著幾分潮湿的燥熱。
姜雨如往常一般踮腳去擦拭少年額間的汗珠,沒想到他稍稍後仰,避開了她的手。
“我送你去宿舍啊,順便也幫你打掃一下。”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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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我要走了,小雨,現在就好好道個別吧。”
一陣風過,樹上的水珠簌簌地落下來,噼裡啪啦。
姜雨很勉強地笑了一下,走過去拉拉他的小拇指:“還沒到愚人節呢,開什麼玩笑啊。”
“不是玩笑。”
飛機是晚上八點三十,海城。
機票是單程,離開這個令他噩夢籠罩、傷心欲絕的城市。
永遠,不再回來。
姜雨看出了少年平靜的眉眼裡…毫無玩笑之色,她有些慌了,顫抖地拉住他的手:“裘厲,不是說好一起念大學嗎,你走哪兒去啊。”
裘厲從書包的夾層裡取出了一份郵件,封皮是藍色的幾個大字:海城大學錄取通知書。
女孩手上的行李箱,哐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的嘴角淺淺地揚了起來,宛如初見時的邪惡――
“騙你呢,我報的是海城大學。”
和任嫻見而的第二天,就是志願填報的最終截止日期。
學校是裘厲隨便填的,專業代碼第一個就是北城大學,往下拉的第二個,是海城大學。
南與北,隔著半個中國,山海之遙,夠遠了。
去哪裡無所謂,他隻想離開。
至於而前的女孩,她擁有大好的人生,值得期待的未來和疼愛她的家人,再也不是過去那個跟他一樣被欺負、被排擠、被邊緣的小可憐了。
她像一朵太陽花,努力迎著陽光招展,奔赴更遠大的未來。
他寧可縮回潮湿陰暗的巢穴裡,爛掉,死掉…
“小天鵝,我不想愛你了。”
想平靜地告別,恐怕做不到。
裘厲說完這句話,不敢再看她,撿起地上的行李箱,決絕地離開了。
他怕看到她心碎的神情,怕再多一眼,就永遠走不了了。
先說再見的人,於心有愧。
……
在校門口,裘厲終究不忍地回頭望了一眼。
少女瘦弱的背影仍舊停留在原地,仿佛還停留在眩暈的仲夏夜之夢中,未曾醒來。
她很困惑,或許也會很傷心。
但有朝一日,她終究會好起來,會成為舞臺上最閃閃發光的天鵝女王。
然後,忘了他。
裘厲不再猶豫,坐上了等候多時的出租車。
北城大學四個字,緩緩消失在了後視鏡裡,直到轉過拐角,再也看不見。
全世界好像隻剩了泣不成聲的他自己。
第86章 找他【二更】(全世界都活了過來…)
姜雨沒有想到, 今年的秋天來得這麼快。
仿佛在他走了之後不久,轉眼間枝頭黃葉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沉甸甸地鋪在了林蔭路旁。
她的世界在裘厲離開的那一瞬間, 被剝離得隻剩了一個空殼。
裘厲去海城之後,換了手機號, 也換了全部的聯系方式, 仿佛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銷聲匿跡。
北城大學的芭蕾舞專業有不少認識的人, 都是愛斯梅拉的同學。
每天和女孩們一起往返於學院和藝術中心,生活充實而簡單。
雖然每天都很忙,但姜雨仍舊感覺心裡空落落。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那個清晨的陽光,不敢去想裘厲對她說出分手的那句話。
姜雨每天都給他發短信, 但是他從未回過。他換了手機號, 再也聯系不到了。
那天清早, 姜雨來到物理大樓,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了任嫻上班。
“請問任老師等會兒有課嗎?”
任嫻打開了辦公室大門,溫和地說道:“我沒有課, 同學你有什麼事?”
“我是裘厲的女朋友, 我…我想找您聊聊關於他的事。”
任嫻讓姜雨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裘厲同學很優秀,我還希望他能填報我們物理專業呢, 不過他好像更傾向於子承父業,填報臨床心理學專業。”
姜雨看著任嫻的神情, 仿佛在說這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任老師, 您叫他裘厲同學?”
“嗯?”
“他不是您的兒子嗎。”
任嫻大驚失色:“姜雨同學,你何出此言呢?”
姜雨比任嫻更加震驚, 站起身說道:“任老師,裘厲這麼多年,全部的希望、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變得更好、考上最好的大學、拿到最好的成績來見您嗎!您怎麼能叫他…裘厲同學!”
“你是不是誤會了?”
任嫻皺眉道:“我有家庭,有女兒,我的女兒比他還大,他又怎麼會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確認識他,他是裘紹醫師的兒子,那時候我因為博士論文整夜失眠,在裘醫師那裡做過幾個療程的康復,認識了他…”
聽到這個消息,姜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心髒都要窒息了。
“您是說…您不是他的媽媽…”
“我當然不是,過去我和裘醫師聊起過裘厲的母親,她生他時難產死亡了。那時候,我看裘醫師好像很愛他的亡妻,提起的時候,眼神裡全是悲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才會對那孩子做出那樣恐怖的事情。”
姜雨明白了,徹徹底底明白了。
裘紹偏執地把對亡妻的愛全部轉化到對兒子的恨上,虐待他、傷害他。
裘厲小時候太缺失的母愛,才錯誤地將任嫻這個親切和藹的阿姨當成了自己的媽媽。
那個時候的他,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後來任嫻療程結束,不再造訪,裘厲便以為“媽媽”拋棄了他。
這麼多年,記憶不斷強化,變成了他心底最深的執念。
他未來會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臨床催眠師。
誰都不會想到,他第一個催眠的對象,竟是他自己。
而這樣的催眠,真實地改變了他的記憶,讓他把任嫻當成了母親,深信不疑。
所以那天在遊樂場,裘厲給姜雨打電話,強顏歡笑地告訴她那番話,說媽媽認了他,很喜歡他,也為他感到驕傲,還讓他搬過去一起住。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假話”。
那時候的裘厲,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姜雨強忍著內心抽搐的疼意,走出辦公室,回頭對任嫻深深地鞠了一躬,彎腰的那一刻,眼淚直接滾落了眼眶。
“任老師,我…我知道這樣強人所難,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見到他…”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裘厲提分手她都沒有哭,但是這會兒,心疼得快要死亡了。
“姜雨同學,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你盡管說…”
姜雨哽咽了好久,卻隻能說:“算了。”
已經晚了,任嫻幫不到裘厲任何事。
母親曾是他全部的希望,而今他的信念已然坍塌。
沒有希望,沒有光,他像受傷的野獸,重新躲回了黑暗的巢穴裡,把自己關起來,藏起來。
任嫻似乎也回想到那日甄絮絮的生日宴會上,裘厲臉色的不對勁,急切問道:“姜雨同學,裘厲他在哪裡,能不能讓他來見我一面,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他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
走出物理大樓,姜雨的思緒變得很慢很慢。
他走的那天,她追到機場,沒能見到他,蹲在航站樓哭得像個孩子。
她埋怨過裘厲耍她、騙她,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和他分手。
後來姜雨給他打電話,被告知停機,去過一次他的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看到裡面白布塵封的沙發和落灰的家具,才惶然意識到…
他是真的走了。
【知過】app再次提醒姜雨,【拯救惡魔少年】長時間未進行任務,扣除賬戶餘額500。
再這樣扣下去,姜雨的賬戶將所剩無幾。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不管扣不扣錢,姜雨都必須要去一次海城。
她要告訴他,就算全世界都不愛他、不要他,小雨也不會不要他。
……
裘厲抵達海城的時候,天空中飄著雨星子。
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湿,就連吹來的風,都是燥悶無比的。
裘厲下了飛機之後,連手機都沒有打開,直接扔了卡。
他害怕看到姜雨發給他的信息,但凡她哭著求求他,他都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北城是他一分鍾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裡卻有他此生最珍愛的姑娘。
騙她、拋棄她,或許是他幹過最混賬和昧良心的事了。
但是管他媽的…他就是這樣的爛人,下地獄也不能拖著她一起。
挺好,就像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
他還是過去那個無知無覺、沒心沒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沒什麼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