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門口的時候,尤桃已經站在那等她。
接過她在路上買的幾大袋水果,邊走邊道:“今天是室內的戲,已經在拍了。”
許摘星從來沒見過愛豆拍戲,小心髒撲通撲通興奮地不行,問她:“他狀態怎麼樣?”
尤桃豎了下大拇指:“一級棒,演技絕了。”
許摘星一臉驕傲,像誇的是自己一樣。
一路坐電梯上了樓,這次的取景地點是一個精裝修的三居室,在電影裡是男主角江野的家。
門外門內都站著工作人員,大家都知道今天辰星的董事長要來探班,看到許摘星過來,都小聲跟她打招呼。
客廳正拍著,大家聲音不敢說大了,尤桃把水果和裝餃子的飯盒放到隔壁工作區,然後領著許摘星往現場走去。
周圍架滿了機器,滕文導演還是戴著他那個獵鹿帽,拿著對講機坐在屏幕前。
客廳的窗簾拉著,透著令人生悶的暗,房間裡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茶幾上擺了一堆雜七雜八的食物,還有啤酒罐。
電視上在播國際新聞。
岑風就靠著沙發坐在地上,胡子拉碴,頭發凌亂,眼底有明顯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沒睡,整個人透出一種空洞的頹喪來。
許摘星隻一眼心就揪緊了。
尤桃輕輕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她沒事。
許摘星抿著唇,眼睛睜得有點大,靜悄悄看著還在戲中的愛豆。
他撐著一隻腿坐了好一會兒,眼珠子有些遲緩地轉了一下,把視線從電視轉到了茶幾上,看了兩眼後,又拿起手機,打開了外賣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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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期間直接銜接下一幕,早就準備好的外賣演員提著食品袋在外面敲門,他起身走過去,薄薄一層家居服掛在身上晃晃蕩蕩,後背蝴蝶骨明顯。
大概是拍戲要求,他瘦了很多。
背影愈發消瘦。
外賣小哥聲音洪亮:“您好,您的外賣!”
他朝著對方禮貌地笑了一下:“謝謝。”
關上門後,他提著外賣袋子坐到了飯桌邊。裡面是一個漢堡,幾塊炸雞,還有一杯冰可樂。
他神情很平淡,就像在普普通通吃一頓午飯,拿起漢堡咬了一口,臉色驟然有些痛苦,撲到垃圾桶邊吐了起來。
導演喊:“咔!”
岑風吐掉嘴裡的漢堡,接過水漱了漱口,導演說:“不行,那種自然反胃的感覺沒有,吃東西的鏡頭再試一次,一會兒再補吐的鏡頭。”
桌上又換了新的漢堡。
他坐下來,繼續剛才的動作。
咬一口,嚼了兩下,臉色開始難看,撲向垃圾桶。
導演又喊了咔,“還是不行,再試一次,要有那種生理性的反胃的感覺。”
於是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不行。
試了好幾次滕文都不滿意,不過他倒也不急,樂呵呵說:“休息一下吧。”
岑風點點頭,轉身走過來時,才看到許摘星。剛才身上那種頹喪空洞的氣息一下就沒了,他笑起來,眼神溫柔,大步朝她走近。
許摘星心裡頓時軟得不像話,乖乖喊他:“哥哥~!”
他抬手摸摸她的頭:“什麼時候來的?”
她笑著說:“剛來不久!哥哥,我給你帶了餃子,我親手包的!”又轉身跟尤桃說:“把剛才的水果分給大家。”
劇組誰沒吃過岑風X許摘星的瓜呢,都笑吟吟喊:“謝謝許董!”
許摘星臉都被喊紅了。
岑風有單獨的休息間,餃子就放在裡面,他在門口把巴國叫過來,低聲交代了他兩句,進去的時候,許摘星已經把餃子端出來了。
還有蘸碟,聞上去都香。
她一臉興奮:“哥哥,快嘗嘗!”
岑風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許摘星緊張兮兮地看著他:“好吃嗎?”
他點點頭,“好吃,香菇餡的。”
她眼睛都笑彎了:“那多吃一點!”
岑風默了一下,溫聲說:“一會兒還要拍吐戲,放在這裡我晚點再吃。”
許摘星趕緊點頭:“哦哦!好!”她看著他,又滿眼心疼:“哥哥,你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還有胡子。”
他笑著問:“有胡子不好看嗎?”
許摘星:“好看!怎麼樣都好看!有一種頹廢美!”
他笑起來,低聲跟她解釋:“最近拍的是男主角抑鬱期間的狀態,形象需要貼近,要維持這種狀態一段時間。”
許摘星細細打量他,認真地囑咐:“那哥哥,戲是戲,現實是現實,千萬不要被戲中的狀態影響到了哦。”
“不會。”他嗓音溫柔:“現實裡有你在。”
許摘星心髒又開始狂跳。
好在很快就有工作人員過來:“江野準備上戲了。”
在劇組裡大家都習慣直接喊劇裡的名字。
許摘星朝他比了下小拳頭:“哥哥加油!這次一定能一遍過!”
他笑著點點頭。
過去的時候,滕文又跟他講了講需要的狀態,岑風神情很平靜地聽完,抬頭問巴國:“買到了嗎?”
巴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粉色的袋子:“買到了,你要的咖啡味!”
大家都有點好奇地看過去。
袋子裡裝的是咖啡味的硬糖。
岑風撕開包裝袋,把那幾顆咖啡糖夾進了漢堡裡。
第147章 【147】
現場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他在幹嘛,隻有滕文的眼神閃了閃,像是意識到什麼,嘴角牽起一抹笑,拿著對講機道:“準備。”
所有人就位。
岑風在餐桌前坐下來,幾秒之後,那種頹喪麻木的神情又回到他臉上。
導演說:“Action !”
他很平靜地拿起桌上的漢堡,像吃一頓普通的午飯一樣,張嘴咬了下去。堅硬的咖啡糖順著面包滑進嘴裡,接觸到牙齒時,發出咔嚓的聲音。
他單薄的背脊顫了一下,本來就憔悴的一張臉幾乎是瞬間變得慘白,呆滯的眼裡湧上巨大的痛苦,幹嘔之後,隨後猛地一俯身,連撲向垃圾桶都來不及,直接吐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出來,這跟之前的假吐不一樣,他是真的吐了。
修長的手指緊緊抓著餐桌一角,手背青筋暴起,他半跪在地上,把今天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最後隻剩下一陣陣幹嘔。
聽得現場所有人都忍不住難受,好幾個受不了直接躲了出去。
滕文很滿意這次的狀態,過了好半天才喊:“咔,過了。”
話音落,人群中有一道身影幾乎是飛撲了過去。
岑風還跪在地上沒緩過來,身子陣陣顫慄,惡心的感覺盤旋不下,喉嚨裡又苦又酸,嗆得滿臉都是眼淚。
那種生理性的反胃和恐懼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從頭罩下,將他整個人都裹起來,一點喘息的縫隙都沒留,逼得他快要窒息。
顫抖的身體突然被一個小小的懷抱抱住。
他聞到熟悉的雪松冷香,夾著小姑娘的體溫,像被陽光曬化的味道。
耳邊傳來她抽泣的聲音:“哥哥,你有沒有事啊?是不是很難受啊?我們去醫院,我叫醫生來……”
地上很髒,全是嘔吐後的殘餘。
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跪在他身前雙手環抱著他,一邊哭一邊輕輕拍他顫抖的背脊。
岑風埋在她頸窩,閉著眼,輕聲說:“我沒事。”
像陽光撕開了黑暗,他從窒息的大網中掙扎出來。
他撐直身體坐起來,想替她擦擦她臉上的淚,但想到自己的手不幹淨,又收回來,微微側過頭啞聲說:“乖,別哭了。”
許摘星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臉,一邊抽泣一邊拽著袖口幫他擦去嘴角的汙跡。
岑風身子一僵,手指捏住她手腕,嗓子因為嘔吐還沒恢復過來,顯得格外沙啞:“別碰,髒。”
她緊緊抿著唇不說話,固執地替他把臉上的汙漬擦幹淨了。
尤桃倒了一杯熱水跑過來,其餘工作人員也都紛紛上前打掃清理。岑風拿著水杯走到洗手間去,裡面放著洗漱用品,過了十分鍾才清洗幹淨走出來。
許摘星貼牆站在外面,臉上的淚痕沒幹,眼眶通紅,一見他出來趕緊走過去:“哥哥,好點了嗎?還難受嗎?”
他笑著搖搖頭:“沒事了。”他很自然地牽過她垂在身側的手,把她拉到洗手間,“袖子都弄髒了。”
許摘星還沒從心疼中緩過來,悶聲說:“沒關系。”
岑風擰開熱水,擠了些洗手液在掌心,搓出泡泡後,拉起她的手包裹在了自己掌心,幫她把手洗幹淨了,又用湿毛巾一點點拭擦袖口上的汙漬。
許摘星就吶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眼淚又出來了。
岑風用毛巾把她手上的水都擦幹了,轉頭才發現小姑娘又在哭。
她也不哭出聲,好像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就默默流眼淚。
他眸色愈深,握著她的手把她拉近一點,微微俯身,動作很輕地替她擦眼淚,“怎麼了?”
她搖搖頭,還是不說話,眼淚卻越流越兇。
岑風嘆了聲氣,伸手把她按到了懷裡。她埋在他胸口,小氣音斷斷續續的,好半天才終於嗚嗚地哭出來。
邊哭邊問:“哥哥,你對咖啡糖過敏是不是?”
過了一會兒,頭頂才響起他溫和的聲音:“我小時候很喜歡吃糖,可是他不給我買,我就想以後長大了賺了錢,要買很多糖。”
抽泣聲小了下來,她在他胸口蹭蹭,微微抬起頭來。